青都毗鄰大雍西北雄關,乃涼州都會,自古形勝,屬匪親勿居之處,雖比不得中原膏腴之地那般民熙物阜,卻也不是中原人想像中黃沙漫漫的荒涼所在。
慶元十五年,秋。
一場夜半方歇的暴雨過後,青都滿城的沙塵也隨著僅存的幾分炎熱一起被沖刷殆盡。
常年蒙塵的青雀道街面難得顯露真容,那一塊塊歲月打磨後的青岩板,如浸染花青一般,與碧空交相輝映,完美詮釋了何謂青都。
恰巧今日是中秋佳節,也讓這場潤澤大地的秋雨多了幾分慶賀之意。
「差點忘了,這個世界也有中秋節啊……」
林越靠坐在自家小院內的躺椅上,仰頭望著院內這顆繁茂的金葉榆樹,眼神中有些懷念的惆悵。
前世的家門前,也曾種著這樣一顆金葉榆。
可惜,樹已不是那棵樹,天地也不是那個天地了。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在交通發達的前世社會,他對這句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直到如今,發現自己不可能再回到故鄉時,才真正有了深刻的體會。
「這麼快就一年了……」
算算時間。
林越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差不多一年之久了。
儘管前世生活的世界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總比這個無聊且人權意識薄弱的古代封建社會,要好上一萬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這裡不是簡單的古代世界,還存在著實打實的修行人。
這就很令人嚮往了。
只是,修行人的存在也導致這個世界的階級更加森嚴和殘酷。
而他,卻穿越成了一個沒有修行資質的凡人。
這就很無奈了。
「還好我有掛……」
林越咕噥一聲,懶散地靠在躺椅上,「再等等,說不定以後就能得到改變資質的秘密方法了。」
就在這時——
「咚咚咚。」
院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接著,一個輕柔的少女聲音從門外傳來:「越哥哥,你在家嗎?」
「小桐?你等一下我開門。」林越聞言當即站起身,向院門走去。
一聽就是隔壁王家的小女兒,在這條巷子裡的幾戶人家中,也算是比較熟悉的人了。
「啊……不用,越哥哥你別開門。」
門外少女卻是有些緊張地說道:「我就是來送一盒月餅給你,隔著門和你說幾句話就走,你等會兒再開門,不然……子秋姐姐要誤會了……」
林越啞然。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外人看來,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
若是私下與其他女子相見,確有不妥。
況且,他知道這少女心中對他的那一絲傾慕……
想來她更多的是『做賊心虛』。
「好吧。」林越腳步停在了門口,隔著門問道:「小桐你剛才說月餅?」
「對,是娘親剛做的月餅,你可別不收。」
門外的少女說完,似是遲疑了少許,才問道:「越哥哥,子秋姐姐的病怎麼樣了?我很久都沒見到她了呢。」
「還是那樣,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很久才醒一次。」林越嘆了口氣。
門外沉默了半晌,才傳來一聲輕嘆。
「越哥哥,你和子秋姐姐的感情真好啊,這種時候也不離不棄地照顧她,好羨慕子秋姐……啊,不是……」
少女似乎察覺到自己失言,聲音也變得有些慌張。
「我、我先走了……中秋快樂。」
默然少許後,少女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林越打開院門,門口正放著一個竹編食盒。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巷角,啞然一笑。
隨即,提起食盒,回到院內,在樹下的石桌前坐下。
打開食盒,林越不由得暗自嘀咕:「果然不是廣式月餅,怎麼和饢一樣……我想吃蓮蓉蛋黃的啊……」
撕下一塊麵餅嘗了嘗,新鮮出爐的,倒也別有風味。
今兒個也算是過中秋節了。
這時——
「唔……」
忽然間,身後的屋內傳來了一聲虛弱的低吟。
「這麼快就醒了?」林越轉頭看了一眼,唇角泛起一絲弧度。
當即站起身,掀開門口防沙的帘布,走進了屋內。
一股濃重的草藥味瀰漫在屋內。
而藥味的來源,則是床榻上的那名年輕女子。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透著病態的蒼白,眉宇間儘是憔悴之色,儘管有些消瘦,氣色也不太好,但也能看得出來,她曾經是一位頗有姿色的美人。
現在也稱得上是病美人。
「才八個時辰,你最近醒的越來越快,看來你已經開始有藥抗了。」
林越對她笑了笑,在床榻邊坐了下來。
隨即,掀開被子,隔著薄薄的褻衣,在她瘦弱的身軀各處摸索遊走起來,開始仔細檢查她全身的骨骼關節。
而整個過程中,這瘦弱的年輕女子雖然沒有反抗,或者說反抗不了,但始終都在用仇恨的眼神盯著他。
其中的恨意,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飲其血。
「別這麼看我,我也覺得很噁心。」
林越自顧自地說著,同時耐心地按壓檢查著一處處骨骼關節,「但必須檢查一下,防止你偷偷恢復。」
直到確認她的每一處骨骼關節都比尋常女子還要柔若無骨之後,這才停了下來。
隨即,他微微頷首,讚嘆道:「你這身子骨真不錯,吃了這麼多副化骨粉,居然還能活著,不愧是天下間最尊貴的血脈,確實非同凡響。」
年輕女子眼角的肌肉不斷抽搐著,眼中的憤恨直欲噴薄而出。
但放在這張嬌弱秀美的臉上,卻顯得毫無殺氣了。
「對了,今天是中秋節,小魚妹妹還送了一盒月餅給我們。」
說話間,林越隨手捏住床上女子的臉頰,熟練地從她口中拿出了一隻核桃大小的褐色藥球放在一旁,「可惜你現在的牙口吃不了月餅,還是繼續喝粥吧。」
年輕女子艱難地張了張嘴,卻是口舌麻痹僵硬,說不出半個字。
「餓了?還是想罵我?」
林越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不用急,以你的體質,這烏麻散拿出來之後,藥效也只能讓你麻痹失言一時半刻而已,等會兒吧。」
片刻過後。
「喝快點。」
林越一隻手端著一碗摻雜著藥粉的菜粥,另一隻手捏著年輕女子的鼻子,就往她的嘴裡灌。
而女子似乎是餓極了,雖然口舌僵硬遲緩,但還是不斷盡力吞咽。
不一會兒,一碗粥就餵完了。
林越將空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拿起那褐色的烏麻散藥球,就要重新塞進她的口中。
「等……等。」
年輕女子略顯急促地出聲,但麻勁還沒完全過去,有些口齒不清。
林越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想說什麼?」
年輕女子死死地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略顯口齒不清地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為什麼不折磨我,也不殺了我?這樣廢了我,養著我,把我變成這樣又有什麼意義?」
「意義?」
林越笑了,笑容中滿是愉悅:「看著你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淪為等死的廢人,我心裡痛快得很,又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年輕女子一愣,隨即咬著牙怒聲道:「你這個卑鄙的賤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唔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越就捏著她消瘦的臉頰,直接將那烏麻散藥球塞進了她的口中,當即撐滿了她的嘴,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很快,烏麻散的藥力就麻痹了她的口舌。
「所有人都認為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蘇子秋,我又怎麼會殺你呢?況且這才兩個月,你慢慢享受吧。」
林越嗤笑一聲,有些嫌惡地在她的被子上擦掉了指尖的口水。
這才站起身走出屋子。
他來到屋外,重新在院內的躺椅上坐了下來,默然望著一碧如洗的天際。
半晌,無聲地嘆了口氣。
「還能瞞多久呢,這樣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風兒拂過院內的金葉榆樹,頓時讓樹上的金色葉片沙沙作響。
忽然間——
「鐺!」
一聲如敲擊洪鐘大呂般的震響,在林越的腦海中突兀地炸開!
與此同時,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間靜止了下來,那被風兒拂動的榆樹葉片徹底停止擺動,天地間也是一片寂靜。
萬籟俱寂。
只剩下那高亢宏大的鐘聲,在腦海中猶如雷霆般滾滾迴蕩。
「今天的總算來了,幾響的?」
而林越早已習慣,並未驚訝,只是心中一喜。
當即仔細聆聽起來。
「鐺!」
又是一次高亢宏大的鐘聲過後,一個縹緲虛幻,分不出男女的低語聲,緊跟著在腦海中響起——
「你知道嗎?天地間雖然有種種修行路,但只有七條路有望破開所有天關,而七條路之中潛力最大的那條,唯有大雍皇族血脈覺醒之後才能修行……」
旋即,這虛幻縹緲的低語聲便消弭無蹤,眼前靜止的榆樹葉片也重新在風兒的吹拂下輕輕擺動起來。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七條路?潛力最大的修行路,皇族才能修煉?」
林越微微皺眉,隨即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是二響的秘密,但我連修行資質都沒有,對我根本沒什麼幫助啊……」
這就是他的掛。
或者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覺醒的一種特殊能力。
用這個世界的說法,應該叫『先天神通』。
每隔一到兩天時間,他的腦海中就會忽然響起奇異的鐘聲,隨後出現一個低語聲,向他訴說一個他不了解的『秘密』。
從這一年來的規律來看——
那聲音傾訴秘密之前,鐘響的次數越多,他所聽到的秘密似乎就越『高級』。
一年時間,目前他已經得到了兩三百個秘密。
最高級的秘密是一次八響級,其次是一次五響級,一次四響級,三響級也就兩次,二響級也只有六次。
至於其他二百多個秘密,就全都是一響級別了。
一響級的秘密,基本上都只是身邊普通人的小秘密而已。
比如隔壁王二叔天生沒有生育能力,但有三個孩子。
比如醉春樓的曉月姑娘,在城北的一顆老槐樹下埋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比如廣聚軒那個白白胖胖的掌柜張海,對女人一向是嘴上不饒人,身體卻很謙虛,可稱之為阮小二。
從二響開始,基本就是涉及到修行人的秘密了。
比如化骨粉配方。
就是他通過一次二響級秘密,所發現的一位道家修行人的遺物。
關於『先天神通』的事情,也是他從一次二響級的秘密中得知的。
天下間的確有極少數人會覺醒先天神通,堪稱億萬人一遇,但沒什麼規律。
而且,當朝大雍皇族血脈一旦覺醒,也有可能覺醒先天神通。
只是……
像他這般奇特的先天神通,恐怕也是個異數。
到了三響級的秘密,已經是平民百姓永遠也不可能接觸到的層面了。
四響級的秘密,讓他知曉了大雍皇族更多的神異之處。
而五響級的秘密,更是讓他找到了一件連修行人都夢寐以求的珍奇異寶。
至於八響……
他根本就不敢透露絲毫。
那是一個足以令天下震動的可怕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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