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生生世世 208 深處的記憶⑧

    「微葉——」

    他做到了，他完成心愿回來了，遺憾卻不是以「人」的身份回來的。筆神閣 bishenge.com

    「莫宇，是你嗎？」微葉向著竹林的方向呼喊，是他回來了嗎？

    「微葉。」嘶啞卻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微葉陡然轉身，那人面目慘白又猙獰，竟無一絲活人氣息。

    他走路跌跌撞撞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並且再也醒不過來。微葉心頭一陣陣鈍痛，連忙小跑上去抓住他伸向她的手，那手是不正常的慘白，是如冬日寒鐵一般刺骨的冰白。

    不再是人間的溫度。

    「你不該去的，那本是我要做的事情，跟你無關……」微葉說著話眼睛不知不覺湧上霧氣。

    「不，怎麼會和我無關？為同胞報仇是每個國人都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我要給師傅、阿黎和師兄弟報仇，他們死的那樣慘，我夜夜難眠就想讓他們在九泉下安心。」莫宇亂糟糟的頭髮下面一雙蘊藏死氣的眸子那樣堅定，和記憶里那個笑容俊朗習慣性花言巧語的陽光少年重合在一起。

    微葉搖頭，「要是我狠心一點早些趕你離開就好了。」要不是她失去哥哥後私心裡貪戀莫宇笑容里那一絲絲溫度，要是她再淡漠冷情一些，莫宇也不至於變得如今這樣不人不鬼。

    「我不後悔，就算沒有你我也要報仇，只是……」莫宇抬手摸摸自己髒兮兮的臉，沒有溫度的軀體讓他離微葉越來越遠了。

    「好冷……為什麼今天沒有太陽？」

    忽的他兩腿一彎整個人狼狽栽倒下去，要不是微葉用力拉住，在倒地那刻他就會變成一個支離破碎的瓷娃娃。

    「莫宇！」微葉扶著莫宇坐在一塊石頭上，一聲呼喚中儘是哀泣。

    眼淚自眼角滑落，像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朦朦朧膿中莫宇看見一串閃著光的珍珠只想伸手將它們接住。

    「微微，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莫宇的手終究沒能接住那串珍珠，他太累了，長途跋涉到現在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苦苦支撐他來見微葉的心在見到她那一刻已經滿足。

    「你說。」微葉任由這個髒兮兮身上還帶著腐屍氣味的「人」靠在自己身上。

    男子淺色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深情的眸子望著眼前心心念念的人儘是痛苦，他伸出滿是血跡的手抓住她的衣裙，悲慟萬分：「我說過，等我活著回來就要娶你……你，你沒有拒絕……」雖然那時候她睡著了。

    山洞地勢難測，雖然做了準備，但凡胎肉體的他還是中了好幾槍。仇報了，心愿也就完成了，只心裡還有一個執念叫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最後拖著殘破不堪的身子跋山涉水憑藉最後一口氣來見她了，「這輩子做不到，下輩子……下輩子我來娶你，你一定要嫁給我……好不好？」

    「別說了。」微葉扶了扶莫宇，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手心不停擦拭他嘴角湧出的大口大口污血，「我可以救你！」她急切的說出這樣的話。

    眸子染上堅毅，揚手就要運用自身力量穩住莫宇的魂魄，今天是他的頭七，所以他回來了。如果今天不封住魂魄就真的死了，一股暖意從頭頂灌入肺腑，這是他漂泊這些天最夢寐以求的溫度，他知道微葉身上存在某種神秘力量，他不好奇也不去追問，他只想她好好活著。

    他撫開微葉的手。

    「你能護住一時終究護不住一世，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歸宿，逆天改命之事萬萬不可為，你要記住了！」明月的話忽然在腦海浮現，哥哥最後說的這句話到底說的是那些孩子還是莫宇？

    她何嘗不知道逆天改命不可違，可莫宇卻是因她而死……

    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莫宇臉頰，她終究是什麼都不能做。

    「答應我，答應我……」莫宇忍住心頭翻湧的血氣，定定的痴痴的看著她絕美臉龐，固執的要一個承諾，「我捨不得你，微微……」他捨不得她哭，更捨不得離開她，可是做不到了，這輩子就這樣結束了，只要閉上眼睛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真的好想留在她身邊。

    「答應我……」男子好看的眉峰絞成一團，看得出他是強忍著痛，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也要一個承諾。

    ……

    「好……」她猶豫好久，在莫宇幾乎以為等不到她的回答時耳邊聽到了這樣的承諾。那淡淡的聲音似雲霧中飄渺的仙樂，輕飄飄卻異常清晰地穿過一切落入耳中，有了這一句「好」，他做什麼也值得了。

    最後男子心滿意足微笑著閉上眼睛，得了她的承諾，死也瞑目了。

    只留微葉無聲的哭泣漸漸變成號啕大哭，不只是為莫宇，還有明月和那些孩子以及千千萬萬在戰爭中掙扎的普通百姓。他們的這一生短暫又殘忍……

    ————

    冰涼的觸感從額頭傳來，冷冷的叫人很不舒服，覓兒抬手就要去撫開。冰涼的觸感竟又從手腕間傳來，她不知道怎麼回事正要發脾氣卻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別動，你發燒了。」是藍時末關切的聲音。

    覓兒的頭暈暈沉沉，長長睫毛下漂亮的眸子一點點睜開，她似乎很難受眉頭輕輕皺起。睜眼時看見藍時末正俯身看她，一隻手握住她手腕阻止她拿額頭上的濕毛巾。

    覓兒縮回手，撐著身體坐起來，腦袋仿佛被什麼壓住很沉重。怎麼會突然發燒？她明明在後院怎麼就到了床上？

    「我睡了很久嗎？」隨著覓兒坐起來額頭上毛巾落下被藍時末迅速接在手中。

    「放學回來看你在鞦韆架上睡著了，而且怎麼也叫不醒，朱魚一探才知道是發燒了，然後就把你帶回屋裡，這會兒凌晨三點，你睡了好幾個小時。」藍時末如實回答。

    覓兒可算醒了，她那狀態實在讓人擔憂，一個人再怎麼睡也不可能叫不醒，和深度昏迷倒有些相似。他很擔心，和朱魚輪流照顧不敢有絲毫懈怠，一個小時前朱魚忍不住困意才換他來照顧。

    聽見藍時末的話覓兒覺得事情有些奇怪，卻又不知道哪裡奇怪，自己明明是個敏感的人，怎麼連什麼時候回到房間都不知道？

    覓兒臉色有幾分蒼白，目光看向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安靜的房間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兩人獨處的房間裡藍時末的心跳忽然加快，她漂亮的側臉讓他心悸。「覓兒你餓了吧，鍋里還溫著粥，我端來你吃些。」藍時末害怕再這樣看下去會入迷著魔，站起來就往樓下跑。

    「不用——」覓兒一開口藍時末就跑沒影了，也不知道他聽見沒。

    藍時末從廚房端出溫熱的粥看到覓兒已經走到樓梯上，「你還在發燒，怎麼下來了？」他將粥放在餐桌上迎上去，生怕她一不小心摔著，碰著。

    「我沒事，你快去休息，明天還要上學。」覓兒看向藍時末，不就是小小發燒嗎？他緊張什麼？

    「下午我去買了退燒藥，你吃過飯記得吃藥。」藍時末又從茶几上拿出之前買的退燒藥，仔細叮囑，下午覓兒一直昏睡沒辦法吃。

    「放那裡我自己來。」覓兒走到桌邊喝起粥，玉米粥，清甜軟糯。吃下去暖暖的很舒服，家裡有朱魚真幸福。抬頭對上藍時末打量的目光反問，「你不睡覺在看什麼？」

    藍時末如夢初醒，「啊，好，我這就去，你……」

    覓兒抬手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你快上去睡覺。」

    藍時末看著她，明明還在發燒卻固執的不讓人照顧，總是對別人好卻不接受別人對她的好，突然有種孤獨感將那個漂亮的女生圍繞。

    雖然不放心但還是很聽話乖乖的上樓，在自己家裡總歸沒多少危險。

    來到後院裡覓兒站在大榕樹下，翠綠葉子覆蓋下小院空氣異常的清新，或許是有千年榕樹的滋養這一片的花草也格外精神。

    覓兒的目光落在榕樹上眼神卻看向很遠的地方，腦海里浮現的是對莫宇說的那句話。

    她說，好，我答應你。

    那句話仿佛一個魔咒，讓她的心不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