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間裡,三個女孩兒睡在了一張床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她們仨頭並頭,腳並腳地挨在一起呼呼大睡,早已經進入了夢鄉。
魏春花靜靜地坐在床頭,滿臉哀戚,神情黯然。她想著今天「小神仙」臨行前對自己說的悄悄話,心裡不由得一片死灰,枯瘦的雙手也微微地抖個不停。
魏春花二十歲那年從太平鎮魏莊嫁到了張家坑村。一年後順利地為丈夫張炳星誕下了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張龍飛。張炳星稍長魏春花三歲,對魏春花疼愛有加,關懷備至。年輕的魏春花初為人母,又備受丈夫寵溺,自然每天都樂得不可開交。有一天,魏春花正抱著年幼的張龍飛坐在門口曬太陽,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道士從她家門口路過。老道士似乎注意到了魏春花,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後,便走上前來和魏春花攀談起來。
年長日久,魏春花已然記不清當時的情形了。但老道士臨行前對她說的幾句話倒是讓她印象深刻。這麼多年過去了,老道士的話語依然縈繞在她心頭。再加上今天「小神仙」的一番話語,更是讓她潸然淚下,哀由中來。
「六郎山下六月天,
大沙河畔廿九年。
一曲憂愁言不盡,
星滅龍飛兩相見。」
魏春花幽幽地念叨著老道士的臨行話語,心頭一片黯然。莫非自己命中注定就是這個結局麼?顴骨高,地閣瘦又不是自己的錯,為何要讓自己一生都要背負上這個重擔呢?
夜色慢慢地褪去,窗戶間漸漸透露出了一絲光亮。魏春花生怕驚醒了幾個孩子,便輕輕地從床上挪了下去,摸著黑尋了拐杖,顫巍巍地推門走了出去。
魏春花思緒反覆,徹夜未眠,但卻絲毫覺察不到一絲的困意。她知道自己的年紀大了,睡眠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可像這樣通宵都難以合眼的情形差不多近三十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三十多年前,丈夫張炳星走的時候,魏春花也曾數日沒有合眼,最後熬得個燈枯油盡。
儘管自己年事已高,行動不便,但魏春花做起飯來依舊是一絲不苟。沒過多久,魏春花便燒好了早飯。瞧著灶膛里的明火一點點熄滅,魏春花那枯瘦的臉上竟然閃現了一絲莫名的詭異。
這時,魏春花才突然想起昨天夜裡竟然破天荒地沒有聽到張小渾的哭鬧。她的臉上頓時泛起一陣驚喜,莫非真的是起靈驗了麼?
魏春華忍不住渾身上下一陣哆嗦,心裡也是一陣陣後怕。她木然地用燒火棍翻弄著灶膛內的灰燼,一遍又一遍。
張龍飛也悠悠地睜開了眼皮,重重地打了個哈欠。這是他二十多天以來,第一次睡得這麼踏實安穩。張龍飛感覺渾身愜意,心裡很是舒服。他四下張望了一番,感覺精神甚好。
他側身瞅了眼躺在一邊的林妙香。林妙香正眼睛微閉,側身酣睡,精緻的鼻孔一張一翕,睡相很是甜美。張龍飛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林妙香那柔軟的臉蛋,這才翻身起床。
張龍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著哈欠拉開了衣櫥。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全棉白色襯衫放在衣櫥的一角,那是今年四月份張龍飛過三十九歲生日的時候林妙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張龍飛一直沒捨得穿,當做寶貝似地放在衣櫥里。張龍飛盯著那件嶄新的襯衫,心頭突然一動,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取了出來。
穿上新衣服,張龍飛又美美地梳了個髮型,這才慢條斯理地走到餐桌邊上吃起了早餐。
「今天不用幹活麼?」魏春花把熱好的饅頭端了過來,放在了張龍飛的面前。
「用啊,怎麼用?工程還沒結束呢?」張龍飛伸手抓過饅頭,張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有滋有味地嚼了起來。
張龍飛覺得今天的饅頭特別地好吃,嚼在口中特別香甜。他咂吧著嘴,幾口就把手裡的饅頭吞進肚子裡,又伸手抓起了一個饅頭。
「新衣服不怕弄髒麼?」魏春花又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衣服總有髒的時候,總不能一直都是新的吧。今天沒什麼活,只要開個老虎窗就好了。」張龍飛喝了一大口稀飯,又抬手抓起了一個饅頭。
魏春花沒再說話,轉身給張龍飛又加了一碗稀飯。張龍飛今天的食慾似乎特別好,一連吃了六個饅頭方才輕輕打了個飽嗝。他今天吃的饅頭比平時足足多了三倍之多。
望著張龍飛騎著自行車轉出了村口,魏春花呆呆地坐在大門口的凳子上。她雙目無神,一臉木然,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天命,天命,難道真的只有天知道麼?」
那隻黑貓依舊沒有出現,張龍飛停下腳步,站在六郎山的山頂四下張望了一番。張龍飛也沒有多想,稍作停留後,便跨上自行車衝下山去了。
蘇黎民家的別墅已近尾聲,只剩下些掃尾的工作了。魏國強今天顯得很是輕鬆,悠閒自在地翹著二郎腿半躺在椅子上,覷著眼欣賞著自己的大作,顯得很是得意。
這些年,魏國強追隨著魏仲生東西南北地開工地,建房子。他手裡的錢攢得越來越多,修房子的經驗也越來越豐富。大凡經過他的手的工程,基本上很少出錯,從未發生過事故。魏仲生也是越來越相信他,把他視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要有工程開工,魏仲生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魏國強。
作為本家的兄弟,魏仲生知道魏國強細心謹慎,做事穩重。當大哥魏伯生讓他給蘇黎民老家修別墅的時候,魏仲生首先就想到了魏國強。只是當魏國強好奇地打探蘇黎民家的底細時,魏仲生則左顧而言他,不肯透露半點消息。
「魏老闆,歇著呢。」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魏國強的思緒。他連忙轉過頭去,卻一眼瞧見張龍飛滿面笑容地站在自己身後。
「呦,飛哥來啦。今天挺精神的麼。」說著,魏國強坐直了身子,從口袋裡摸出支香菸遞給了張龍飛。
「是啊,今個高興。」張龍飛伸手接著,隨即便摸出打火機,先給魏國強點燃了香菸,然後才輪到自己。
「什麼是這麼高興啊?」
「這不要完工了麼?該結工錢了能不高興麼?」說著,張龍飛吐了個煙圈,哈哈地笑了起來。
魏國強眯著眼,側過頭上下打量著張龍飛。過了半晌方才訕訕地說道:「我說飛哥,你是我二哥的連襟,你們可是親戚呢。其實只要你說一聲,就能抵你一年的工錢。我二哥又不是小氣的人。」
「他不小氣,我也不能低聲下氣。吃自己的飯,流自己的汗。我可不圖啥大富大貴,安安心心過日子就足夠了。三畝薄地熱炕頭,一本古書度春秋。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哈哈,飛哥,你說起話來可真是一套一套的。不過現在能像你這樣安分守己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不過,飛哥,你做事還是挺讓人放心的。」魏國強笑著誇獎道。
「那可不。咱雖然沒啥追求,但總不能糊弄了事啊。」說到這,張龍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猶豫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對了,魏老闆,今天那個老虎窗做完了,我明個就不用來上班了吧。」
「咋的?你有別的事嗎?」
「別的也沒啥事,就是孩子們要開學了,我得給她們準備準備。」
「孩子上學有啥準備的,你可真是個操心的命。」魏國強以前從沒問過自己孩子上學的事情。他聽張龍飛這麼一說,心裡還覺得很奇怪。
張龍飛訕訕一笑,半晌方才說道:「我可能還真是這個命。還真不瞞魏老闆您笑話,有時候我們家孩子一天上幾遍廁所我都會放在心上,更別說其他的事情啦。所以有時候我覺得我就是為我們家還在而存在的。」
魏國強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沖他豎起了大拇指。「飛哥,你太厲害了,小弟真是佩服。」
張龍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腦袋,傻傻地笑了一下。他又和魏國強閒聊了幾句,便背起工具包,準備開始幹活。
這時,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從遠處疾馳而至,「嘎吱」一聲停到了不遠處的馬路邊上。張龍飛平時很少看到轎車,乍見覺得很是新奇,免不了多看了幾眼。
車門開處,魏仲生的身影費力地從副駕駛位置擠了出來。他忙不迭地轉到後車門邊上,恭恭敬敬地伸手拉開了車門。
一個白衣黑褲的中年男人從車裡鑽了出來。他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便低著頭跟魏仲生小聲地說著什麼。這時,一個衣著講究,妝容精緻的女人也緊接著走下車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個男人的身後,不時地抬眼朝四周瞧上一眼。她的懷裡似乎還抱著一個熟睡的小嬰兒。
魏國強似乎也瞧見了魏仲生的身影,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抬手用力地扔掉手裡的菸蒂,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
張龍飛見魏仲生點頭哈腰地陪著那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一臉諂媚,頓時心生厭惡。他皺著眉稍稍想了一下,便徑自轉過身去,走進了工地里。他可不想跟自己的連襟碰面,更不想跟他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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