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和尚仍然低眉順眼不發一言,陳東行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老和尚你夠狠的呀。」
「人家都是對別人狠,但是對自己這麼狠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別人都說我們是邪道,現在看來你們這群人,那可是比邪道還要更加的邪呀!」
陳東行整個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以前的時候他整天祭煉兵馬,然後捉鬼拘神, 與鬼神為伴,自然被認為是門左道,邪道中人。
但是他可是一心向道。
而且但凡是修行中人,哪個人不想長生久視,哪個人不想有遠大的未來?
就算是想享受富貴。
但是那也得是相應的掌控自己的命運,而且只要修行,就有可能選擇自己的下一世。
但是這老和尚太狠了!
衛易看著陳東行這一番模樣,也是有些驚訝。
正在他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
旁邊一直看著兩個大佬說話的老巫師, 這時候從旁邊開口了:
「敢問前輩,什麼是功德橋,何為不朽路?」
「晚輩活了四五十年了,還真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還請前輩解惑。」
隨著他這話說出來,他明顯的感覺到周圍人都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他這是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聽到這老巫師的詢問,陳東行也明白自己是犯了點小錯誤。
畢竟這玩意兒偏的很。
感情就只有自己在這裡震驚,倒吸一口涼氣,其他人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啊!
於是乎陳東行看了一眼老和尚,這才緩緩的解釋道:
「諸位都是在修行上面有了部分成就的人,哪怕是沒有入道,也算是修行中人。」
「更何況諸位來歷一個比一個玄奇, 自然也明白鄉野之中,那死人樁的做法。」
聽到他的這一番言語。
其他人則是紛紛點頭。
畢竟這死人樁, 說簡單也是挺簡單的。
總的來說,就是在建造建築的時候打不下地基,這才運用的一種方法。
一般打不下地基,經常出現怪異之事,這就說明這地方曾經出過問題。
出於種種考慮。
在古代建造工程的一方,會選擇將一個活人裝進地基裡面,活活灌死。
這樣就能催生出大量的怨氣。
以毒攻毒,進而能夠完成整個工程。
所以這死人樁也是被無數人所摒棄,但同樣也是最為方便的做法。
修行之人不想為,但是卻多為朝廷工程建造所採用。
在古代社會。
這不過是區區一條人命而已,在古代,沒有什麼能比人命更廉價。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東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
「這功德橋不朽路,也可以說是與死人樁相提並列的東西。」
「但是相比於這死人樁的怨氣,功德橋與不朽路,所需要的要求則是更加的嚴格。」
「這功德橋說簡單點兒,就是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埋在橋底下的墩子裡面。」
「所需要的,就是為了家族或者門派,付出全部身心的真正忠貞之士。」
「如果沒有這樣付出身心的忠誠的話,那麼就不會叫做功德橋,而叫做陰煞橋了。」
「畢竟誰能沒點兒私心?」
「憑什麼都是一個宗族,一個門派的人,要犧牲我為你們謀劃百年大計, 讓你們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的?」
凡事就怕對比。
衛易也是點了點頭,然後輕聲的說道:
「如果這樣的話,那確實困難。」
「有著如此忠貞之士,何愁宗門不興,宗族不長,活著不是比死了更有價值?」
「如此說來的話,確實不是那麼容易,不過道友所說的,似乎應該不那麼簡單吧?」
說到這裡,他也看了一眼老和尚。
有信仰的都是狠人。
尤其是那種狂信徒,更是狼人,比狠人還多一點兒。
陳東行自然之道衛易關注的點,然後繼續開口講解道:
「這功德橋與不朽路,總的來說就是需要有人犧牲,用來當做修橋鋪路的根基。」
「要求就是能夠為之奉獻全身心,並且不得有一絲的怨恨。」
「如果只是這樣那就罷了。」
「畢竟這兩個東西具體的建造之法所以說也算是隱秘,但是也應該有人用。」
「問題就出現在這兒!」
「想要真正的建成功德橋,修成不朽路,時時刻刻都能夠為家族門派增加氣運,這自然也不是那麼簡單。」
「說白了就是犧牲一個人,然後讓整個家族的人受益,而且這人還得生生世世,永世不得脫身。」
「這是何等的艱難?」
「據我所知,曾經的功德橋堅持最長的也不過是兩百年,在那之後整個家族一夜被滅。」
「可想而知這生生世世的重量!」
人心都是易變的。
生生世世都被禁錮,十年能夠不變初心,但是二十年,五十年呢?
當自己一脈全滅。
當自己所有的牽掛全部都消失的時候,他還能繼續忍受萬世痛苦,為不相干的人增光添彩嗎?
這可不見得!
「所以說,後世之中有佛門大能提出了想法。」
「而想要完成這最重要的一步,就需要有看破紅塵的高僧以佛法禁錮真靈,鎖住肉身。」
「盤坐於業火中燒出舍利。」
「然後帶到大雄寶殿之中,在整個寺廟之中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加持整個寺廟的念力。」
「這樣的話只要每百年出現一位捨己為人之人,就不會重蹈滅亡之覆轍。」
「氣運綿長,香火不滅!」
說到最後的時候,陳東行看著面前這修為不怎地的老和尚,心中也是生出了佩服之意。
「嘶……」
「嘶……」
「……」
等到他說完之後,一聲又一聲抽冷氣的聲音,從菩提樹下出現。
這下眾人看著老和尚的臉色變了。
這是真狠人。
這老和尚惹不得!
等到陳東行解釋完了之後,老和尚這才抬的抬眼皮,然後開口念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緊接著老和尚站了起來。
走了兩步來到太陽底下,然後手拿念珠,轉過身子看著四人,口中輕聲的念叨: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染塵埃。」
「生於斯,長於斯,貧僧功德已滿,多謝諸位道友送行……」
說完之後他笑了。
笑起來十分的柔和,也是十分的善良,那一雙柔和的眼睛仿佛能夠包容萬物。
緊接著。
一捧火焰突然在他周身出現。
那似乎是太陽的投影,看起來十分的火熱,但是卻虛幻。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老和尚念誦佛號的速度越來越快,那火焰竟然變得越來越真實。
不到一時三刻。
那紅色的火焰竟然完全的化為了真實的焰火,甚至於遠遠的菩提樹下的幾人,都能夠感受得到熱量。
「唉~,何苦來哉~」
衛易輕嘆了一口氣,但是對於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他也不會去阻攔。
四個人靜靜的看著老和尚。
只看到那火焰,似乎是從下面往上燃燒。
火焰燃燒肉體,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甚至於還有著豬肉在鍋里的那種吱吱的響聲。
「噼里啪啦!」
更恐怖的是,那火焰竟然連骨頭都不放過,不一會兒的功夫,大半個腿就已經沒了。
甚至老和尚盤坐起來都很困難。
但是就這樣。
那老和尚嘴角仍然掛著笑容。
看到如此狠的一幕,眾人狠狠的一抽嘴角,不知道一覺發表什麼感慨。
火焰倒映在眾人的眼中。
那劈里啪啦燃燒油脂的聲音,也仍然在耳邊出現。
這不是那種坐下之後,直接話虹而去,留下舍利子的那種,而是那種真的燒。
因為想要留下真正有效力的舍利子,修為不高的他,也只能這樣做!
終於。
在眾人的沉默之中。
老和尚整個人,已經完全的消失在火焰之中。
只有提前摘下的袈裟,還有在火焰之中留存的三顆舍利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到這一幕,衛易輕呼了一口氣:
「結束了~」
聽到這裡,陳東行也是恍若夢中一般的在口中輕嘆:
「是啊,結束了~」
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這麼狠的人物。
竟然還特麼是和尚!
他們兩個修為最高的都已經這樣了,更別說另外兩個了。
此刻他們還沒回神兒呢。
震撼。
除了震撼還特麼震撼。
他們第一次見到,已經被燒掉半個身子的人對著他們微笑。
也就是一個個都是修行之人。
要不然的話,晚上非得做噩夢不可!
嘆了一口氣。
衛易走上前去,將那三顆舍利子撿了起來,然後又拿起了錦瀾袈裟,將三顆舍利子放在袈裟之中包了起來。
然後雙手平托表示敬意。
「走吧~」
衛易緩緩的走出這菩提小院兒,身後則是跟著陳東行三人。
「嘎吱……」
木門從裡面打開。
抬頭看去,只看到一個三十多歲臉悲苦的和尚,此刻正站在門口雙手合時念誦超度經文。
看到木門打開,那和尚立馬抬起了頭。
但是當他看到衛易手中加沙的時候,神情卻是變得更加的悲苦。
「阿彌陀佛。」
「貧僧了塵,見過諸位前輩。」
「師父此前已經交代過我等了,多謝諸位前輩護持。」
了塵雙手合十,然後緩緩的伸開,恭恭敬敬的將那錦瀾袈裟還有三顆舍利子脫在手中。
在接袈裟的一剎那。
面前的這一個滿臉悲苦的僧人似乎成長了。
看到這一幕。
眾人也是仍然保持沉默。
因為他們不知道,要對面前這一個剛剛失去了師父的和尚說什麼。
師父師父,為師亦為父。
甚至於當父親還比當師父要更多一點。
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
明燈寺之中突然響起了鐘聲。
「咚~」
「咚~」
「咚~」
「……」
鐘聲九響,沉悶悲涼。
一代大師,明燈寺祖師就此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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