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儘快了結此案,李捕頭又叫了兩輛馬車,載著相關人等先一步走了。聶書瑤跟龐玉娟都有自己的馬車也緊隨而去。
鉛筆閣今天開張,來看的人本來就多,又聽到李捕頭在門口說過德勝樓失火的案子,便紛紛跟著前往,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德勝樓。
德勝樓還在整頓中,此案的相關人也都已請到了店內大堂。雖然打掃得挺乾淨,可還是能嗅到一股焦煙味。
著火處在後院通往店裡的過道中,這裡都是木質結構,雖然那燻黑了的木頭還是很結實的,可也能看出當時的火勢一定很大,幸虧救得及時。
但這在聶書瑤看來,這火雖凶卻控制得相當好,只有布質門帘跟那扇木門毀了。如今木匠在邊上做的也是那扇門。
大堂內熙熙攘攘,跟來的人太多了,李捕頭正在斟酌哪些人可以進來,哪些人得在外面等。
聶書瑤早就吩咐過雨芹,讓她告訴李捕頭,觀看的人越少越好,這畢竟不是正經的堂審。她扭頭看了一眼正在興頭上的龐玉娟,一個人前往後院。
德勝樓的後院跟珍味居的布局差不多,儲備各種食材的廂房跟廚房都在這裡,只是此地的後院沒有住人的廂房。大廚們忙完一天收拾好自己的廚房也就關門了,這類小廚房有不少。
聶書瑤招眼看了看,共有五間,一字排開。
來到只有一棵大榆樹的院中,腳底是鋪著青磚的地面,在院中間看到一些類似黑灰的地方,那裡就是油污四濺處,可這油污卻很奇怪,只有中間那地方是一大塊,因為地勢原因慢慢地如小溪一樣流向前院的唯一的過道處,那裡剛好有個小水渠。
她蹲下來用手沾了一下這些油污,嗅到是花生油,這油可不便宜呀。手指碾過後,指頭上殘留著灰,是稻草類乾柴燒過的灰。
隨之,她閉目演示火燒的情景。
因為在兩位廚娘的供詞中都沒有提過草木乾柴,從草木灰這一點來看更能排除她們縱火的可能。那麼為什麼德勝樓還是起火了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們走後又有人進來了。
那人從柴房中取出長稻草放在油上,就是那條像小溪一樣流到過道的那些油。將稻草一直延伸到過道的門帘前,在這裡多放了一些乾草。這布門帘是掛在外面的,平時房門不關,且這門是向里開的。
然後,此人點燃了火,用的就是那個沾了水又沾了油的帕子為引。隨之,縱火人離開,這火也緩慢地燒向門帘。
如此一來,縱火人就有不在現場的證據了。
可聶書瑤覺得此人縱火不是目的,為的是用此火來達到其他的目的,或是要挾,或是勒索。
推理到這裡,答案也差不多要出來了,只是聶書瑤還需要做最後的判斷,她得去見見所有涉案人,聽聽他們的說法。
正在此時,雨芹走了過來。
「小姐,那邊都好了,就等你了呢。」她走來為聶書瑤好好整了整帷帽。
聶書瑤睜眼,點了點頭,跟著她走進大堂。
德勝樓的大堂已經布置妥當,外圍一溜的小方桌,其上坐滿了本縣的名人、長者。中間有一圈是留給他們的。
兩位廚娘也有坐,連那位救火有功及證人的店小二也坐著,而擺在聶書瑤跟李捕頭幾人的面前是長條桌跟圓凳,幾人一桌,桌上有茶,不時有店小二來添水。
眾人入坐,嫌疑人跟證人也坐在聶書瑤等人的對面,如此一來,別開生面的推理會開始了。
聶書瑤看向在一邊陪著李捕頭說話的店掌柜,心道:「不愧是做掌柜的,任何時候都不忘做生意,可惜了,這店的名聲可不是一頓茶水就能挽回的。」
再看向那些圍觀的人,正在竊竊私語地說著些什麼,有些老學究們還緊皺眉頭。聶書瑤知道,他們這是嫌棄有女子在場呢,可他們不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兩個女子嗎?
看到宋雲飛也在下面獨占了一張桌子,站在他身邊的是宋青跟楞子,還別說,此時的宋雲飛確實有富家公子的范兒,正揮舞著一隻拳頭給她加油!
聶書瑤也沖他一抱手,讓他放寬心,比試她贏定了。
李捕頭看人都齊了,清了清嗓子起身道:「諸位,我們今天請大家來是想一起談談德勝樓失火的事。這事縣太爺已經交給這幾位來處理了,請諸位在審理之時先安靜一下,過後咱們再談,如何?」
沈心錄也起身衝著大家拱手,道:「諸位街坊,沈心錄承蒙縣太爺的看中接下了此案,還請諸位給沈某一個面子,待會兒若是有問題的話,咱們過後再談。」
現場嘰嘰喳喳地認可了,那幾位老學究也皺著眉頭看下去。
聶書瑤覺得若不是為了那一千兩才不來呢,雖然只有十幾個人在看,可那影響也不好。她可不是壞了名聲的龐玉娟,好在自己下了馬車就戴上了帷帽。
龐玉娟沒戴這東西,她來此就是為了出風頭,而春柳本就是市井出身,也沒這個意識,更不會提醒她。
沈心錄道:「聶姑娘,龐姑娘可以開始了。」
聶書瑤點頭道:「龐大小姐,你先來吧。」
龐玉娟滿意地點頭,問道:「誰是沈廚娘?」
前面一位身材偏胖的婦人站起來道:「小婦人是。」
「那你就是方娘子了?」
「是。」方娘子起身,她是個身材很不錯的女子,臉上雖有風霜卻難掩曾經的麗質。
兩位廚娘都是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雖已為人婦可長得都還說得過去。
龐玉娟接著問:「沈廚娘,你分得清水跟油吧。」
沈廚娘道:「小婦人天天跟這兩樣東西打交道,怎麼分不清。這位姑娘是想問那後院殘存的油污是不是我倒的吧。」
「正是,說說吧。」
沈廚娘接著道:「那晚小婦人曾來尋丟了的銀釵,發現方娘子正提著油燈往外走,我就躲了起來。平日裡,我們兩個誰也看不慣誰,等她走了我再好好地找。可沒想到方娘子的油燈走到院中突然掉地上著了。
方娘子馬上去廚房端了盆東西澆上,可火是滅了,但我聞到那不是水,是油。那帕子也是她不小心進火里的,不知為什麼倒了油後,那帕子上的火反而不著了。方娘子嘆息一聲也就離開了。
等她走後我想過去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油,過去一看果然是油,可看到那還沒燒完的帕子上面還有點點火星就又打開自己的廚房端了盆水澆在了上面,等找了自己的銀釵後我就走了。」
這話說完,聶書瑤微蹙眉,這跟供詞上面的不大一樣啊。
龐玉娟又問:「方娘子你說呢?」
方娘子道:「那天的事確實跟沈廚娘說的差不多,只是我澆的是水,她回房澆的才是油。大家都知道我做的菜都些極清淡的涼菜跟面點,平時用油也是極少的。就算是澆,哪來的一大盆油呀。實不相瞞,我早就感覺有人在看了,就假裝離開。我一走沈廚娘就跑過去撿我的帕子,看還有火星就跑去澆了一盆油,想讓這火快點著起來吧。」
龐玉娟從她們的說辭中還真的分不出誰在說謊,皺眉思索了片刻道:「你們誰最後走的,誰就是放火的人。店小二!」
「小的在!」
店小二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長得不高眼睛也不大,看上去很老實的樣子。
「你說是不是方娘子最後走的。」
店小二抓抓頭說道:「小的,小的也不能確定啊。那晚,小的遵照掌柜的吩咐出門查看後院的門有沒有鎖好時,看到兩位廚娘一前一後的出來,可是當時天黑根本看不清誰先誰後呀,只知道是兩位廚娘。」
「不是吧,那你怎麼知道是兩位廚娘呢?難道就不是賊嗎。」龐玉娟厲聲道。
店小二急道:「這個是男是女,小的還是分得出來的,我們德勝樓就只有兩位廚娘。其他的大師傅早就回了。」
「你……哼!」龐玉娟氣得沒辦法,狠狠地瞪了一眼聶書瑤。
聶書瑤反瞪回去,心道:「你問不出來,瞪我幹嗎?」
「咳!」她咳嗽一聲道:「既然龐大小姐推不出來,那接下來輪到我了吧。」
「哼!請便。」
聶書瑤起身道:「雖然這事不好判斷,但從三位話中小女子還是得出了不少線索。」
待眾人都將視線放在她身上時,聶書瑤又道:「首先我們要來說說這油跟水的事,然後就知道大家一開始將目光放在這上面是不對的。」
「哦?此話怎講?誰不知道油能點燃,水卻不行。」一位老學究抖著花白的鬍子出口道。
聶書瑤笑道:「請老先生稍安,我說完後老先生再提問也不遲。若實在不理解,咱們可以試上一試。」
老學究不甘地坐下來。
「李捕頭跟沈狀師可還記得上次我們說過的油跟水?」
李捕頭皺眉,他忘記了。
沈狀師道:「可是油比水輕?」
聶書瑤點頭:「正是。現在我要說的是水比油重。」
眾人被她這一顛倒,思緒都還沒跟過來,待回想過來後才知,原來這都是一回事。
她解釋道:「那油燈只是一根火芯在燒,諸位想必也都知道,若沒有新加柴草的話,這芯也會很快就滅掉的,何況是倒了一盆油呢?因為這油覆在火苗之上將燃燒所需要的氣隔斷了。諸位可知地窖在久不用時,有經驗的農人在下去之前會扔一個火把進去,若火把是燒著的才會下去。火在燃燒時是需要……這氣的。」
「一方小帕子剛放在油燈的芯上,還沒燒透時馬上再倒一盆油,這火可是必滅呀。就算是倒的是水這火也得滅,誰前誰後都一樣。再者,只有一點火星,無論是再澆盆油或是水也是不能再燒起來的。」
說完這些後,聶書瑤總結道:「也就是說,無論是沈廚娘還是方娘子,在她們走的時候,這火都是完全滅了的。她二人不是放火者。」
話畢,有人不信,特別是店掌柜,他立馬站起來說:「誰不知道火上澆油能讓火更旺啊,你這麼說那我的店是怎麼燒著的?說不定就是那一點火星著起來的呢。」
他話一說話,兩位廚娘的臉色全變了,似恐懼,似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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