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行道:「岳父,家裡不會缺錢吧,現在岳母帆布生意做的這麼大,在平州富商當中,也算是大富商了,怎麼連你的日子也會難過啊?」
趙光苦笑了一聲,擺擺手道:「賢婿,你哪裡知道,你岳母生意做的越好,我就越難熬啊。現在我的錢連自己吃飯都不夠,全是靠你岳母掙錢。她現在對我更是頤指氣使,不然我怎麼回去那個什麼南陽會館,還要拉下臉來周旋於這些富商當中。我清清爽爽當我的老師不好嗎?可現在我連只能做老師的資本都沒了,只當老師,沒錢過日子,你讓我怎麼辦?
再說了,現在學校日子難熬,不少老師家裡都揭不開鍋了。都知道我家裡有錢,今天這個老師,明天那個老師,都是來找我借錢,你說我能不借嗎?可我自己沒錢啊,還都是朝你岳母要。經常跟她伸手,我現在就感覺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很多時候根本聽不得我的意見。
哎,我也難過啊。」
江河行道:「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盧信怎麼不說呢?」
趙光道:「我想去年還沒這麼嚴重,今年這個價格冷不定飛起來一般,你當時又去了匈奴那裡,李孝文估計也是在後面忙的夠嗆,可能這件事就耽擱下來。」
江河行道:「這個我會儘快解決,先補足前期的薪水,然後要將收入提高,讓老師這個職位不光有地位,還要有實際的好處,不然沒有人才來做老師,那以後平州才是大損失。」
趙光看江河行對此表態很堅決,看來這個問題很快就能解決了。
趙光說道:「這樣就好,要儘快解決,不然估計要跑不少人了。雖然你岳母是商人,我還是個讀書人。
賢婿啊,有個問題其實我一直不明白,近來我反覆在想,你是從萬里之外的共和國來的,跟我們想問題可能不一樣。
我發現你對商人特別好,平州的商人賺錢多,收稅少,還自己成立商會,有些地方上據說商會都能做一半主了。現在雖說你說了算,可將來安北怎麼辦?
現在商人勢力越來越大,慢慢的大家都不知道平州府了,或者很多事不是平州府在管,而是各個商會在管了。將來安北接手,到他手上又能剩下什麼權力呢?
賢婿啊,這個事你要認真一點,馬虎不得,就連你岳母雖說是商人,可安北畢竟也是她的親外孫。她也跟我說過,現在商人的權力有些大,雖然你為人平和,但畢竟平州這塊地方是你發展起來的,沒有誰能分你的權力。江北可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各個大商人財大氣粗,這地有個大富商能控制一片地方,那地有個大富商控制一片地方。
到時安北的政令如何能夠下達呢?又有誰聽他的呢?
還有現在商人太富,賺錢太快,相比之下,窮人也越來越多了。你看來平州的難民今年有多少,來到帆布廠的都有幾百人。來的難民,開荒種地還好。有些在平州府和顯武城這些大城的找不到事做的,也是日子難熬啊。
賢婿啊,你是怎麼想的呢,現在商人地位太高了,你得管管了,不然將來會有大麻煩的。」
趙光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說完之後,眼睛看著江河行,他想要江河行儘快給出一個答案。
江河行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扭頭對趙光說道:「岳父,我是這樣想的。漢初之際,天下凋敝,文景之治,根源在什麼,無為而治。你看過太史公的《史記》吧?」
趙光點點頭。
江河行接著說道:「《史記》裡面有篇《貨值列傳》,你看看他在序言裡怎麼說?」
趙光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抽出厚厚的一本書,交到江河行手裡。江河行打開厚厚
的書本,看到裡面都是蠅頭大小的隸書寫就。心裡感嘆,這個書看來也要不少錢啊,不過還在比用刀刻的好多了。
江河行翻到貨值列傳,手點指著說道:「岳父,你將這段讀書來。」
趙光眼睛看著書,嘴裡念到:「太史公曰:夫神農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之味,身安逸樂,而心夸矜埶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久矣,雖戶說以眇論,終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最下者與之爭。」
江河行道:「你看,太史公算是讀書夠多的吧?他所能查到的書籍所看,虞夏以來,人們都是想盡辦法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要聽好的,看好的,吃好的,用好的。人們在追求各種更好的生活,這種風俗由來已久,看來是不能化解的。所以,最好要順勢而為,讓他們自由發展。」
趙光又仔細看了看書,皺起眉頭,說道:「賢婿,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可前幾年平州發展的多好啊,人們的日子一天天好轉。感覺發展蒸蒸日上,人們的心氣都不一樣。總之,人們心懷希望,總相信會越來越好,可這兩年不一樣了。有錢的越來越有錢,沒錢的卻是越來越難賺錢。以前人們都是一樣靠力氣賺錢,大家差別不大,現在卻有的人靠錢賺錢,有的人靠機會賺錢,就連靠力氣賺錢的,工價也越來越高。
最難的就是我們這樣,靠薪水過日子,薪水不漲,別人卻是越來越好,我們卻是越來越差。賢婿,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不患貧而患不安,差距太大,可是危險啊。」
江河行道:「首先,什麼是財富,怎麼才能擁有財富?我對財富下過定義,財富是指可用來交易的憑證。一個人要成為富人,必然有某種可以交易的這些憑證。比如說土地、黃金、銅錢、糧食、布料、藥物、牛羊等等實用物品,還有一些是看不見的,比如手藝,種地的手藝,蓋房修橋的手藝,給牲口看病的手藝。要麼你能提供別人實用的物品,要麼你能提供某種手藝。這樣你才能生存。
富人無非是憑證比別人更多罷了,比如一個好的獸醫,看病好,草原之上大受歡迎。那些牧民會來找他給牲口看病,慢慢他就是一個富人了。
我們平州以前都是窮人,甚至很多根本都是難民。以前都是飢不擇食寒不擇衣,現在不一樣了。一個個從窮人,靠著自己的努力,有的地多,有的產糧多,比如岳母,就是帆布做的好,慢慢都成為一個個大富商了。
富人之所以成為富人,第一有可以交易的憑證,第二是長期連續的交易。
就拿岳母的帆布生意來說吧,帆布就是她的交易憑證,她之所以能做的這麼大,不光平州,現在新朝很多地方都買這個帆布。還有重要的一條,就是長期持續的交易。這幾年來,生意一直沒停,而且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窮人之所以是窮人,也可以從這兩方面來看,交易憑證,連續交易。缺乏那方面,都只能是窮人。
老師就不一樣了,你們兩方面都具備。你們老師交易的憑證就是知識,教書育人的能力。你們這個交易是跟平州府的交易,之所以出現現在日子不好過,原因沒有別的,就是僱傭你們的平州府給的薪水太低了。這個主要責任在我,你放心,我這幾天就將這個問題解決。
至於你說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我談談自己的看法。貧富不均,歷朝歷代從來沒能真正解決。首先這是個問題還是正常現象。就像大家都喜歡白天,不喜歡黑夜一樣。問題是有白天就會有黑夜,有富裕就會有貧窮。在我看來,貧富有差異本就是正常現象,而不是一個問題。
剛才我說了,富人跟窮人的區別在於可交易憑證的差異。除去平州府僱傭的人,比如老師這些,我們不說。有些人能快速積累財富,有些人卻只能溫飽度日。我們平州這裡還有大片的荒地沒有開墾,還有大量的草原可以放牧。
只要在平州勤奮一些,溫飽按說都不難解決。只是現在的溫飽跟以前的溫飽不同了,以前的溫飽大家會感覺很滿意,現在只有溫飽的人,恐怕會很難過,因為身邊其他人卻越來越好了,有些人遠遠跨出了溫飽的行列。
真正該擔心的不是貧富不均,而是給窮人以希望。
看來現在這個問題就要著手了,不然以後就更麻煩了。」
趙光道:「你的說法倒是新鮮,給窮人以希望,那富人給什麼呢?」
江河行接著道:「給富人以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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