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瀰漫上晨光,暖秋等人與太子府帶來的宮女就前來南邊廂房。
「扣扣!」敲擊了兩下雕木門,暖秋在門外輕聲喚道:「小姐,該起了。」
今天是東宋祭天之日,就算是穆清黎也不可以賴床,要不是這樣,暖秋也不會親自敲門叫她起來。
門內傳出輕微的動靜,隨即就聽到太子淡漠有些輕微剛睡醒而低啞的聲音:「進來。」
暖秋看向身後幾人示意一眼,就輕輕推開門,步入其中,隨著他後面的還有蓮夏、洛瑜與太子府的宮女們。
一眼看到君榮珏正穿著裡衣坐在床邊,神色溫柔毫無脾氣的看著旁邊的穆清黎,在他的腰上正還環抱著一雙手,穆清黎神色還有些迷茫,同樣只穿著一件裡衣,有些凌亂露出鎖骨的肌膚,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睡眼惺惺的慵懶道:「還真早。」
看到這一幕,太子府的宮女自然並沒有什麼意外,暖秋、蓮夏也只是微微閃過不自然接著就釋然了。
「康當!」一聲突然響起,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的清晰。眾人轉頭看去,正見洛瑜面色急速的變化,快得讓人看不清就已經垂下頭去,「咚!」跪在地上,顫抖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在他的旁邊,掉落的水盆染了一地的水。
君榮珏微微側身,將衣裳凌亂的穆清黎遮擋在後方,淡泊的目光投向洛瑜的身上。
洛瑜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好似被凍僵了一般,一動都難以動彈。他生氣了,是他生氣了!洛瑜垂著的臉色突然蒼白,眼中閃動著複雜又苦澀,手指緊緊扣在地面上,幾乎要陷進青石中。
穆清黎這時也完全清明,看著地方的洛瑜,淡道:「起來吧,不過一盆水而已。」
她這話落下,君榮珏便淡淡收回了目光。
洛瑜顫抖的答應:「是。」站起身,頭也不抬,恭敬安靜的退到了一邊。
暖秋看他一眼,彎身將地上的銅盆撿起來遞給他的面前,輕笑道:「再去端盆水來吧。」
「是。」洛瑜低頭接了過來,不多言其他就走了出去。他步子走的急,幾乎猶如落荒而逃。
一出門外,洛瑜身體就猛的一頓,抬起頭來。他身體劇烈的顫抖,轉頭看著廂房,目光複雜不堪,手掌緊緊抓著銅盆,竟然將銅盆抓得變形而不覺,抿著的唇溺出一滴鮮紅的血色。
「咚!」一聲輕微的聲音驚醒了洛瑜,他低頭一看,頓時就見是銅盆被他捏出一個凹。
「呵呵,到底是想什麼,那是不可能的。」洛瑜低聲喃喃,眼中的黯然又不時閃過不甘悲切,急急的轉身離去。
廂房內。
暖秋放下的梳洗器具,就由著蓮夏拿出一套金色紅色的華服,為起床的穆清黎穿上。
太子府的宮女同樣將明黃色騰龍太子服飾放下,對君榮珏道了一聲:「奴婢告退。」然後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太子不喜別人觸碰,這個是太子府中的宮女都知道的事情,不管是梳洗還是穿衣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一般太子府的宮女所需做的事情都很少。
東宋祭天,皇族皆要華服莊嚴出席,待穆清黎穿戴好這繁瑣的太子妃服侍,洛瑜也已經平靜的再次端了盆淨水進來,然而無聲的退了出去。
穆清黎一番梳洗後,蓮夏也開始為她梳妝,淡掃蛾眉,略施粉黛,一頭錦緞般的長髮用一支金玉鳳凰簪挽成了墜月簪在發箕下插著一排掛墜琉璃簾,一點朱紅點在穆清黎的眉心。
待蓮夏微笑收了手,穆清黎也就站了起來,一番梳妝下,配上此時身上穿著的金邊紅色華服,淺白長襲金邊裙緯地,外套玫紅錦緞小襖,邊角縫製雪白色的狐絨毛,腰間鑲嵌著上好的和田美玉,更顯雍容華貴。原本殊璃清純的臉蛋上因這一身妝容而褪怯了幾分稚嫩,顯現出了莊重高貴不可攀。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便是如此。
君榮珏此時也已梳洗穿戴整齊,明黃的太子府穿著他的身上,依舊掩不住他的風華絕代,淡薄無欲,九龍明珠發冠,綠曼串珠帶。他就似九天上的仙,外披皇者霸道的威,內透漠視蒼生的淡。
穆清黎笑著走至他的身邊,君榮珏瞧著她眉心的那一點朱紅,輕笑道:「很適合,這樣就真的是小妖精了。」
穆清黎毫不示弱的同樣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神仙哥哥這樣還是神仙哥哥,但是卻變成了有錢的神仙哥哥了。」
君榮珏怔了一瞬,隨即就笑了出來。猶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她可不就是說他窮嗎。
緣分,就是這樣的神奇,一眼,一句話,就結下不解之緣。
祭天在國安寺中央舉行,高聳的石柱上,下方是一道長而寬敞的石梯。
士兵成列四周,安國寺主持身穿紅色袈裟,站在高聳石柱一旁,雙手併攏放置在胸前,目光慈愛慈悲之色,親自主持祭天。
穆清黎身為太子妃自然站在最高檯面上,在她身邊站立著的還有皇后燕含煙與其他幾位王爺的正妃。對面站立的正是安王君榮霖、晉王君榮笙與秦王君榮臻等眾位王爺。
君無恭身穿皇袍,一臉莊重。在他的旁邊站立的正是太子君榮珏,相比君無恭無比莊重的神色,他神色泊涼靜若天海,站在高聳的石柱前,卻是比那國安寺主持更具一身仙子神態,猶如神仙下凡來。
君無恭面朝石柱,高聲道:「東宋千秋萬代,承天之運,祭天之威,保萬世榮昌!」
國安寺主持點燃三支紅香,恭敬的遞給君無恭的面前。
君無恭高舉三支紅香,對石柱彎身三拜,然後將之插ru前面三腳銅鼎內。
這一拜禮後,後面的眾人全部都彎身拜了下去。接下來就是君榮珏等人開始持香拜禮,一個個的將燃起的紅香恭敬插入三腳銅鼎中。
國安寺東宋祭天高台的不遠處閣樓,正有兩名女子趴在屋檐上,偷偷張望著祭天台上,目光不斷在最上方的幾人身上流連,最後完全定在一身明黃太子服的君榮珏身上。
「冰兒,冰兒,你快看,是太子!真的是太子!蓮花太子!」屋檐上的其中一名女子驚喜的朝身旁之人叫道,滿眼都是驚嘆。「難怪太子妃會為了他寫出那樣一首求愛詩詞來,他比我見過的天山雪蓮還要美好太多了。」
她身邊被稱呼為冰兒的女子一臉冰霜,但是看著她的目光卻充滿著恭敬與敬愛。
屋檐上的女子看著君榮珏的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亮,歡喜笑道:「這次來的真的值了,那段日子裡整個東宋都在傳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他真的好美,要是可以得到他的溫柔,是多幸運?」
她目光流轉,又看到正在此時上前祭拜的穆清黎,挑眉一笑,滿眼的挑釁,猶自道:「早聽說東宋穆清黎是個刁蠻霸道的紈絝小姐,卻沒有想到她也有有這樣的才華,成為東宋第一才女,容姿也算不錯,但是要配太子,還是遜色的很。」
冰兒聽著她的點評,輕輕搖頭,嘴角揚著無奈的輕笑。
女子轉頭看著她,不滿叫道:「冰兒,你搖頭是什麼意思?莫非覺得我說得不對?」
冰兒搖頭道:「小姐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女子這才展顏燦笑,「這就對了。」再轉頭看著祭天台上的君榮珏,女子眼中瀰漫上一層迷離的喜愛,隨即滲滿了堅定,滿臉自信:「這次來東宋真的來的及時,來的好了。東宋太子,我要定了!」站起身,任由風雪吹過臉龐,月白色的衣厥在風雪中輕輕飄舞,女子仰頭心有所思的笑道:「冰兒,走!祭天就要結束了,我要去見太子!」
「是。」冰兒隨著她起身,與她一起跳下屋檐。
祭天結束時已經是午時,天空暖陽正在當空,雪也小了一些,猶如一朵朵盛開的梨白花,漫天飄飛。
君榮珏為穆清黎披上斗篷,握著她的手掌走下白石階梯。
兩人的默契與溫柔看在其他人的眼裡各有一片的思緒,君榮臻不耐的皺眉,幾步踏上前擋在兩人的面前。「太子,太子妃,這國安寺四處景色宜人,一起遊玩一番如何?何必單單兩人獨行!」
穆清黎淺揚嘴角,淡淡看他一眼,毫不猶豫笑道:「我們就喜歡獨行。」轉頭對君榮珏俏生生的仰頭微笑,眨眼問道:「對吧?珏。」
「恩。」君榮珏輕輕微笑點頭。
得到了答覆,穆清黎拉著他的手就側身從君榮臻的身邊走過去,邊走邊朝君榮珏閒聊道:「珏,我看到我們住的房子後面就有一片的梅花林,反正還早,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好。」
君榮臻眼中閃過兇狠,他們竟然完全無視他?身子又一側,再次擋在他們的面前。「既然有美景觀看,人多才更多意……啊!」腿上的劇痛讓他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
穆清黎斜垂著眼睛驚訝看他,平靜的收回腳,無辜道:「秦王,我這人見了路障就忍不住踢開,不好意思,看你樣子也沒有多大問題,我們就先走了。」說著,不再多看他一眼,和君榮珏一起從他身邊錯身而過。
「穆清黎!」看著兩人走遠,君榮臻暗罵一聲,眼中卻閃過一抹笑意與興趣。她真是一點都沒變,真是膽大妄為,這一腳可不輕啊。
南山梅花林,紅粉嫣紅比比皆是,花瓣上還有積雪,經陽光一曬就化作晶瑩的雪水,為這一片梅花添了一分清漣晶瑩。
穆清黎深深吸了一口氣,滿鼻芳香,滲透心田,她輕輕眯著眼,面上都是一片的懷念與喜愛愜意。
蜀山雲顛,三千飛鶴,冰峽谷。
那裡常年寒冷,冬天就是大雪紛飛,梅花滿園,是她最愛去的地方。
「呵呵。」穆清黎仰頭笑吟出聲,手指一拉將身上的斗篷就脫了下來,揮手一丟就腳步情輕巧的步入梅花林中。
君榮珏腳下一躍就將她丟出去的斗篷抓在了手中,落地之間不見雪地半分痕跡,溫柔淺笑看著梅花林中張開手一臉愜意靈動笑容的她。
「珏!」穆清黎轉頭,眼底猶如萬千流光閃耀的琉璃碎玉,身體輕輕跳躍,笑吟吟道:「我給你舞一場梅花劍法吧?」
我給你舞一場……
君榮珏站在淺淺風雪下,眸若天山的水,浄透幽轉,笑道:「好。」
穆清黎靨鋪七巧笑,灼灼其華,雙頰微酡,腳步一轉就將身上華服給脫了下來,丟向君榮珏,大紅色的華衣在雪白的天地尤其鮮艷。君榮珏身後就接住,目光不離她的笑顏,突然心頭一動,手中做了一個動作,出聲淡道:「準備紙墨畫塌。」
脫去外邊的華服寬袖外披,穆清黎又將身上一些瑣碎之物取下丟向君榮珏,最後全身上下便是只剩下一件白色繡金紋,與外散亂披著的玫紅色薄衫,風雪中,她薄衣飄飄欲仙,眉心一點朱紅更似活了一般,站在天地飄雪四周梅花浪漫中,就似從畫中走出來的花仙。
顏如玉,氣如蘭,姿色天然。
這時候殘雲等人已將一張四腳長方榻桌放在君榮珏的面前,其上放置展開潔白宣紙,墨水混黑,一排毛筆懸掛。
穆清黎看著無言輕笑,腳下一點就翻身折了一指梅花枝幹,握在手中只當為劍,展身而舞。
她的眸放空,半垂幽轉,她唇畔泛著淺笑,悠然灑脫,玉潔冰清。
她開始的動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一手持著梅花枝幹向前;隨而腳步一轉就在原地白雪中緩緩翻飛起舞,輕靈若飛,踏雪無痕跡。
單薄的羅衣從風飄舞,白雪隨她周身繚繞,無數梅花花瓣飄飄蕩蕩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落在她秀髮,肩頭,牽著一縷縷的沉香。她輕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飛高翔像鵲鳥夜驚。美麗的舞姿閒婉柔靡,機敏的迅飛體輕如風。
她的妙態絕倫,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一支梅花枝幹在她手指靈似活物,一舞之際,仰頭舉枝指天如在高山表現峨峨之勢,身姿翻轉,花枝搖曳偏又生流水清泉蕩蕩輕柔之情。
剛柔並濟,絕世無雙。
白雪,皇衣,檀木桌前,君榮珏手持沾墨毛筆,細細在桌上潔白宣紙刻畫,將她此時的美,一筆一畫皆靜止保留下來,不僅是銘記在他的心中,同是銘記與眼前。
錦綢般的黑髮是垂落他的胸前,明黃的衣飄飛,他神色溫柔專注,眼前宣紙漸漸顯現她的絕妙身姿。
白雪梅花猶如天地桃源中,女子紅衣飄飛,如同臨塵仙子跳著動人心魄的舞;男子,明黃騰龍袍,便似九天仙人細細作畫,兩人搭配成一副絕美的畫卷,周圍的一切都好似變得朦朧飄渺,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完美,又如此遙不可及,讓人不禁的著迷,無法打擾。
不遠處,看著這一切何止一人,個個都頓住了步子,屏住了呼吸,不管是女子的絕代舞姿還是男子的絕世風華,皆是震到了旁觀者的心神。
這一舞,穆清黎舞了徹底,就好像回到當初常年居住熟悉的地方,一如當初盡情的揮霍身體中的情感,盡情的享受周圍的靜謐浪漫。
一舞完,在她周圍被她古氣所引而圍繞在她身邊的白雪梅花瓣也終於靜靜飄落,她抬頭,看向君榮珏也在這一刻頓下的筆墨。眯眼淺笑,持著那支作劍而使的梅花枝幹腳下幾個輕點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看著他面前榻桌上的水墨畫。
畫中的女子身形可見輕靈,宛若游龍,就連神采也抓住了最耀眼一點。
穆清黎看得不由喜歡,嘴角也自然的勾起來,笑道:「畫得真好!」
君榮珏放下沾莫的毛筆,靜靜看著她,然後將在墨筆上所摘下一根毛尖對著自己的手指一紮,這一紮是細小的傷口,從裡面冒出一點猩紅的血。
穆清黎疑惑的看著他,卻見君榮珏對她微微輕笑,然後將那手指輕輕按在宣紙中女子額頭眉心一點。
這一點,整個黑白的水墨畫中特顯一點猩紅,那猩紅就似畫龍點睛,將整幅畫都點亮,活靈活現,畫中女子更似活了一般。
穆清黎微微睜大了眼睛,眼中儘是閃動著驚訝和喜歡,這副畫功和她師傅相比都當仁不讓了。
君榮珏直接用古氣使手指一點鮮血不斷流出,點在話中女子周圍,就似那漫天梅花花瓣飄飛,左旁處寫有三字……小妖精。
看著這三個字,穆清黎抿唇一笑,翻手就將手中的梅花花枝遞給他,眼底閃動一抹俏皮:「神仙哥……」
「神仙哥哥!」一道女子明亮猶如珠落玉盤的聲音突然更加大聲的叫出來,叫得俏皮自信,叫得快速自然,隱隱還帶著幾分的挑釁,將穆清黎的呼喚給完全蓋了過去。
穆清黎話語一滯,眼底閃過一抹冷光與興趣,偏頭朝聲源處看去。
只見那是一名身穿月白色裙子的妙齡女子,她烏黑如泉的長髮一絡絡的盤成髮髻,玉釵松松簪起,長長的一條紅色髮帶飄在髮鬢兩際,在鬢間搖曳。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含著俏媚的笑,嫣如丹果。
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艷,紅絲帶腰間一系,頓顯那裊娜的身段,腳下無聲的走來,萬種風情盡生。
這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她美若秋水又蘊含火熱,兩者矛盾氣息相容,更顯得絕艷。
在她身後還亦步亦隨跟著一名黑衣的女子,女子約莫二十,面若冰霜,右手靜靜垂在腰間一柄長劍旁,這樣的姿勢可以在任何緊急情況抽劍對敵。
君榮珏微微側眸看著她,目光淡泊無波,更多了一分的寒涼。
這一點寒涼卻讓那女子整個人都給僵住,面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滯,神色一變又變,眼睛裡面閃過驚詫與一絲不甘。從剛剛,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男子可以溫柔到如此,絕美到如此,幾乎不似凡人。然而此時,他只是笑容消散,一雙眸子無欲無求的看著她,就讓她全身汗毛都不禁的豎立起來。
第一次,她對自己的容貌風姿產生懷疑,若要比起來,她與這穆清黎的容貌相差不大,更重要的是,她比這小丫頭更多了屬於女子的魅力才對,為什麼他對穆清黎就可以露出那樣的溫柔,對自己反而這樣無視。
在她身後的冰霜女子猛的一步上前,手中已經持著那柄長劍擋在女子的面前,目光無比謹慎的盯著君榮珏。這個人很危險,非常危險!
君榮珏神色淡薄,淡道:「那不是你叫的。」
那不是你叫的……
女子臉色又微微僵硬了一點。她本以為她同樣叫這一聲神仙哥哥,他就會注意到他才對!傳言,宋瑞夏試上,穆清黎就是這樣叫了一聲,換了他的笑容。
君榮珏平淡收回目光,垂眉細細為穆清黎胸前的衣裳衣帶系好,再將她脫下來放在桌子上的衣服為她小心披上。
穆清黎伸手擋住,搖頭道:「這衣服太多了,穿著不舒服。」
「恩。」君榮珏點頭,便只是為她披上斗篷,將她小小的身子都遮住,撫去她頭上的白雪再帶上帽子。
這些動作做得自然細緻,看的女子目光之中也不由瀰漫上濃濃的艷羨。另一邊早就來到的君榮臻、君榮笙等人神色也不由流露出一絲詫異。對君榮珏這樣的作為實在有些難以想像,他怎麼會對她好到這樣的地步?
「還想玩麼?」君榮珏低聲詢問道。
穆清黎搖頭,目光掃視周圍站立的人身上,最後定在那月白衣裙的女子身上,嘴角一勾,淺眯著眼仰頭道:「神仙哥哥是我才可以叫的,以後別再被我聽到。」
這副霸道刁蠻的姿態讓女子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剛剛她那絕代一舞,不可否認連女子也被驚艷了,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但是她這性子卻讓她不舒服,轉眼看著君榮珏對她毫無變化的溫柔笑容,女子不明白。他怎麼會喜歡她這樣性子的女子呢?
「還有……」穆清黎眼波流轉,又看向持劍的冰霜冷麵的女護衛,手中凝結一道古氣,彈指之間射向女護衛的寶劍。
「乒!」寶劍劇烈顫抖,女護衛差點沒有抓住,猛的抬頭看向穆清黎,眼睛裡面閃動震驚。這是什麼指法?她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而且這古氣竟然如此之強?
穆清黎冷眼看著她的神色,一身冰霜讓女護衛心頭一抽,竟然一瞬間瀰漫上害怕,耳邊聽到她的聲音:「不要在我的面前拿劍指著珏。」
不要在我的面前拿劍指著珏……
幾人都聽出她這句話的維護之意,被一個女子維護,這對男子來說不是榮幸反而是一種侮辱。然而眾人發現,君榮珏不但沒有絲毫的惱火,反而笑容中透露出愉悅滿足。
女護衛手指輕顫,看出穆清黎二人沒有爭鬥的意思,只是現在若是收劍就讓人覺得她是怕了,會丟了小姐的面子。
女子這時候卻開口了:「冰兒,將劍收起來吧。」
「是。」女護衛時翻手一収,就將長劍收入劍削中。
君榮珏這時將案几上所作水墨畫與穆清黎遞過來的那一支梅花質感拿在手中,手腕處則搭著她不願穿上的衣裳,一手握穆清黎的手掌:「走吧。」
「恩。」穆清黎點頭,不再看眾人,隨他一起向外走去。
女子不由氣悶,眼眸灼灼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仰頭叫道:「等等,君榮珏,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北瑤琴!」
前方君榮珏毫無反應,北瑤琴不由微微咬唇,眼中閃過不甘與堅定。她身旁冰兒低頭沉聲道:「小姐,你怎可將真名……」
北瑤琴擺手,止了她接下來的話,朱紅的唇瓣揚唇笑道:「我就是要讓他知道,讓他清楚明白我和穆清黎的區別,我比穆清黎的優秀!」
她這名字一叫出來,周圍的站立的王爺們頓時臉露驚異之色。說到北瑤琴,其名聲確是傳遍天下的,東宋也是如此,與她名聲作為比較的正是穆清黎。
正所謂,東有清黎,北有瑤琴。說的就是平康侯府的嫡長女穆清黎與北國三公主北瑤琴。兩者都是從小喪母,母親皆是本國中獲得第一美人名聲的女子,她們都受著家中無盡的疼愛。穆清黎有鎮國將軍的外公,東宋第一富商平康侯的爹,眾人皆知她在家中受寵。北瑤琴有皇帝父皇,身為太子的親哥哥,同樣受到他們的寵愛,在北國之國甚至是比皇后地位更加尊貴的女子。
兩者命運如此相同,然而心性卻完全不同。天下皆知,穆清黎無智懦弱,花痴無比,胸無點墨,古氣天賦上佳,然而卻手無縛雞之力。然北瑤琴卻性子如水如火,變化多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古氣劍術悟性絕頂,擁有大將之才,膽敢上戰場迎敵,成為天下男子皆敬佩仰慕之人。
兩者之間的對比實在讓人嘆息,嘆息命運可有相同,女卻有天上鳳地下雞,雲泥之別就是如此。
北瑤琴轉身看向不遠處站立的君榮臻,他一身霸道,身軀凜凜,心中暗嘆:果然是如同傳言一般。她微笑,便上前向他走來,來至他的面前,微笑道:「北瑤琴見過秦王,秦王果然如傳言一般不凡。」
君榮臻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似笑非笑道:「瑤琴公主也絲毫不差,就不知道你突然來到我東宋國安寺到底所作為何!」
北瑤琴毫不掩飾道:「我本來只是隨處遊玩一番,突然道聽途說對貴國太子產生興趣,也就前來看看,果然是天人之姿,讓人心動!」
君榮臻勾著唇並不說話。
北瑤琴自然笑著又道:「當初聽到秦王在宋瑞夏試上與皇上一爭太子妃,那等氣度讓人敬佩!想來秦王也是一個敢作敢為之人,如今我看上太子,你也喜歡太子妃,我們合作一番如何?」
「合作?」君榮臻譏諷一笑,「就憑你?」
「憑我不憑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北瑤琴毫不示弱,滿眼自信。「我在這裡不能呆太久,但是只要我想要的,必會想辦法得到。」
聽到這句話,君榮臻眼中一閃而過驚訝。她這心思竟然與他很是相像,若是如此,他就看看又如何。「好!既然瑤琴公主有這份決心,本王自當奉陪!」
北瑤琴勾唇,眼中星光點點。她就不信,真的有哪個男子能夠逃過她的手掌心!
君榮笙看著兩人,又抬頭看著在飄雪中的滿地落梅,榻桌水墨,淺色眸子幽幽轉身,一時沉默下來。
國安寺祭天一過,在其中吃齋三日,眾人就啟程回國。
一路直達山間,茂密無盡的山林隱隱傳出野獸的吼叫聲音。直到太陽快下了山頭,兵隊馬車也終於到了停留的玉泉山莊。
北瑤琴一路騎馬,看著一眾馬車停下,她控著馬匹就到了後方,一眼便見到君榮珏正走出馬車,扶著穆清黎下來的畫面。抿了抿唇,這些天她已經完全看透了君榮珏的溫柔只會為穆清黎一人展現,細緻入微的地步讓人望而羨慕。
君榮臻同樣從馬車下來,走至她的身邊看了她一眼,笑道:「瑤琴公主,你的本事我到了現在還沒有看出絲毫。」
北瑤琴也不生氣,翻身下了馬匹,將韁繩遞給冰兒,側頭與他笑道:「今天是最後一天的路程了吧?」
「沒錯。」君榮臻邊走邊與她閒聊。
北瑤琴看著前方的君榮珏兩人,淺淺抿唇笑道:「今天過後你們就已入國,今天一試要是不成功,我也會回國。」轉頭自信看著君榮臻,緩緩道:「皇家沒有情愛可言,只有權勢是最重要的,我的勢力不比穆清黎差。到時候我會前來與她一比高下,是我的終究會是我的!」
「看來瑤琴公主早有打算。」君榮臻冷淡笑道,眼中也閃動起莫名的思緒。皇家沒有情愛可言?沒有?真是可悲。
北瑤琴搖頭笑道:「我要是成功,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一樁,促成你想要的。」
「怎麼說?」君榮臻不置可否。
「附耳過來。」北瑤琴踮起腳尖,就對他耳邊輕輕言語。
君榮臻眼眸微眯,直到她離了一邊,目光深邃看著她,笑問道:「若是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北瑤琴目光閃耀,然而見到他譏諷的目光,頓時微微一絲火氣上來,哼笑道:「若是真的輸了,那就是我技不如人,我自認比不上她,自然退讓!」
君榮臻眼中閃過詫異,「你倒灑脫。」
北瑤琴斜看他一眼,道:「穆清黎背後所附加的勢力本沒有我大,但是她是東宋本國中人,給太子帶來的好處自然就比較多。這一點我就沒有辦法從好處上超過她,那麼就只有從才幹上超越她,讓太子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但要是我這一點都輸給穆清黎,那麼我還會有機會得到太子嗎?」
君榮臻聽她滿口都在好處上與適合上打轉,心頭卻是有些煩躁起來,「既然瑤琴公主都已經想好,那麼本王也祝你好運。」說著,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北瑤琴看著他的背影,對他這突然的冷淡有些不明,不滿的輕皺了一下眉頭,對身邊冰兒揮揮手,也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玉泉山莊樓宇簡單,雪景卻美,尤其後山幾處溫泉池,冬日裡泉水溫暖,冒著騰騰霧氣。
穆清黎剛剛來到山莊廂房就被君緋雨拉到了此處,這溫泉周圍雪地都被打理乾淨,布著白色輕紗,岸邊矮榻上放著糕點水果,香爐渺渺。
「清黎姐姐,快點,快點。」君緋雨在宮女的伺候下寬衣解帶就進入溫泉中,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在外面,對穆清黎歡喜的招手:「來的時候都沒有好好泡泡,真的好舒服啊。」
穆清黎被她這副懶洋洋的樣子惹得一笑,也脫掉了衣裳只留下裡衣就走進溫暖里,自然溫熱的池水機上淡淡的薰香味道,的確舒服讓人不由全身放鬆下來。
君緋雨趴在岸邊,雙手相疊,腦袋就壓在上來看著穆清黎,臉蛋不知道是被這池水泡得嫣紅還是害羞,低低說道:「清黎姐姐的身子好美,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這樣啊。」看著自己胸前還癟癟的一點,她就不由的失落。
「你才多大?」穆清黎不由失笑,隨口說道:「等你長大了自然什麼都有了。」
君緋雨不滿叫道:「我……我不小了!再過一年多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說到這裡,她面色更加鮮紅欲滴,目光轉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穆清黎聞言看向她神遊的樣子。這裡女子十四歲及笄,孩子早熟,這個時候的她只怕完全沉浸在洛瑜的情愛裡面了。
君緋雨好一會才回神過來,見穆清黎沒有說話也就眯著眼繼續想著自己的事情,這一想卻不知道想了多久,竟然不知不覺就趴在那裡睡著了。
天空已經完全漆黑,一輪明月當空,周圍也被暖秋等人點上了燈籠。
「吱吱吱……」就在此時,一陣叫聲突然由遠漸近的傳來,隨之傳來還有一聲屬於男子的輕微悶哼聲。
溫泉中穆清黎本慵懶的神色頓時驚起,目光生冷的看向密林處,就見到一道白色影子突然從那裡幾個跳躍而來,落在她的肩頭上,正是那雪白的貂兒。
「嘩啦啦……」水聲一起,穆清黎從溫泉中起身,翻手就將踏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轉頭對跟在君緋雨身邊的幾名宮女道:「照顧好緋雨,將她帶回去。」
「是。」宮女不明所以,答應著就上前到溫泉邊將睡著的君緋雨輕輕搖動起來。「九公主,該起了。」
君緋雨迷迷糊糊睜開眼,眼珠四處轉動,最後迷茫的望著穆清黎,呢喃道:「清黎姐姐,你要做什麼去啊?」
「天晚了,你先回去。」穆清黎叮囑一聲,然後腳步一點就往密林中而去。暖秋等人自然快速的跟在後面。
密林中,四周不朽松與白雪相依,只見那一處站立的玄衣高大男子絲毫不躲不藏的站著,此時正抬頭向她看來,一手撫摸著面頰上一道淺淺的血痕,嘴角勾起一道血樣的笑容:「你這貂在這雪天倒厲害,這是第二次被它給傷了。」
穆清黎冷眼看著他的身影,不耐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可別告訴你是來看風景的。」
夜色迷離,月光下他的容貌也清晰起來,菱角分明,面如刀削,俊朗不凡,一雙眼眸充滿黑暗的霸道,正是秦王君榮臻。
「呵呵。」君榮臻勾笑,臉頰上的血痕使得他多了一份邪魅,肆意道:「突然想和你聊幾句,沒有想到著了畜生的道。」
「和我聊幾句?」穆清黎上下打量他一眼,看出他並沒有撒謊的跡象。他站著的地方離她所泡的溫泉較遠,不可能看得見,這樣說來,他也並沒有做什麼可惡的事情。冷淡一笑,道:「我並沒有什麼想和你聊的。」說著,轉身就走。
君榮臻神色微微冷沉,腳下一躍就來至她的面前。趕到此處的暖秋三人就要出手,穆清黎比她們都要快一步,彎身伸手一拳就毫不留情的擊向他的腹部。
「恩?」君榮臻及時一退就躲了過去,提聲道:「穆清黎,不過聽我說句話都不願?」
「你能說什麼好話?」穆清黎不在意道。從她見到君榮臻的次數,每次他說的話都不是什麼好話。
君榮臻挑眉一笑,霸道自然道:「我想要你!」
穆清黎哼笑一聲,手中一道古氣射向他,不屑道:「要我?你憑什麼想要我?」
君榮臻謹慎再次躲過,不斷躲閃她的攻擊,性感的揚唇:「當然是喜歡你。」
「喜歡我?」穆清黎腳下突然一快,就在君榮臻驚詫的目光下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將他整個甩向雪地,居高臨下的睨視他高大的身軀,冷眼道:「秦王,你認為我會信嗎?還是你覺得你的喜歡有多了不起?」一腳就毫不留情的踢向他欲要起來的身軀。
君榮臻連忙用手擋住,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笑聲反駁道:「你為何不信?還是你認為那病秧子真的可以坐上皇位不成?跟在我的身邊,我才可以保證你的位置,讓你將來當上皇后!」
穆清黎眼眸一眯,其中迸發出一股怒意。從剛剛她還只是厭煩而已,然而在他叫出病秧子三個字就已經觸怒了她。穆清黎傾身就往他面前而來,一掌打中他的胸膛。
「噗!」君榮臻一口鮮血吐出,腳步連連後退,震驚憤怒的看著穆清黎:「劍王古氣!你這是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
穆清黎不屑道:「再當著我的面侮辱珏,就不止是這樣。」轉身欲走。
君榮臻「呸」又一口血水吐出,皺起了一雙劍眉:「我的喜歡在你眼裡這麼不屑一顧?」
穆清黎頭也不回,口氣毫不掩飾不耐的不屑:「你的喜歡就是給個正妃的位置,或者是所謂以後的皇后,天下的榮華富貴,對這樣所謂的喜歡,我的確不屑一顧。」
君榮臻眉頭皺得更緊,不明道:「為什麼?這些不是你們女人最想要的東西嗎!」他眼底浮現深深的迷惑與複雜,這一刻沒有人看到他突然顯露出的真實。
穆清黎懶得回答。
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君榮臻心頭所有的疑惑全部化作不甘,大聲怒吼道:「君榮珏又能給你什麼,他的喜歡又算什麼!」
穆清黎腳步一頓,冷眼回頭注視著他,一字一頓道:「我不需要他給我什麼。他的喜歡真實不帶半點目的,比任何人都乾淨!」
「就憑這個?」君榮臻神色浮現深深的不屑。
穆清黎淡靜的聲音中透露著不容質疑的斬金截鐵道:「就憑這個。」
君榮臻微微張口,然而卻沉默下來,眼底一片的深思與暗沉。
穆清黎背後所附加的勢力本沒有我大,但是她是東宋本國中人,給太子帶來的好處自然就比較多。這一點我就沒有辦法從好處上超過她,那麼就只有從才幹上超越她,讓太子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但要是我這一點都輸給穆清黎,那麼我還會有機會得到太子嗎……
我不需要他給我什麼。他的喜歡真實不帶半點目的,比任何人都乾淨……
兩者的話在腦海中不斷的迴響,一個是他從小就被教育相同的言論,一個是他一直以來最不屑一顧的言論。
君榮臻緩緩的抬頭,眼前穆清黎的身影就要不見,他咧嘴一笑,冷沉笑道:「北瑤琴這個時候應該就在君榮珏的房裡。」
穆清黎眉梢微微一挑,頓時明了只怕他會在這裡也有拖住她的成分。嘴角含笑搖頭,勾引珏?她行嗎?
君榮臻看著她毫無反應的背影,終究垂眼一笑,心底泛起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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