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皇后隱忍怒氣,沉默地回到未央宮。一筆閣 www.yibige.com
未央宮上下,所有宮人,都不敢喘大氣,生怕成了出氣的倒霉鬼。
即便是最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許久,陶皇后終於打破沉默,「三殿下人呢怎麼沒見到他」
梅少監趕緊回復「啟稟娘娘,三殿下這會還在興慶宮。」
陶皇后意外,「陛下沒趕他走嗎」
梅少監遲疑了片刻,才說道「三殿下沒進寢宮,因此,陛下就沒趕他走,默許他留在偏殿。」
陶皇后聞言,呵呵冷笑。
「過去,本宮總認為三郎還小,沒經過什麼事,不懂世間兇險。所有的事情,髒事,醜事,本宮都替他一手包辦。他只需要做一個賢明上進的皇子即可。
殊不知,他早就長大了,很多事情他雖然沒經歷過,但他看見過聽見過,他知道該怎麼應對,也知道該如何抓住機會。說到底,是本宮的錯,始終將他當成孩子,卻忘了本宮在他這個年紀早就獨當一面。哎」
皇后一聲嘆息,頗有些不是滋味。
有點失落,有點惆悵。
呵護在手心的寶貝兒子長大了,不僅頗有主見,也學會了抓住機會,懂得如何取捨。
她一直都忽視了一點,三郎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成熟的皇子。
她自嘲一笑,「就讓他留在興慶宮,和陛下好生親近親近。去將駙馬劉寶平請來,本宮有話問他。」
「諾」
梅少監躬身領命,迅速派人出宮請駙馬劉寶平。
西戎南下入侵,這件事劉寶平比任何人都先得到消息。
畢竟,他爹就是涼州刺史,他哥是涼州將軍。
涼州兵馬,全歸劉氏家族節制。
西戎南下,自然逃不過涼州兵馬的雙眼。
得知陶皇后請他入宮,他心中瞭然,定是西戎南下的消息送到了宮裡。
他穿戴整齊,第一時間趕到未央宮。
見到陶皇后,躬身行禮,「微臣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康。」
他以臣子自稱,而非女婿見丈母娘。
皇宮,從來都是如此。
只有君臣尊卑上下,並無血緣親情,亦或是姻親關係。
陶皇后示意他坐下說話,然後開門見山,「西戎南下,燒殺劫掠,異常兇殘。涼州兵馬可有辦法將西戎趕出關口可否阻擋西戎兵馬繼續南下」
果然是為了西戎南下一事。
駙馬劉寶平挺直背脊,鄭重說道「啟稟皇后娘娘,西戎此次南下,特意選在涼州兵馬奉命平亂的當口,而且避開了涼州地界的各個關口,改走涼州和幽州之間防備最薄弱的峰口關,長驅直入。
此時,涼州兵馬已經開始回撤追擊,只是能不能追上,能不能將西戎趕出關口,還得看廣寧侯燕守戰能不能好好配合。」
陶皇后緊蹙眉頭,「你的意思是,廣寧侯燕守戰不會配合涼州兵馬」
駙馬劉寶平矢口否認,「娘娘誤會了,微臣並非這個意思。廣寧侯燕守戰手中兵馬有限,還要分散兵力平息亂民反賊,或許廣寧侯對西戎地抵抗,沒那麼有效。
涼州兵馬想要追趕上西戎,廣寧侯燕守戰的兵馬至少得拖住西戎兵馬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恐怕會讓廣寧侯燕守戰感到莫大壓力。當然,若是他能承受住巨大的損失,一切皆有可能。」
陶皇后微微眯起眼睛。
她明白了駙馬劉寶平的言下之意。
燕守戰有能力拖住西戎兵馬,等待涼州兵馬到來,雙方一起圍剿西戎。
前提是,燕守戰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損兵折將,戰損傷亡五成以上,這個代價高得可怕。
五成兵馬的代價,等於直接將燕守戰的軍隊打殘廢。
損失了五成兵馬,看似還剩下五成兵馬,但是軍隊的戰鬥力,恐怕還不足一成。
為何
因為五成兵馬的損失,直接後果就是軍隊的信心被打沒了。
恐懼,心慌,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悲觀絕望。
一支沒有信心的軍隊,一支絕望的軍隊,何來戰鬥力可言
通常情況下,一支軍隊的戰損達到了三成,就等於是站在了潰敗的懸崖邊上,軍隊隨時有可能譁變,潰敗。
敵軍一百人就可以追著上千人的敗軍跑上百里路。
讓燕守戰付出戰損五成的代價,拖住西戎兵馬,根本不可能。
他沒那麼大無畏,也沒那麼高風亮節。
若是以聖旨強逼,燕守戰肯定會陰奉陽違,聽調不聽宣。
他情願眼睜睜看著西戎兵馬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離去,也不會選擇出兵。
因為他要保存實力。
西戎南下,鍋在涼州,在朝廷,在老天爺
去年一整年的乾旱,不分地界,國界。
大魏朝日子艱難,草原部落的日子同樣艱難。
誰都別想獨善其身,倖免於難。
總之,鍋不在燕守戰。
燕守戰肯定不會將涼州刺史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即便兩家是姻親,燕雲同娶了劉寶珠,也不會讓燕守戰改變任何決定。
陶皇后蹙眉,開口問道「依著你的意思,對付西戎,就沒有辦法難道眼睜睜看著西戎南下,直奔京城嗎」
駙馬劉寶平面色遲疑,許久才說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讓北軍做好出京迎戰的準備。」
地方守備,絕不是西戎兵馬的對手。
真正能拖住西戎兵馬,並將其趕出去的只有成規模的軍隊。
比如涼州兵馬,比如燕守戰的幽州兵馬
地方官府那點兵馬,還不夠送人頭。
當然,也可以從別的地方調集兵馬,抵擋西戎。
前提是,得來得及。
離得最近,和西戎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涼州兵馬,其次則是燕守戰手下的幽州兵馬。
北軍是特殊的存在。
是大魏王朝的首屈一指的鐵軍。
北軍出動迎戰,定能和西戎兵馬一決高下。
但是
陶皇后微微搖頭,「南軍離京平亂,北軍駐守京城拱衛皇宮。若是將北軍派出去迎戰西戎,誰來守衛京城偌大的京城,單靠金吾衛,可守不住。」
駙馬劉寶平卻說道「沒了北軍,京城還有左右兩衛。兩衛兵馬加起來也是兩萬人左右,足以拱衛皇宮,駐守京城。」
陶皇后嗤笑一聲,「左右兩衛疏於操練,戰鬥力只配欺壓市井小民,讓他們拱衛皇宮,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左右兩衛,是被所有人忽視的兩部兵馬。
因為左右兩衛打仗太菜。
之所以還留著這兩衛,一是祖宗規矩,二是解決就業問題。
總得給年輕人找個吃飯的地方啊
到左右兩衛當兵,好歹能解決一日三餐,一年兩套衣衫。
如果年景好,還有三成俸祿。
京城市井,年輕小伙找工作不易,就業壓力大,吃得又多。整日裡無所事事,就知道惹是生非。
給京城的治安造成了極大的隱患。
繡衣衛對此感觸頗深。
這些年輕小伙,不如都滾到左右兩衛,讓兵老爺管起來。
家裡還能省下一個人的口糧,不用三天兩頭跑官府撈人。
不指望他們能打仗,好歹能學點規矩,不要給京城治安增加負擔。
於是乎,戰鬥力只配欺壓小民的左右兩衛,一直存活到今天。
駙馬劉寶平提議讓左右兩衛拱衛皇宮,將她給氣笑了。
簡直是餿到不能餿的主意。
駙馬劉寶平又說道「北軍如果不能離京迎戰,就只能下旨,調集地方將領北上抵擋西戎南下步伐。只要有足夠的兵馬拖住西戎,只待涼州兵馬一到,西戎兵馬就是菜板上的魚,任由宰割。」
劉寶平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他有理由驕傲。
涼州兵馬,除開北軍,天下第一。
即便對上北軍,未必就會輸。
西戎為什麼避開涼州地界,還不是因為怕涼州兵。
一旦和涼州兵馬對上,勢必陷入長期苦戰,消耗戰。
西戎王庭已經沒有資源消耗,也沒有足夠的兵馬消耗。
打不了苦戰,也打不了消耗戰。
他們需要補給,儘快的儘可能多的補給。
避開涼州,從最薄弱的峰口關南下,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為的就是在最短時間內得到最多的補給。
當然,也和西戎天性兇殘有關,他們見人就殺,很多時候就是為了發泄,或是為了減輕負擔。
有時候為了減輕糧食消耗,甚至一口氣殺光所有俘虜。
涼州軍想要圍剿這股南下的西戎兵馬,前提得有人主動犧牲,替他們拖住這股西戎兵馬,最好將他們困在某個地方,持續消耗他們的戰鬥力和糧食儲備。
只是
誰來犧牲
燕守戰手下的幽州兵,是最好的人選。
然而,燕守戰只會讓別人做炮灰,他是萬萬不肯做炮灰。
誰敢逼著他做炮灰,他就敢讓開官道,送西戎兵馬南下。
他就是如此跋扈
陶皇后緊皺眉頭,「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逼迫燕守戰就範」
駙馬劉寶平仔細想了想,「或許利用他的長子燕雲權,可以一試。只是,未必有用。」
陶皇后卻笑了起來,「別管有沒有用,總得試一試。」
燕雲權,廣寧侯燕守戰的長子,是時候派上一點用途。
她叫來梅少監,悄聲吩咐,「你去一趟興慶宮,將本宮和駙馬剛才的談話內容告訴他,讓他找機會到陛下跟前進言。燕雲權身為朝廷命官,理應為朝廷分憂,為陛下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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