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泗水的百花宴,在京城也是數得上名的,與聚味樓的滿漢全席並稱京城兩大宴席。伏魔府 www.fumofu.com百花六冷碟、牡丹燉鮮鮑、百花一品鍋、蘭花燉江昂、綠菊薏米粥,酒釀桂花羹......
江善盯著面前一道道精緻的像是一幅畫一樣的美食,很沒骨氣的咽了下口水。
擊鼓傳花後,眾人就來了這處臨水的院子,院子坐落在桃林深處,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就是夏園的位置。
當然,擊鼓傳花江善是沒有參加的,她只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時不時吃上兩顆果子,端的是悠閒自在。不過若能再忽略對面時不時投注過來的,鄙夷中帶著矜傲的目光,就更完美了。
特別是在周曦的丫鬟甩出兩句酸唧唧的詩句時,對面那種譴責、鄙視外加同情的眼神,看得江善滿臉的無語。
不過對此,她倒沒有什麼傷心自卑的情緒,她是不會作詩,但也沒礙著誰呀,寸有所長,尺有所短,踩著她來找優越感,也不嫌磕磣。
不會作詩怎麼了?不會作詩就不能活了?她們那些無病呻吟矯揉造作的詩句,她還不愛聽呢。
江善在心裡不停腹誹,坐在上首的周曦眼神掃過她,端起茶盞示意道:「江二姑娘嘗嘗,尋芳泗水的花茶可是京城一絕,味道清香甘醇,飲後口齒留香,吐氣如蘭,很是有些妙處。」
江善回過神,掃了眼面前淡黃的茶湯,用繡帕掩著輕輕抿了一點,借著擦拭嘴角的機會,小心吐了出來,神色從容道:「的確不錯,不比慈恩寺的雲霧茶差。」
「這茶和人一樣,都得看出身、產地。」蘇知雲放下手中茶盞,慢慢道:「就拿這花茶來說,尋芳泗水的花茶,色澤明艷,香味綿長,滋味鮮醇甘甜,一兩花茶就值十兩銀子。那其他地方的,不說寂寂無名,喝了也是噁心自己罷了。」
江善眉心微動,嘴角微扯道:「蘇姑娘說的是,好在尋芳泗水的花茶採摘都在園內,不會發生那鳩占鵲巢的事,不然大家豈不是都要噁心了。」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腦,蘇知雲瞥了她一眼,便以為對方沒聽懂自己的意思,無趣地轉開了視線。
唯有江瓊聽出江善話中的暗諷,當即臉色就不好了,臉上乍青乍白,差點揉碎手上的繡帕。
「咳,菜都要涼了,大家不如先吃飯,有什麼話後面再聊......」陳昕言捏著筷子,小心翼翼地笑了下。
周曦點頭道:「陳姑娘說的是,江二姑娘嘗嘗這牡丹燉鮮鮑,比起尋常的做法,更有一番獨特的滋味。」
接著就有丫鬟將那盤牡丹燉鮮鮑端來江善面前,江善心底如何猜不出來,面上歉意笑笑:「多謝周姑娘好意,不過我這幾日有些不舒服,不適宜用海鮮。」
周曦靜靜看了她半響,對她的說辭不置可否,道:「如此我就不招呼你了,你有什麼想用的,儘管吩咐丫鬟。」
江善笑著點點頭,但並沒有讓丫鬟幫忙布菜,自己循著周曦等人吃過的菜品,敷衍地用過兩口,就停下了筷子。
周曦餘光瞥見她這副小心戒備的作態,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暗藏諷意和輕視。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吃飽喝足,抿著花茶隨意找了個話頭,說說笑笑聊起天來。
「咦,江二姑娘這是困了麼,來人,快扶江二姑娘下去休息。」
江善趴在隔間的椅子上,周曦的嗓音落在耳朵里,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隔著一抹輕紗,那麼的縹緲含糊,影影綽綽的聽不真切。
「不......」她嘴唇微微張合,發出微弱的掙扎,能感覺到身體被人扶起,雙眼卻猶如壓著一塊巨石,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挪動半分。
她心裡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然而下一刻劇烈的困意奔湧上來,眼前頓時一黑,沉沉的睡了過去。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江善明白她還是中招了。
「我、我陪表姐一起去吧。」陳昕言騰地從椅子上起來,雙手攥著裙擺,臉上憂慮遲疑又忐忑不安。
顧晴音眼睛往上翻了一下:「你還怕我們吃了她不成?」明明她們什麼也沒做,偏要做出一副防賊的樣子,真是小家子氣。
與顧晴音的理直氣壯不同,蘇知雲和江瓊眼睛微微一閃,不過很快就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
陳昕言咬了咬唇,無奈地坐了下去,擔憂的目光緊跟著江善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
含苞欲放的紅梅在眼前一閃而過,江善極力揚了揚頭,仿佛看到樹梢落滿的白雪在悄然泯滅,數不盡的惡意朝著她糾纏而來。
「二妹,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對得起爹麼!」
溫柔細弱的嗓音,第一次帶上了尖銳與強勢,像凜冽的寒風,透著蝕骨的力道。
「都怪我,往日裡對你疏忽管教,才養得你這般肆意大膽,連禮義廉恥都全然不顧了,你這樣做,可想過你的兄弟姐妹,想過你的父母親人?」
溫婉的女聲響起,話里的意思卻猶如刀割一般,直往人心尖里戳。
江善不停地搖著頭,她想要向大家解釋,可惜還不等她開口,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他來得氣勢洶洶,抬腳就往她的心窩子狠狠一踹。
文陽侯暴怒的面容陡然清晰,他眼裡燃著火,聲音冷如寒冰:「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啊——
江善猛地坐直身體,心口一陣高過一陣的疼痛,讓她獲得了短暫的清醒。
她做夢了,夢到文陽侯四十三歲的生辰時,她回望舒院的途中,遇到了因醉酒在花園一角長廊暫時歇息的睿王世子。
這個機會太過難得,她當時腦子一暗,便想出一個昏招,準備生米煮成熟飯,然而臨到頭卻過不了心裡那個坎,正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醒來的睿王世子一腳將她踹到地上,緊接著江瓊陪著陳氏以及一眾夫人們緩緩過來。
這也是她被陳氏和文陽侯遣出京城的開端,想想當時那個沒有腦子的自己,江善嘴角抿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冷笑。
事後她日夜琢磨回想,一幀幀畫面在腦海回放,若還不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計了,就白吃了後面小十年的苦。
許久沒有夢到前世的事了,顧不得品味心底的酸澀,身上突兀冒出來的熱意打斷了她的思緒。
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衝破了關口,順著血液流向全身,所過之處又麻又癢,讓人想要抓撓卻又找不到地方。
她扶著石桌無力喘息,這才恍然發現,她這是來到了之前的涼亭里。涼亭四周的帘子被人刻意撩起,前方小路的盡頭,似有男子暢意的談笑聲由遠及近。
她側耳聽了聽,並不是她的錯覺。
江善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身體裡的血液在這一刻,似乎都被凍住,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但江瓊她們卻比她想的,還要令人噁心!只是現在時刻緊急,她顧不得心中翻騰的憤怒,拖著綿軟的雙腿躲入桃林中。
原本細軟的布料此時像是放大了無數倍,摩擦在嬌嫩的肌膚上,帶來一陣陣無法忽視的熱意和酥麻,她雙腿一軟,差點跌了下去。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敏感,短短的幾步路就走得無比艱難,一疊高過一疊的熱浪在身體裡翻滾,她咬著殷紅的嘴唇,死命抵抗著心底深處那讓人羞恥的渴望。
她感覺自己像是熔在了一個大火爐里,從心臟深處到每一根髮絲,都染著灼人的熱氣。
有著前世的記憶,她自然不像小女孩一樣,什麼也不懂,她知道自己的現在的情況絕不能讓外人看見,腦子裡緊繃著這個想法,腳下也就下意識往更幽靜的深處走去。
而在此時,江瓊與周曦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說著話。
天空中陽光炙熱,繁茂的桃樹陰影投注在兩人身上,打下零星的光斑,兩人神色在這一刻,變得極其模糊。
「阿曦,要不還是算了吧,二妹雖然不喜歡我,但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也不好?」江瓊低著頭,聲音依然輕輕柔柔。
周曦嘟著嘴:「你就是太心軟,她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怎麼還為她求情!」
「我......」江瓊肩膀微聳,略帶愁容道:「我不想爹娘傷心......」
「你就放心吧,我特意讓人買的藥性不強的藥,最多讓她脫一脫衣服,再說這裡都是咱們自己人,只要不傳出去,有什麼大不了的。」周曦臉上不以為然。
「真的嗎?」江瓊咬了下唇,「那你們一定要守口如瓶呀。」
周曦點頭:「我這也是為你好,此次過後,不止能報她打你的仇,還可以抓住她的把柄,讓她以後再不敢針對你,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說到這裡,語氣里儼然帶上了絲許得意,微抬著下擺:「你之前不是說她沾酒就醉麼,我特意讓人在酒釀桂花羹里放了杏子酒,到時只說她自己吃醉了酒,怎麼也怪不到我們身上。」
江瓊聽見這話,眼睛裡閃過微不可見的光,面上是一副感激至極的模樣,「我就知道阿曦你最好了,能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的福氣。」
周曦咧唇一笑。
江善:......認識你們,我也是服氣!
相較於春園的綠意生機,夏園更多的是絢爛嬌艷,成片的牡丹花海在微風中輕搖慢晃,把空氣揉搓成絲絲縷縷的花香。
園中臨近春園的位置,修有一座兩層的閣樓,正面是絢麗多姿的牡丹,背面是潺潺流動的泗水。
趙安榮陪著自家主子沿著泗水往上走,驕陽繁花,蟬鳴鳥叫,不會讓人感到煩躁,反而是心曠神怡。
見主子緊皺的眉頭緩慢舒展,趙安榮心底嘿嘿一笑,得虧他提議主子出來散心。
走著走著,突然前方的花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趙安榮打眼看去,一張盈滿淚水的緋紅臉頰,自花海中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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