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百里奚了,徐婉也挺意外的。
本以為宗錦澄只是個學習天才,卻沒想到這小子好像有治國之能,但這部分能力可不是她教的。
太子
他到底都跟錦澄講了些什麼?
小院裡。
宗文修越跑越快,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淚,見沒人又開始瘋狂往下砸。
「哥,哥你等等我。」小魔王在後面追著喊。
宗文修越跑越快,顯然不想等他。
小魔王急著去追,嘴裡還嚷嚷著:「娘說了,比賽結束後不可以上升到人身攻擊,我只是為了贏,但並不代表那就是我的真實立場啊。」
小崽子呼哧呼哧地跑,愣是追到哥哥院裡才停下來。宗文修站在水盆旁邊,雙手揚起水往臉上拍,任憑涼水讓他的大腦更清醒一點。
眼淚都被洗掉了。
可還是,還是很想哭
他蹲在地上,任由臉上的水順著脖子流下,滴撒在身上。如果是以前,即便是府中有侍女幫他洗衣服,他也不想去額外麻煩別人。可是今天,他實在忍不住了,整個人脆弱得像個嬰孩。
「哥,對不起,是我說話太過分了,我那都是歪理,你可千萬別信。」小魔王一邊安慰他,一邊拿著巾帕給他擦臉,「我們朝廷多好啊,太子多好啊,也沒有大奸臣,養豬論是我瞎揣測的,根本就不是事實。」
宗文修蹲在地上,啞聲道:「可他們確實每個人都被抄出了巨額財產。」
小魔王嗐了一聲道:「貪官嘛,他們要是家裡抄不出來錢,那還叫什麼貪官?不是給貪官這個名字丟臉嗎?」
「你」宗文修愣愣地看著他,眼角還有未乾的淚水。
小魔王趕緊又給他擦擦,嘴裡嘟囔道:「早知道會把你氣哭,我就不胡說了,辯論辯上頭了。哦不,詭辯,詭辯上頭了。」
小崽子這會兒全用宗文修懟他的詞說自己:「我也覺得養豬論很不好,也不會存在的。因為如果真有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不可能每代掌權者都瞞了幾千年吧,他們又不是同一個班出來的。」
宗文修破涕為笑,接過他手裡的巾帕自己擦:「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我答應過不會騙你。都是這個壞辯論,害哥還誤會我會騙人,下次我就不參加了。」小魔王笑嘻嘻道,仿佛一點也不在意。
只這份隨意的心態,就夠他學上很久。
宗文修站起身坐到旁邊的凳子上說:「可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如果真拿幾個好官的性命和1600萬的百姓相比,不管是掌權者還是我自己,都會選擇百姓的。可好官好官好無辜,他們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冤屈?」
小魔王也趕緊過來坐他旁邊,歪著腦袋道:「我覺得這是無法避免的,我們每個人只考慮的是正邪黑白,以及各自的立場。但是上位者要考慮的是整個百姓、百官,所以就算真使什麼髒手段,也是權衡利弊的後果。」
「權衡利弊」宗文修低落地輕捻著這句話。
他又想到了外祖父。
所以為朝廷鞠躬盡瘁多年,卻只因貪污了一千兩就要家破人亡的嚴相,就是這樣在權衡利弊下犧牲掉的嗎?
眼看著哥哥又要失望難過,小魔王趕緊引導到別處勸道:「但是這種時候,我們就要想辦法讓自己不要跑到百姓的對立面。以及如果真有那樣一個大奸臣出現,不要明晃晃地當得罪他的靶子。在收拾掉大奸臣之前,咱們得先保護自己好好活下來。」
宗文修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好像明白了。
弟弟在教他不要那樣直。
可以不畏強權,但要學會避其鋒芒,不要被其灼傷。
小魔王絮絮叨叨還在說:「哥,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太善良會被人欺負的。你想想秦時,你其實跟他脾氣差不多。如果將來到了會吃人的官場上,你只分黑白的直來直去,會得罪很多人來欺負你的。」
宗文修垂著眉頭,低聲道:「我只想做個為民做事的好官,不想摻和進官場的鬥爭。」
「可這不是你不想摻和就能避開的。」小魔王認真說,他那雙烏黑的眼珠亮晶晶的。
宗文修抿了抿嘴唇道:「所以我得想辦法,在學習如何當好一個好官的同時,擁有自保的能力。」
小魔王笑眯眯地點頭:「對哦,娘還給你留個作業呢,要寫怎麼打倒壞官,你可以在文章里出出氣。」
宗文修點頭道:「我會好好寫的,我能打倒的。」
小魔王朝他握緊拳頭道:「一定的,我哥超厲害!」
宗文修噗嗤一聲笑了。
他可沒有弟弟這樣的自信
但是,他可以學。
宗文修點頭微笑道:「嗯,我超厲害,我一定可以的。」
小魔王見哥哥順著他說話,當即高興地揚起了小尾巴,他還故作為難道:「你的文章好寫的,我的就難了。剛扮演了幾天的壞官,現在卻要絞盡腦汁想如何做一個好官。我現在腦子裡都是:把罵我的那些混賬好官全殺咯。」
宗文修被他逗笑,調侃道:「那你冷靜點。」
「嘿嘿,哥,那我們回去吧?娘還在那等我們呢。」小魔王對著他撒嬌,拽著他就要起來。
宗文修尷尬著說:「我換身衣服吧,身上有點濕。」
方才情緒失控下做的事,現在想想真是尷尬,他第一次這麼失控,還是在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面前,好丟臉。
「嗯,我等你。」
兩個崽重新回到書房,見他們兄弟倆又滿血復活,百里奚滿意地捋了捋鬍子,又準備開始接下來的講課,徐婉跟百里薇紅說著話也要離開。
「娘,我有話想跟你說。」小魔王喊住她。
百里薇紅跟她們道別,自行回了自己院子。
徐婉帶著小崽子到外面的涼亭,吹著初夏的風,笑吟吟地夸道:「可以啊小子,哄你哥的技能終於用在了正道上。」
如果換做往常,小魔王早就笑嘻嘻地自誇起來了,但現在他不僅沒有驕傲,還依然是那樣那副認真的模樣。
沒多久徐婉就在微風中,聽見這個年僅九歲的小少年問她:「娘,我們侯府會是那個被宰的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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