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子府派人來了,是否要見?」
軍帳中,身穿銀色盔甲,腰配青峰寶劍的男子正在和部下商討城防步兵的事情,忽然接到屬下來報,微微愣了一愣。將軍帳中的將領們打發了出去,皇甫曜這才在虎皮鋪就的太師椅上坐下,沉著臉開口道:「將人帶進來。」
過了片刻,一個將整張臉掩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男子掀起帳門帘走了進來。見到皇甫曜那張冷凝的臉之後,便單膝跪了下去。「參見四皇子殿下!」
皇甫曜掃了那人一眼,忽然從椅子裡站起身來,親自走上去將那人扶了起來。「先生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能夠為殿下辦事,是鄙人的榮幸!」那披著斗篷的男子客套了一番,這才站起身來,朝著皇甫曜躬身行了一禮。
「先生快些請坐。來人,上茶!」皇甫曜冷峻的臉上綻放出一絲不同以往的輕鬆。
軍營里沒有女子,故而身邊服侍的,都是皇甫曜從四皇子府帶來的幾個心腹內侍。聽見他的吩咐,守在帳外的人立刻端了熱騰騰的茶水進來,然後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先生此次過來,可是太子那邊有什麼動靜?」皇甫曜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向來直來直往,有什麼說什麼。
黑衣男子將身上的斗篷取下,露出那張平凡卻又熟悉的面龐,拱手道:「太子府近來的確頗不寧靜,朝堂上許多臣子都投靠了二皇子和七皇子。太子的士氣日漸衰落,手頭又沒有兵權在握,那太子之位怕是不保了!」
「所以,他就想著與本殿聯手,來鞏固自己的太子之位?」皇甫曜輕蔑的冷哼一聲,根本就不屑與那人打交道。
黑衣男子面容沉靜,似乎早就料到了四皇子會是這般的態度,於是接著說道:「太子的確有這個意思,而且還是在鄙人的授意之下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皇甫曜不自覺的挑了挑眉,臉色有些難看。「先生為何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他皇甫曜要的是自由,無拘無束。誰做皇帝都一樣,只要不來打擾他的清淨,他絕對會很安分的在自己的領地安樂的過日子。他手裡的兵權,是用來自保的。若誰想做皇帝,就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去搶,他不會幹涉。若誰想借用他的勢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殿下多年的心愿,有城全然了解。只是殿下不願意去爭,並不意味著別人登上高位之後,就不會想將兵權收歸己有。沒有任何一個帝王,會容許兵權旁落他人的。即使殿下沒有那個爭奪之心,上位者也絕對不會讓殿下手握兵權的,威脅到低位的。」黑衣男子苦口婆心的勸著。
他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殿下身邊的第一謀士——柯有城。然而,他真正的主人,卻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這位四皇子。
皇甫曜不是沒想過,只是他真的志不在此。他最擅長的,是在戰場上殺敵,而不是玩弄權術。父皇登基這麼些年來,不是為政務而操勞,就是為後宮的女人們所累,又有多少時日過得舒心過?
從小在皇宮長大,看著宮妃和兄弟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他早已厭倦。他沒有一日不想逃離那個令人厭惡的地方,後來終於有機會,他進了軍營,在男兒們的戰場揮灑汗水和熱情,找到了自身真正的價值。那個牢籠一般的京城,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先生所慮,曜何曾沒有想過?只是爭得了天下又如何整日被困在那金絲牢籠里,任人擺布,還不如死得其所,流芳百世。」
柯有城嘆了口氣,心裡感慨無數。
他與四皇子的交集雖然不多,但卻深深佩服他的軍事才幹和做人的氣度,這才一心一意的投向他,為他出謀劃策,肝腦塗地。奈何這四皇子,絲毫麼樣爭奪帝位之心,一心想要過著無拘無束的逍遙日子。他這麼多年來的心血,怕是要白費了。不過,這個情景他當年也是想到過的,故而付出了那麼多,他也是心甘情願。
「有城明白了,也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原本打算利用太子發動政變,將二皇子和七皇子一黨給鎮壓下去,然後再將太子暗中除去,那麼這天下便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了。但既然四皇子無心皇位,那麼他的計劃就要變動一下,先保住太子再說。二皇子陰險狡詐,七皇子深藏不露,相比起來,還是太子更容易掌控一些。
皇甫曜知道他的決定,讓很多跟隨他的人很失望。但這一輩子,他就想任性這麼一次。不管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依舊想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竇家如今算是徹底的被打壓了下去,太后依舊是太后,但地位是大不如前了。他對竇家,甚至是對他的生母德貴妃也沒有多少感情。至於他府里的那些女人,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故而,他才好無所戀的離開京城,來到南疆邊塞。
「先生這麼多年來的幫襯,曜沒齒難忘。日後若是先生有任何的心愿,曜會竭盡所能,替先生完成。」
柯有城默默地站起身來,朝著四皇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到:「殿下的知遇之恩,有城感激在心。能夠為殿下效勞,有城榮幸之至。有城只盼望殿下能夠歲歲平安,福壽延綿!」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了營帳,消失在夜幕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皇甫曜心裡忽然一松。以前,若說他還有什麼牽掛,那便是覺得對不住這些全力支持他爭奪高位的衷心將領和謀士。如今,看到他們都能夠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決定,他也就再無羈絆了。
「先生一路走好!」皇甫曜對著那人的背影拱了拱手,楠楠自語道。
距離營帳不遠處的一處樹林裡,幾個蒙著面的黑衣人整齊的佇立在原地待命。為首的一個青衣男子,身材頎長,器宇軒昂,就是臉色冷了一些。當看到有個黑影從軍營里悄悄地離開,他便揮了揮手,低聲吩咐道:「跟上那人,找到合適的機會動手。」
「是!」瞬間,那些蒙面人便飛身離去,不見了蹤影。
柯有城來去匆匆,並未帶多少的僕人在身邊伺候,只帶了一個常年跟隨他,對他忠心耿耿的啞巴老奴。
從軍營里出來,剛要爬上馬車。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接著後腦被狠狠地一擊,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
不一會兒,從樹林裡鑽出幾個蒙面人。
坐在馬車上的車把式見到他們,沒有任何的驚慌,而是警惕的朝著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向那些蒙面人招了招手,讓他們將人劫走。等到那些人消失了兩柱香的時辰,他才朝著軍營奔去。
「啊…啊…啊啊啊…」
「他不是柯先生的僕人嗎,怎麼又回來了?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守在軍營門口的將士雖然認識這個啞巴老伯,但卻不敢輕易地放他進去,只能先進去稟報再說。
皇甫曜聽說柯謀士的僕人找來,心中頓時感到不妙,立刻派人將他接進了營帳之中。在啞巴僕人比手畫腳一番之後,皇甫曜總算是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來人,去宣布都統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長著絡腮鬍,看起來十分粗獷的漢子走了進來,朝著皇甫曜抱了抱拳,道:「殿下叫屬下來有何吩咐?」
「布都統,你速速帶兩隊人馬,沿著小樹林方向去搜尋柯先生的下落,不得有誤!」柯有城是個心思縝密足智多謀的謀士,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若是落到旁人手裡,怕是凶多吉少。
布都統領命下去,便帶著兩隊人馬出了軍營。
守候在不遠處山坡上的人馬,見軍營里調兵遣將,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然後上馬掉頭朝著京城方向飛奔而去。
「啟稟皇上,四大護衛回來了!」勤政殿內,侯大總管躬身站在順德帝的面前,柔聲的稟報道。
順德帝咳嗽了兩聲,從奏章中抬起頭來,道:「宣。」
不一會兒,四個高大威猛渾身穿著清一色紫色衣袍的男子走進殿內,跪倒在皇帝陛下的御前。「參見皇上,屬下有重大軍情要稟報!」
「說。」順德帝氣息有些不穩的輕喘道。
四人中的老大夜影微微抬頭,斟酌了一番之後才答道:「啟稟皇上,四皇子的南防軍有異動!」
「你說老四的軍營有異動?可知道發生了何事?」順德帝不愧是個帝王,並未因他們的一句話就惱怒,反而冷靜的追問詳情。
夜影略微壓了壓頭,道:「屬下打聽到一個消息,太子身邊的幕僚趁著天黑,進了四皇子殿下的軍營。過了一個時辰才出來,然後…屬下便看見南防軍軍營內火光點點,有兩隊人馬出了軍營,朝著北邊而來。」
順德帝聽了四大內衛的稟報,氣息更加的紊亂,咳嗽的也更加厲害起來。侯大總管自作主張的將他們打發了出去,便攙扶著皇帝在榻上躺了下來,又端來太醫們熬好的湯藥,慢慢的給他灌了下去。
「皇上,保重龍體啊!」侯英滿臉擔心的勸道。
順德帝揮了揮手,艱難的開口道:「太子這是想要聯合老四手裡的兵權,除去老二和老七啊…咳咳咳…」
侯英不敢接話,畢竟這話題太過敏感,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安靜的伺候著。
「侯英啊…你說朕都還沒有死呢,他們就開始斗得你死我活的,他們眼裡到底有沒有朕,有沒有我這個父皇啊…」順德帝喘著大氣,說完這一番話,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皇上…龍體要緊…皇子們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您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保住龍體啊…」侯英眼眶微紅的勸道。
順德帝沒再吭聲,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氣。他自認為英明一世,卻偏偏養出了這麼些個狼心狗肺的兒子!他都已經病得臥床不起了,他們沒說多在身邊盡孝,反而肖想著自己的皇位,簡直大逆不道!
這些兒子們當中,太子內斂卻缺乏主見,二皇子高傲自負卻急功近利,四皇子英武不凡卻不受拘束嚮往自由,七皇子倒是孝順,只是他卻始終看不透他的心思,九皇子最得他的喜愛,活潑聰明,卻又太過年幼,不諳世事。
眼看著他沒多少時日了,他還真不放心將皇位交出去。他倒是有意將皇位傳給老七,畢竟他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他生的孩子。只是他心中始終沒有忘記仇恨,也不知道這江山在他心裡到底占著什麼樣的分量。
長嘆一聲,順德帝眉頭皺的更緊了。
「皇上,四大暗衛還在外面等著呢…」侯英猶豫了好久,在順德帝快要睡著之前,面帶尷尬的提醒道。
沉吟了片刻,順德帝心思千轉百回之後,才開口吩咐道:「你去把內閣大學士管仲堯宣進宮來,讓他替朕擬一道聖旨。」
「是,老奴遵旨。」侯英低頭退了出去,派人去請管大學士去了。
管大學士被叫起來接旨後,二話沒說,就換好朝服,跟隨宮裡的太監進了宮。勤政殿內,順德帝神情疲憊,正閉目養神。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管仲堯規矩的上前行禮,跪伏在地。
順德帝聽到他那熟悉的嗓音,抬了抬手,道:「管卿家不必多禮,平身。」
「謝皇上。」管大學士起身,然後恭敬地退到一旁,問道:「不知皇上深夜召見,可是有什麼急事?」
順德帝喘了口氣,才接話道:「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沒幾日好活了…咳咳咳…與其看著他們兄弟之間鬥來鬥去,你死我活的,還不如早些將皇位繼承人選定下來,也省得他們再去爭了…咳咳咳…」
管大學士一聽這話,心中頓時瞭然。皇上這是要立遺詔了!
「微臣謹遵聖諭!」說著,他便走到書案前,開始研磨潤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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