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春色之千金嫡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變病癒,仙蹤難覓

    第一百一十四章家變病癒,仙蹤難覓

    何興雖然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到底還是不能徹底忽略女兒何珊珊的意見。

    誰叫何珊珊讀書不行,外表也不出色,可就是討何家的大金主何姨婆喜歡呢?何興還指望著,何珊珊能將姨婆哄得高興,從指縫中露出更多好處下來。

    何珊珊她媽先嚷了起來,「有倆錢花不完了是吧,搬去省城,那裡哪樣不比南縣貴?你要想當省城人,下本子就會投胎一點,直接投胎到你姨婆那樣的家底,不僅能搬去省城住,還能出國呢!」

    何珊珊被母親打擊了一番,心裡委屈難言。

    人要是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就算不投胎在姨婆家,她情願投胎在徐寶鏡家好吧?起碼徐寶鏡的爸媽不重男輕女,還能給女兒一個聰明的腦子。

    &話好好說,不要罵珊珊!」

    何興是一家之主,不僅能管兄弟何貴,管教老婆也是一把手。

    何珊珊她媽不敢再唧唧歪歪,抱著何珊珊的弟弟進屋去了。

    何興對女兒好言悅色道,「珊珊,家裡經濟條件雖然不錯,可在蓉城買了房子,就不寬裕了,你媽說的話糙理卻不糙,你要是能說動你姨婆在省城投資,那咱家就順勢搬去了不是?」

    何珊珊還挺喜歡姨婆的,畢竟她姨婆對她還真不錯。

    可被父母這麼赤裸裸揭露本質,以何珊珊的臉皮也感覺到了難堪。

    她爸也做了兩年生意,難道連在省城買房子都買不起?說到底,還是想把賺到的錢留給她弟,甚至養何超都沒問題,就是不樂意在她身上投資。

    &爸,你還記得我小學時也要好的那個同學徐寶鏡嗎?她全家不僅搬到了省城,她媽都開上進口汽車了,反正我不能輸給她,咱們家也要搬到省城去!」

    何興對學生間的鬥富攀比不感興趣,聽到寶鏡她媽開上了進口汽車,何興才有了重視。

    &個總愛來找你玩兒的丫頭?我記得你說過她媽在供銷社上班,爸爸是繪圖的,怎麼就開上進口汽車了。」

    何姨婆出手大方,不過是對普通工人階級而言。

    何姨婆前後也給過何興差不多二十萬人民幣了,何興的生意有賺有賠,再加上全家老小的開支,他現在手裡肯定是沒有二十萬的。

    可一輛進口汽車,怎麼也得二三十萬。

    徐家是怎麼賺錢的?何興就是對徐家的賺錢渠道感興趣。

    論掐尖嫉妒,何珊珊當屬第一,說到正事,她腦子不算絕頂聰明,還能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徐家賺錢渠道?何興未免太高看自己女兒了。

    見何珊珊訕訕低頭,何興也恨鐵不成鋼。

    他耐著性子哄道,「珊珊,小時候的友誼最珍貴,你還是要多和徐寶鏡同學多走動走動嘛……爸爸向你保證,一旦賺到了足夠的錢,肯定在省城給你買套房子。」

    何珊珊眼珠子亂轉,何興的意思她聽明白了。

    這是讓她和徐寶鏡親近起來,套出徐家發財的路子吧?讓她對徐寶鏡真心實意好,何珊珊自問辦不到。

    可若是套取徐家的財路,何珊珊卻十分樂意。

    她期待著有朝一日,她爸能靠著徐家的財路發大財,徐家反而落魄下去,那她就能將徐寶鏡踩到了腳下……成績好有什麼用,大學畢業,也才多少錢一個月,根本比不上做生意賺錢!

    ……

    李立德跑到大哥面前推心置腹一場,李立平到底是記在了心裡。

    趁著小妹還在南縣,兩兄妹聚在了一起。

    李立平把事情一說,李淑琴只能苦笑。

    &哥,我有幾分本事您還不知道?這兩年開小吃店的確賺到了錢,可都投入到了省城的地皮和房子裡,別看我開個小車風光,這風光啊,都是您外甥女給的。」

    李淑琴自問不是什麼商業奇才。

    小吃店最開始的選址以及本錢,都是寶鏡給的。

    走得也是物美價廉,積少成多的賺錢路子,讓她管理幾間小吃店還能不出岔子,可若是叫她指點二哥李立德下海做生意——別說以她二哥的性格會不會聽從她的「指點」,李淑琴自己也不敢幫著出主意。

    &哥要想做生意,總沒有找寶鏡出本錢的道理吧?我和他一母同胞,我幫他是無可厚非,多得沒有,一兩萬我還是能拿出來的。」

    李淑琴也不說是借,李立平明白她的意思。

    好壞就是這麼一次,若是李立德拿了妹妹的錢胡亂花用,那李淑琴的錢就當肉包子打狗了,反正不準備要回來。但李立德若還想開一次口,李淑琴肯定不會搭理。

    李立平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其實想法差不多。

    總不能,讓他和李淑琴無限次提供幫助,讓李立德有恃無恐揮霍兩人的血汗。

    &不,讓他也開間小吃店?省城的市場大,不會和你形成競爭。」

    李淑琴沒反對,她不讓二哥開,還是會有其他人參與競爭,便宜外人不如便宜家人。

    但她二哥和二嫂吧,李淑琴說句良心話,都不是捨得吃苦的,指不定還嫌棄開小吃店丟人現眼,想要一鳴驚人做個什麼大生意呢。

    &把二哥叫來,問清楚他的想法吧。」

    李立平笑了,「那不如,咱們一起去省城看看爸媽,當著爸媽的面問。」

    李立平好歹能管理一個廠子,豈非是一點主意都沒有?老太太最近話里話外說老二過得苦,李立平沒啥想法,反正他對弟弟妹妹都問心無愧,那就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嘛。

    李淑琴自無不可。

    二舅媽一聽消息,顧不上再和李立德慪氣,從娘家趕回來。

    到底是和李立德一起,並李立平和李淑琴,一家人心平氣和坐下來在寶鏡外公家吃了頓晚飯。

    保姆黃英收拾走了碗筷,客廳又留給了李家人。

    李立平先把弟弟想做生意,自己和李淑琴答應幫忙的事情講了,外公眉頭微皺,外婆卻面有喜色。她不敢和寶鏡外公頂牛,可大兒子和小女兒主動開口想要拉拔立德,老頭子就不能怪到她頭上了吧?

    &們是怎麼想的?」

    外公沒發怒,反而耐著性子問小女兒,畢竟,這事兒大兒子頂多出力,李淑琴才是出錢的那位。

    李淑琴老老實實道,「我手裡就剩兩萬塊錢了,可以先給二哥做本錢。」

    她沒說是借,老爺子不太樂意,「親兄妹也要明算賬,你要真拿出兩萬塊,就得讓立德給你打個欠條。」

    李立德還沒意見呢,寶鏡二舅媽急的兩眼噴火。

    看看小姑子說的是什麼鬼話,一張嘴才兩萬塊,夠買個車軲轆不?瞧瞧,這就是親二哥呢,不知道還以為李立德是李家抱養的,錢少不說,小姑子的意思大概是不用還了,偏偏她公公還多事,讓打什麼欠條。

    二舅媽腦子一熱,衝動道,「淑琴開幾十萬的車,幫她親二哥,好意思給兩萬?這是打發叫花子呢!爸,您也不能太偏心了,明雨好歹是李家唯一的男孫,您就忍心看他過苦日子?」

    老爺子老神在在,根本懶得和兒媳婦掰扯。

    老太太不答應了,扯著媳婦袖子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家對三個孩子哪裡不公平了?讀書沒落下哪個,結婚給的東西都一樣,合著你們現在過得不好,還是因為我和你爸偏心?」

    李淑琴也惱了。

    &嫂,您要是嫌棄兩萬塊少,那就別要!別以為誰聽不出你意思,過年時就搞了一出,教唆明雨向兩個表姐要紅包……二嫂你自己不要臉面,好歹顧忌下我們李家的家教,兩個還在讀書的姑娘,又和明雨是同輩,憑啥要給他紅包?退一萬步說,兩個表姐願意給小表弟零花錢,那是她們有心,你還能教孩子強要?二嫂,你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覺得我們過得好一點,就理所當然要幫你?呵呵,我今天先把話說在這裡,我是李家的姑娘,以後贍養父母天經地義,可我嫁給了海東,又有兒有女的,我的錢,只會給我兒女,不會越過寶鏡和徐朗,反而把財產都給明雨。」

    李淑琴火力全開,句句都戳中了寶鏡二舅媽的心思。

    她真是氣急了,丈夫老家那邊,有人心念念惦記著要把徐城過繼給兩口子,指望著得她家的家產。

    李淑琴好歹還能用徐老太不是徐海東親媽的理由安慰自己,不要和極品們計較。

    可她這邊的親人們,也有不靠譜的存在。

    別說是她二嫂個人極品,沒有她二哥的縱容默認,二嫂能在一家人面前張牙舞爪?

    李淑琴此時得慶幸,李家最高話事人,她爹不是個重男輕女的倔強老頭兒,李明雨是李家唯一男孫不假,可老爺子從前最疼的就是聰明好學的蘭芯,如今再加一個寶鏡。

    二嫂說在意的傳承香火,老爺子本身都不在意。

    沒有孝道壓在頭頂,二嫂就沒有鉗制自己的本事,李淑琴怕她個鬼,想說啥就說啥。

    兩萬塊不想要,她還懶得給呢。

    李淑琴自家還有一堆事,火爆脾氣哪裡受得了二嫂擠兌,乾脆一甩手走了。

    保姆黃英聽得客廳里吵起來,老老實實低頭洗碗,儘量降低自家的存在感。

    寶鏡外婆都給氣笑了,「明雨他媽,你要是抱著這種想法,我以後都懶得管你們。」

    李立德滿身是嘴,可又不知該從何解釋。他有些逃避自家的內心想法,在天長地久的潛移默化中,在妻子喋喋不休的抱怨中,李立德覺得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從啥時候也變了。

    有沒有不知足,有沒有暗暗嫉妒?

    肯定是有的。

    父親的眼神十分失望,李立德羞愧難當。

    &媽,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立平叫了他好幾聲,沒留住弟弟的腳步,二舅媽站在原地滿臉通紅,也恨恨拔腳追了上去。

    &立德,你這個窩囊廢,我這都是為了誰?好啊,壞人都讓我給做了,你悶聲不響做好人是吧?老娘真是受夠了你,日子過不下去了,我要和你離婚!」

    李立德忽然抬頭,「你說真的?」

    二舅媽一愣,「什麼真的?」

    &婚的事。」

    李立德態度平靜,二舅媽反而有些退縮,不過兩口子吵架,哪能輸了陣仗?

    她一挺腰,態度強硬,「當然是真的,我們離婚,我受夠了這日子!」

    李立德點點頭,頭也不回道,「我知道了,明天就和你去辦手續。」

    二舅媽當時沒當一回事,可第二天一大早,李立德把兒子李明雨塞到了大哥家,還真扯著妻子去了民政局。

    現在離婚,工作人員都是要先勸勸的,能合儘量不建議離婚,特別是在有孩子情況下。

    李立德堅持要離婚,二舅媽嚇得腿肚子打轉,愣是在民政局哭成了個淚人。

    一方不同意,就必須得先調解,李立德咬緊了牙關不鬆口,明雨他媽拔腿就跑。

    王愛群先往娘家跑,在李明雨外婆面前哭成了個淚人。王愛群的兄弟們要去揍李立德,被王老太攔下。

    &子,打了他一頓,傷了男人的臉面,他說不定就更要堅持離婚,你應該找你婆婆哭去。」

    別看王老太嫌棄女婿沒本事,可王愛群真要和李立德離婚,又不是二八少女,長得又不漂亮,難道還能嫁個比李立德條件更好的?

    李立德就算再不濟,他從來不打老婆,也忍得了王愛群大手大腳花錢的毛病。

    王老太可精明了,哪裡肯讓女兒真的離婚。

    從前都沒說離婚,沒道理等李立德大哥越混越好,小妹越來越有錢時離啊?王老太琢磨著,到底是女婿一時氣話,還是外面有人了——後面的猜測,她是不會和女兒講的。

    王愛群哭哭滴滴坐車去了省城。

    消息從她嘴裡說出來,整個李家都炸了。

    &年代,風氣不開放的小縣城,離婚是極其丟人的事,不僅是女方丟人,男方也丟人。

    更有甚者,那種封閉落後的鄉下,女人就算被家暴都不敢提離婚的。有些男人在外面找了其他人,死活要和老婆離婚的,離婚後農村主婦覺得沒臉見人,上吊的有,喝藥尋死的也有。

    李家的風氣事實上也很保守的,聽說二兒子和媳婦鬧離婚,寶鏡外婆那之前被外公刺激過的心臟,就有些不堪重負了,當即腳就軟了。

    話剛說完,王愛群還沒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明雨他奶奶先倒下了。

    王愛群嚇得半死,整個人都發蒙。

    保姆黃英哪裡見過這樣的畫面,也急的手足無措。

    還是寶鏡外公遛彎兒回來,剛巧碰上。

    終年表情淡定的老爺子面色也大變,「愣著做什麼,先給醫院打電話,再給淑琴打電話。」

    若是醫院的急救沒來,家裡唯有李淑琴有車,還能搶奪下時間。

    黃英忙應了,這才手忙腳亂去打電話。

    老爺子沒也閒著,他翻出了寶鏡留下的速效救心丸。

    這是馮堂獨有方子秘制的救命丸藥,她特意放了幾種急救藥丸在二老家,本來是預防老爺子會遵循上輩子的軌跡發病,她遠在青城山石屋來不及救治,哪知道沒能救外公,倒先在外婆身上用上了。

    服了兩顆藥丸子,外公不斷輕拍著老妻的胸口給她順氣,老太太面色漸漸緩過來。

    只要呼吸平緩了,人暫時昏迷都沒事。

    救護車還沒來,老爺子看著臉色煞白的二兒媳。

    &吧,怎麼回事?」

    王愛群哭哭啼啼,「我不是有意氣媽的,就是立德說要和我離婚……」

    黃英打完了電話小跑著過來,聞言盯了李老爺子的二兒媳一眼,就算她不聰明也能想到,老太太要是被氣出個好歹,那婚才是離定了。

    真是太沒有眼色了,黃英很吃驚居然有人比她還笨。

    老爺子沒給評價。

    李淑琴來得比醫院救護車還快,徐家買地皮建小樓的地方本也離寶鏡外公的宿舍不遠。

    &怎麼了?」

    &別說了,送醫院要緊。」

    徐海東二話不說背起了老太太,一行人往醫院趕去。

    搶救的醫生都說情況很危急,「要是再晚點送過來,老人家就不樂觀了。」

    外公心知,哪裡是送醫院及時,分明是外孫女留下的急救藥丸起了效果。

    母親病重住院,南縣的李立平兩兄弟到底還是接到了消息。大舅媽身子晃了晃,「是不是蘭芯她奶奶不行了?我拍電報讓蘭芯回來!」

    李立平搖頭,「已經是脫離危險了,別讓孩子擔驚受怕的路上再出點岔子,先別說。」

    兩口子和李立德一起趕往省城醫院,剛到病房,老爺子二話不說抽冷子就給了李立德一巴掌。

    &我滾,順便把你老婆一起帶走!」


    老爺子也有點封建思想,當人公公的,總不能和兒媳婦掰扯,他也就只能教訓親兒子。

    李立德眼眶都紅了,他媽就躺在病床上,還昏迷著沒醒,吊瓶兒從老太太布滿青筋的手背上扎進去,看著可遭罪了。

    李立德也發瘋了,扯著王愛群就出了病房。

    &愛群,這婚,我們是離定了!」

    李立德此刻恨不得撕了眼前的女人,這tm擱在過去就是忤逆不孝的行為,是要判刑的。

    王愛群哭得鼻涕眼淚糊在一起,百般認錯,李立德一句話都聽不進去。王愛群想拿兒子做藉口,李立德也是個混賬,「你要捨不得,就把明雨一塊兒帶走,老子又不是失去生育能力了,以後多得是女人替我生兒子。」

    王愛群撲上去撕打抓扯,大碼李立德沒良心。

    兩口子就在人來人往的省城醫院干起了架。

    病房裡,李淑琴眉頭不展。

    &行,我還是讓寶鏡回來看看她外婆。」

    李淑琴現在十分信任女兒的醫術,矯枉過正認為除了寶鏡以外的都是庸醫。

    外公雖然擔心老妻,但還是比較相信大醫院判斷的,「醫生說今天夜裡就能醒過來,先不要驚動寶鏡,她現在自己都處於關鍵期,哪裡還能分神?」

    ……

    老人擔心的沒錯,寶鏡的確正處於關鍵期。

    眼看著七月將至,留給她時間太少太少,如果不能在馮堂的指導下領悟七十二改命針法的要義,靠她自己領悟的幾率,就越發渺小了。

    &已經反覆揣摩練習了多次,必須要在真正的病人身上試驗,才能找到自己不足的地方。」

    馮堂說話間似乎毫無憐憫之心。

    寶鏡沉默,所謂在真正病人身上試驗,肯定只有在絕症病人身上才能看見效果,符合情況的,唯有范老實。

    &麼,你不敢?」

    是不敢,還是對自己毫無信息,馮堂的眼神咄咄逼人,十分罕見。

    寶鏡沒法拒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帝內經》中有記錄,古代針灸術其實有「九針」,既是九種形狀不一大小不同的針灸工具,效用也不盡相同,分別稱為:鑱針、圓針、鍉針、鋒針、鈹針、圓利針、毫針、長針、大針。

    現代人更為熟悉的顯然是用做皮膚表層治療的「毫針」,細若毫毛。

    馮堂所授的針灸術,需要動用一百零八根銀針,數量上顯得特別多,其實各種針的範疇也沒能超過傳統的針灸九針。

    他們這一脈,代代相傳的針具共有一百零八針,馮堂早前有言在先,108根銀針遺失了一半,他如今手裡卻只有54根,想要施展七十二針改命絕技,少不得要臨時再找一套針具。

    &在的中醫認為不鏽鋼做的銀針經久耐用,殊不知古時稱之為銀針,也是事出有因,銀具有更好的延展性和可塑性,能真正發揮出針灸術的精髓。」

    馮堂不知道從哪裡的中藥鋪給寶鏡弄了一套銀針,湊齊了七十二針,兩人下山往范老實家而去。

    范老實上次的了寶鏡囑咐,簡直像是奉旨幹活。

    再過一個多月就要收割水稻,范老實操心今年水田裡的收成,每天都要趁著太陽落山後那點時間去地里轉悠下。扯幾個和水稻搶奪營養的稗子,或者捉許多蝗蟲用草須子穿成一串一串的,既解決了禍害莊家的害蟲,這些蝗蟲放在灶膛里烤好,或收拾乾淨了用油炸過放點鹽和辣椒粉末,對農村孩子來說是很好的美味零食。

    寶鏡和馮堂到村子時,范老實就捉了許多蝗蟲。

    看見一老一少兩個救命恩人聯袂而來,范老實將蝗蟲藏到了身後。

    &雞的,我捉回去餵雞。」

    范老實局促不安的樣子,引得寶鏡心軟,「餵雞便餵雞吧,其實蝗蟲也是一位中藥,是高蛋白高營養的食用昆蟲,人吃著也沒有壞處。」

    說得范老實滿臉笑呵呵的。

    他領著二人往家裡走。

    今天,不僅大兒子范江,范江新婚一年的妻子也在。

    寶鏡說明了來意,范江和范老實都沒意見,范江妻子不肯了:「這是拿我公公做實驗呢?不治了我們。」

    范江臉色難看,第一次開始懷疑起寶鏡醫德。

    寶鏡哭笑不得,她之所以遲疑在病人身上嘗試,主要是怕不能取得顯著的治療效果反而讓病人和家屬失望——就算治不好,哪裡就會把人給扎壞了?寶鏡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她一開始辨不明人體內的經脈,她還有一個大作弊器太陰鏡。

    有此鏡相助,她能洞悉人體經脈穴位,哪裡會弄錯?

    范老實很相信寶鏡,「我聽徐醫生的。」

    范江和妻子都急了,可不論兩人怎樣勸說,范老實就是不為所動。不顧大兒子難看的面色,范老實語重心長道,「江子,做人不能忘本,徐醫生沒有害過你爹。」

    被一個大字不識的老農如此信任,寶鏡都有幾分動容。

    &要廢話,不扎就算了,小徐的時間也很寶貴的。」

    馮堂無所謂別人是否感激他,從來不是個性格溫和的醫者。

    范江兩口子敢怒不敢言,心知父親胃癌正在好轉,生怕徹底得罪了寶鏡,她會撩開手不再繼續給范老實治療。

    人性本私,升米恩斗米仇……范江對寶鏡態度雖不至此,這卻也是馮堂堅持要寶鏡今後收取診金的原因。若往日,寶鏡不是免費醫治,而是索取了范家需要傾家蕩產支付的診金,那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范家奉為聖旨,根本不可能出現眼前的情況。

    就是因為沒收取財物,所以寶鏡此前大半年對范家的付出才不被人銘記,在范老實身體漸漸好轉後,對她的感激也會日日由濃轉淡。

    馮堂給寶鏡上的最後一堂課,不僅是針灸術,還在如何了解人心,處理醫患關係上。

    馮堂態度不好,范老實的兒子反而不敢再有異議。

    寶鏡望著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柔若清風細雨,或許是醫者面對患者時所必須的,但面對患者家屬時,有時則需要一定的剛性。沒有捨我其誰說一不二的霸氣,很難讓患者家屬相信她給出的每一個治療方案,進而得到配合。

    寶鏡雖有明悟,到底還是沒有立刻換上晚娘臉。

    她還刻意將范老實的針灸地點選在了范家院子裡。

    范老實按照著吩咐,燒熱水泡了個澡,保持了全身的乾淨清爽後,穿著個大褲衩睡在長凳子拼接成的臨時床鋪上。

    床鋪就擺在院子中央,寶鏡無所謂范家的孩子們是否近距離觀看。她風光霽月,范江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扯著新婚妻子回了房間。

    妻子抱怨,范江皺眉,「咱爹穿著條褲衩子,你這個做媳婦的圍著看什麼看?」

    范江老婆羞得滿臉通紅。

    &徐醫生還不是,年紀輕輕的,估計連對象都沒有吧,她怎麼就不覺得羞?」

    范江妻子還有一句刻薄話,看在寶鏡醫治公公的恩情上沒有說出口,那就是徐醫生這樣不忌諱,以後還能找到對象不?哪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老婆動不動就看光著身體的男人。

    寶鏡若知道範老實兒媳婦的想法,說不定當時就能氣血翻湧行針失敗。

    好在她不知道,並且,已經穩穩下了第一針。

    連續的七十二根針,必須刺入正確的位置,同時她體內的內勁不能有半點中斷。出了些許錯誤,七十二針,七十二個穴位那股氣流就無法在病人體內形成循環,帶走盤根固結的病氣,徹底擊潰病灶。

    不論之前有再多的緊張和顧慮,一旦動針,寶鏡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就算是范老實本人,在她眼中都虛化成了背景。

    憑藉著太陰鏡,她能清楚看到那些潛伏在人體內的病氣,她全神貫注,整個腦海里,就是想著要從哪裡下針。人體的穴位多不計數,她只能選擇最有針對性的七十二個。

    嗒、嗒>

    不是手錶秒針在轉動,是寶鏡額上因緊張而致的汗珠。

    一滴滴,滴落在范家地面的土磚上。

    有無數的方案,有無數個開局,就像下棋,寶鏡此時舉棋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落下的第一個子,會不會造成整盤棋局的失敗。

    遲疑的越久,寶鏡越是沒有下針的勇氣。

    &針!」

    馮堂在旁看出了她的顧慮,冷不防暴喝一聲。

    寶鏡一個激靈,下意識將第一針落下。

    陷入皮肉一寸,回神一看,居然正是她一開始最初考慮的那個方案。落子無悔,此時想後悔也沒辦法,寶鏡只能按照最初的想法,一針針落下。

    每下一針,她體內的氣流都要分潤一分。

    它們順著銀針,進入范老實的體內,和病氣殺做一團。

    落到第六十六針時,寶鏡已經感覺吃力無比。不是她選定的穴位有問題,是她體內的內勁氣流,竟有後繼無力的現象!

    她以為自己掌握了三十六針續命法,當時內勁氣流能輕鬆支持,就能嘗試七十二針。

    哪裡會知道,當真正實踐時,七十二針,需要消耗的內勁,不僅是三十六針的兩倍,而是更多……多到,寶鏡一下子想起了馮堂當初的話。

    他說,他只會醫,他的武,原就是醫的輔助,不是殺人之武,不是自保之武,僅僅是為了輔助醫術!

    寶鏡首次深刻體會到,馮堂當初所說話的涵義。

    武,為醫術之輔,準確來說,是精妙絕倫的針灸術的輔助力量。

    而現在,她對針灸術的領悟判斷沒有出錯,體內的內勁氣流,卻後繼無力……武不輔,針何以救人?寶鏡仍然在苦苦支撐。

    第六十九針落下,她身體微微晃蕩。

    第七十針,她湧起頭暈眼花之感。

    第七十一針,她無餘力再支撐太陰鏡,此鏡自動縮回寶鏡體內,讓她無法再借著太陰鏡直觀查看范老實體內的病氣情況,唯有靠她自己的判斷去下最後一針。

    第七十二針,寶鏡努力抬起手腕,下意識將針落到了某個穴位。

    細若毫毛的毫針,刺破范老實的皮膚,紮根在他體內。

    寶鏡臉上卻有一絲苦笑,敗局已現,就算判斷正確最後一個穴位,沒有內勁支撐,最後一針,終歸是廢針!

    心中一片頹然,就算不用太陰鏡,她也能察覺到,范老實體內的氣流循環正在崩潰。

    最後一針,是殺伐之針,能帶領著所有的氣流攻伐病灶——兵士齊聚,陣前點軍,卻缺了領兵的將帥,此仗,該如何取勝?

    潰也,潰也!

    寶鏡正失望灰心,陡然,肩頭一熱。

    &老……」

    是冷眼旁觀的馮堂,在臨危關頭,伸出一指,點在了寶鏡肩上。

    一股熱流順著她肩頭下延,馮堂隔體傳功,將自己精純的內勁送入寶鏡體內,順著手臂的經脈湧入銀針。

    &

    寶鏡手下的最後一針,發出一聲震動的顫音。

    它得到助力,與前七十一針匯聚,這位將帥的力量來自馮堂,遠比寶鏡此時的功力更醇厚,勢如破竹,帶領著手下的士兵們往范老實體內的病氣絞殺而去。

    循環已成!

    寶鏡收回手,躲在屋裡偷看的范江兩口子,捂住嘴難掩吃驚。

    明明沒有風,以他們的角度看去,范老實背上扎著的銀針居然在自己顫動。

    不,那不是顫動,是在訴說,是在舞蹈……

    寶鏡臉色很白,笑得勉強,「馮老,我這最後一針,全靠您出手相助,那七十二針改命之法,我到底算不算學成了?」

    馮堂冷哼,「吐納內功可以用時間積累功力,針灸技法,卻全靠你自己對人體穴位的體悟,靠你對病情的準確判斷。」

    馮堂沒有明說,寶鏡煞白著臉,笑得挺開心。

    那就是說,她其實是學會了的。

    一刻鐘後,寶鏡收了針。

    范老實站起來,好像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蹲下去大吐特吐。

    范江兩口子奔出來,扶著老夫對寶鏡怒目而向。

    范老實吐了一地腥臭的血塊,看上去就像命不久也。哪知吐完了,卻精神抖擻站起來,拉住了情緒激動的大兒子,「江子,我渾身上下都輕快了好多,胃也不疼了。」

    范老實覺得,自己應該是好了。

    久病成醫,他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再了解不過的。

    范江不敢相信,仔細詢問和范老實的情況,一臉愧色想要感謝寶鏡,抬頭才發現,一老一少,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院子裡。

    此後,寶鏡結束了義診,附近的村民再沒有見過那個笑起來很親切,年紀輕輕,醫術高明,還不收診金的「徐神醫」。

    ……

    &好好睡一覺,今天肯定很累了。」

    寶鏡累的都不想說話,也不願意講究虛禮,倒床就結結實實睡了一覺。

    馮堂給她點了一爐香,就像他第一次當著寶鏡的面替祁震山針灸時一樣,寶鏡聞著淡淡的香氣,睡得特別踏實,一夜無夢。

    清晨的山風吹入窗中,喚醒了寶鏡。

    她站在竹樓上伸懶腰,只覺得神清氣爽。

    這日早上,她始終沒見到馮堂。寶鏡也不以為意,馮堂經常不打招呼就外出採藥的,她習以為常。

    可一直等了兩天,都沒見到馮堂,寶鏡心生不妙。

    下意識推開緊閉的石屋大門,寶鏡看見馮堂放在桌上的銀針。

    &根針,包括那造型奇特的金針。馮堂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卻用行動來表明了決心——三年授醫的日子,已經結束。寶鏡望著陳設依舊,卻不見人影的石屋,淚水湧出。

    撫摸著馮堂留下的銀針,她喃喃叫了一聲:「師傅……」

    雖未拜師,寶鏡一直認為自己有兩個師傅。

    一是祁震山,二是,馮堂。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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