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的生物鐘是五更,然而大婚這日,不過四更天便被四夫人叫醒了,四夫人拍拍她肩膀,輕聲道:「該起了,小薇。」
喬薇揉了揉眼,從睡夢中醒來,就聽見了外頭一陣忙碌的聲音,廚房開始忙碌了。
「這麼早啊?」喬薇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
四夫人見她如此好叫,倒是笑了笑:「今兒可是你大婚,不早怎麼辦?」
喬薇哦了一聲。
四夫人就更想笑了,這丫頭一點大婚的覺悟都沒有,別的姑娘大婚全都緊張得睡不著,可瞧她紅潤的面色,似乎是一夜好眠。
喬薇確實睡得挺香的,她心理素質過硬,天大的事都不能影響她安寢。
睡得飽飽,精神也好。
喬薇伸了個懶腰,瞬間就精神了。
四夫人在叫喬薇之前便讓人備了熱水,此時水溫正好,便將喬薇帶到了屏風後。
喬薇一瞧這滿桶氤氳著水霧的花瓣水,步子頓住:「幹嘛?」
「洗澡啊。」四夫人笑著,沖碧兒點了點頭,碧兒上前,伺候喬薇更衣。
當新娘子還有這待遇,喬薇挑眉,由著碧兒將自己剝得光溜溜的,那美好的身材讓四夫人都止不住的紅了臉,女人見了尚且臉紅心跳,若是姑爺見了,怕別化身為狼才好。
喬薇坐進了浴桶。
碧兒用木瓢舀了一勺漂浮在水面的花瓣,輕輕地澆在喬薇的肩膀上。
夫人的皮膚真好,跟白瓷似的,碧兒心想。
喬薇隨手捧了一捧花瓣:「還有柚子啊?」
四夫人看著她手裡的柚子皮,道:「你說文旦?」
「原來你們這兒管柚子叫文旦。」喬薇疑惑道:「為什麼要放文旦皮?」
四夫人笑道:「驅邪的。」
柚子皮能驅邪啊,頭一回聽說呢,喬薇把柚子皮扔回了水裡。
碧兒又取了何首烏澡豆,給喬薇擦拭頭髮。
四夫人又吩咐了自己的貼身婢女,給喬薇細細地揉按肩膀與手臂。
按得那叫一個舒服。
喬薇靠上木桶,享受地閉上了眼,原來被人伺候這麼舒服的,難怪那些有錢人要買丫鬟回來了。
咕嚕。
花瓣下鼓了一個泡泡。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木桶上蔓延開來,這血腥味極淡,被花香與柚子香遮了下去,但喬薇畢竟是大夫出身,對血腥味較常人敏感,她幾乎是瞬間變聞到了不對勁的氣味,驀地睜開眼,身子往前一傾,探出手臂,將花瓣下的東西揪了出來!
居然是小白!
鼻血狂噴的小白……
喬薇惱羞成怒:「你這隻色小白!居然偷看我洗澡!我看你是皮癢!」
小白被修理得很慘,一瘸一拐地回了房樑上,抱著它的蛇寶寶,生無可戀。
……
泡完澡,天也沒亮,碧兒給喬薇換上了大紅色的小衣、大紅色的裡衣,喬薇皮膚嬌嫩,白皙如玉,被紅色的衣料一襯,更是玉潤得驚人。
「要穿嫁衣了?」喬薇問,心裡有點小興奮,這和女孩子都想試穿婚紗一樣。
四夫人笑道:「沒這麼快,你先吃點東西,讓頭髮干一干,姑爺體諒你住的遠,故意將吉時定在了晚上,這好,也不好,好的是你不用連夜地趕,不好的是你怕是要餓上一整天。」
喬薇心道我一個大活人,還能餓著肚子了?往馬車上一坐,誰知道我在裡頭幹嘛?
四夫人讓人去廚房傳膳。
兩個小傢伙還在呼呼大睡,眾人的步子都將步子放得極輕。
很快,一盤白面饅頭與一碗肉丸子手工面丫鬟端了上來,都是飽肚子的東西。
喬薇不挑食,很快便將早餐解決了。
頭髮也幹得差不多了,碧兒捧出了嫁衣,伺候喬薇換上。
這是一套十分修身的嫁衣,腰線收得極緊,袖子寬大,裙裾如倒著的蓮蓬,散開一個蓬鬆的弧度,嫁衣分兩件,另一件乃紅色透明薄紗所制,輕輕地罩在身上,立時有了一種縹緲靈動的美。
眾人驚嘆,如此美艷的嫁衣,真是生平僅見吶!
衣美,人也美,雖未上妝,但喬薇底子好,白得沒有絲毫瑕疵的肌膚,完美駕馭住了嫁衣的顏色。
這時,天已蒙蒙亮,天邊泛起了一抹小魚肚白。
景雲幽幽地轉醒了,看了一眼坐在梳妝檯前的娘親,娘親穿著大紅色的嫁衣,美的像個仙女。
他又看了看放在床頭的小「喜服」,與小「喜服」上的紅花,他曾在村頭看過戲,戲裡的新郎官兒就是這麼穿的。
以為是自己要大婚的小景雲,巨乖地換上了「喜服」,將紅花纏在胸前。
……
羅大娘與幫忙的人全都到了,在別墅忙碌了起來,灑掃的灑掃,做菜的做菜,羅永年與羅大叔也請了假過來,眼下在後院幫著收拾喬薇的嫁妝。
喬薇的嫁妝,算上沈氏的,以及喬崢額外準備的,多得能裝滿一個車隊,更別提男方的聘禮,也得抬一部分回去。
「放心,我馬車都租好了,等下就到。」喬弼說。
羅永年看了一眼後院以及池子裡紅壓壓的一片,心道這得多少馬車?幾十輛吧!知道的說他姐是成親,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搬廠呢!
……
不多時,十全婦人上門了,一進門,便是滿口的吉利話,逗得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活絡了起來。
望舒與景雲去了喬崢的屋子。
十全婦人是四夫人的娘家親戚,夫妻和睦,兒女雙全,身體強健,是個有福之人,又恰巧住京城,便被四夫人請來了。
「這新娘子俊呀。」十全婦人由衷地笑著說。
四夫人就道:「咱家最漂亮的姑娘了。」
十全婦人不可置否:「那可不?比你的嘉兒還美上三分呢!」
喬嘉,四夫人與喬弼的長女,年方十三,與娘家表兄訂了親,前段日子四夫人的娘親重病,讓幾個孩子前去探望,路途遙遠,沒趕上喬薇的大婚。
四夫人打趣道:「我嘉兒是沒長開呢,等長開了,定與她姐姐一樣貌美。」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按輩分,你該叫姨婆。」四夫人對喬薇道。
喬薇笑著喚了聲姨婆,十全婦人高興地應了一聲,走上拔步床的地板,站在喬薇身後,為喬薇梳起了頭。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她聲音輕輕柔柔,聽得喬薇的心都變得柔軟。
就在此時,外頭響起了打快板的聲音:「人講做人三擺喜,第一著是大婚時,新郎新娘相合意,鴛鴦水鴨成一池。新娘捧茶手春春,良時吉日來合婚,入門代代多富貴,後日百子與前孫。來飲新娘一杯茶,呼汝二年生三個,一個手裡抱,二個土腳爬!」
喬薇好奇地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往外一瞧,就見一個衣著樸素,頭上纏了一根紅絲帶的男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打著快板,笑容滿面地說唱。
羅大娘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拿了一小吊銅板給他。
他接過銅板,又開始打快板。
羅大娘又給了他一串。
他還打。
羅大娘都氣笑了,直接掏了一個銀裸子:「這樣可以了吧?」
那人笑眯眯地接過,對羅大娘道了聲謝,又對趴在窗台朝外張望的喬薇鞠了個蹩腳的躬。
喬薇笑了。
真有意思啊,現在還能看到走街串巷打快板的藝人。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每逢過年便有舞獅子的、打快板的,挨家挨戶地「串門」,有錢的給錢,沒錢的給米,長大後看不著了,但其實她還挺想的。
今兒飽了一回眼福,算是沒白大婚一場!
四夫人將喬薇「撈」了進來,關上窗子:「你這丫頭!都要大婚了,怎可叫外男瞧了去?」
喬薇坐下:「好玩兒。」
之後又來了兩個打快板的,沒第一個打得好,羅大娘都一一給了打發錢。
舞獅子的也來了一波,銅鑼敲得鏘鏘響。
到後面,他們自己請的戲班子來了,把那些聲音蓋住了,喬薇就不知是不是又來過什麼舞龍的了。
十全婦人拿了細線給喬薇開臉。
開臉又稱開面、絞面、絞臉,說白了,就是用線把臉上的汗毛去了,開臉時臉上會出現三條線,又稱彈三線。
十全婦人將線頭的一端咬在嘴裡,另一端系在左手的食指上,右手繞了一下,怎麼繞的喬薇沒看明白,總之就開始在她臉上絞了。
她餘光依稀能看見姨婆的大拇指與食指,一張一合,每合一次,汗毛就被絞掉一些。
不知是姨婆的手法太快太准,還是喬薇本身沒有多少汗毛,總之,不怎麼疼。
另一邊,珠兒從姨婆的荷包里順了一條線,學著姨婆的手勢,在自己的臉上絞了絞。
她是猴啊,滿臉都是猴毛,這一絞還得了?
「吱——」
小臭猴子疼得渾身的猴毛都炸了!
……
開了臉,十全婦人用柳葉泡的水給喬薇潔了面,又敷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膏,而後,開始給喬薇上妝。
原來古代也是有粉的,不過大多是用米粉做的,粗糙,粘性差,容易脫妝,十全婦人帶來的妝粉顯然沒有這樣的隱患,塗抹在肌膚上,貼合又自然。
「這是什麼粉?」喬薇好奇地問。
十全婦人道:「胡粉,白鉛和珍珠粉做的,你平時別擦這種粉,擦多了不好,擦一日倒是無妨。」
古代的妝粉就含鉛了,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喬薇的臉上塗了厚厚三層,白得她自己都幾乎認不出,隨後,十全婦人又給她塗了紅艷艷的胭脂。
她天生眉毛濃黑,眉形也好,按照現代的審美,根本不用化,十全婦人卻把她眉毛剔了,剔成了兩道彎彎的小月牙,隨後,用黛筆在她眉尾處略添了添。
最後是唇紅,一張紅紅的唇紙,輕輕一抿,便上了色。
喬薇望著銅鏡中已經完全變得陌生的容貌,暗暗感慨,好一個薛寶釵啊。
之後是戴鳳冠,民間的鳳冠並沒有鳳凰,事實上,古代的平民戴鳳凰是違法的,她的鳳冠是一朵大大的海棠花,黃金所制,金燦燦的,花瓣栩栩如生,花蕊以紅寶石點綴,簪在髮髻上,頃刻間多了一分端莊貴氣的美。
一屋子人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了宮裡的皇后,她們沒見過皇后什麼樣,但就覺得,最貴氣,也莫過於此了。
正要戴上蓋頭,喬薇忽然站起身,提著裙裾飛快地走了出去。
「哎!你去哪兒啊小薇!」四夫人也追了出去。
喬薇去了喬崢的屋子:「爹!」
兩個孩子手拉手去拉臭臭了,喬崢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聽到喬薇的叫聲,下意識地扭過頭來,明艷的人兒就那麼撞進了他的視線,他心口一震,仿佛看見了當年的妻子。
四夫人追過來,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的樣子不能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見?親爹都不能!
喬薇進了屋,走到喬崢身前,眉梢一挑道:「我想,你大概想看看我穿嫁衣是什麼樣。」
喬崢的鼻子漸漸有些發酸。
「好不好看嘛?」喬薇孩子氣地問。
喬崢怔怔地點頭。
喬薇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吧唧了一口,在他厚重的注視下,撇嘴道:「我要嫁人了,你多保重。」
喬崢緩緩地點頭。
整個過程,他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喬薇轉身出了屋子。
四夫人看了喬崢一眼:「大哥,你沒事吧?」
喬崢神色平靜地說道:「我沒事,你去忙吧。」
「那我去了。」
四夫人給喬崢合上了門。
屋子靜了下來,
喬崢平靜地走到床邊,平靜地坐下,又平靜地將枕頭團進懷裡,嗚哇一聲,哭了!
……
巳時四刻,迎親的隊伍來了。
鄉親們聽到馬蹄聲,全都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擠在村口,準備看看小寡婦嫁的男人究竟是個怎樣的糟老頭,結果卻看見一個身著紅衣的青年,騎在高頭大馬上,俊美如仙。
村子沸騰了。
二狗子飛奔上山,激動得嗓子都破了音:「新郎官兒來了!新郎官兒來了!」
四夫人哎喲了一聲:「不是午時嗎?怎麼提前了這麼多?」
這猴急的姑爺!
嫁妝行禮都整理妥當了,羅家人又去前院招待客人,聽見二狗子叫新郎官兒來了,羅永年放下手裡的桌布,腳丫子一撒,關上了前院的大門!
羅永志古怪地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看周圍不足一人高的柵欄,這個弟弟是腦殘了麼?
果然,姬冥修大長腿一邁,跨過柵欄走了進來。
羅永年:「……」
生平第一次堵門,居然就失敗了,羅永年的內心是崩潰的。
他想跑去堵宅子的大門已經來不及了。
萬幸的是,有人先他一步,將宅子門堵住了。
是景雲。
羅永年哈地笑了,景雲鬼主意多,他堵門,我看你今天都別想進去了!
姬冥修叩了叩門板:「兒子,開門。」
景雲已經知道冥叔叔要給他做爹了,所以對於他叫自己兒子,並不十分意外。
但景雲沒有開。
「要答題的。」景雲說。
姬冥修笑了笑:「什麼題啊,兒子?」
能叫兒子的感覺怎麼這麼好啊?
景雲一本正經道:「有一兩銀子的題,有十兩銀子的題,有一百兩銀子的題,你要哪一題?」
「一百兩的。」
「一加一等於幾?」
羅永年簡直要崩潰了好麼?
「但必須答對三道題才能進去。」景雲從門縫裡拿過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姬冥修直接往門縫裡塞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景云:「恭喜你,答題完畢。」』
羅永年吐血!
姬冥修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搞定了自家的小財寶,春風得意地進了別墅。
進別墅後,還剩最後一道門,喬薇的屋門。
丞相大人慾故技重施。
喬幫主呵呵:「大婚後,你的就是我的,少拿我的錢賄賂我!」
丞相大人很憂桑!
「叫你娘開門。」姬冥修對兒子道。
景雲還是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的,揣著銀票,哼著小曲兒地去了外公的屋。
姬冥修:「……」
「夫人,開門。」姬冥修嚴肅地說。
喬薇當然不開,這傢伙明知她娘已經過世了,還用她娘的下落誘惑她爹,其心可誅!
喬薇笑吟吟地說道:「我聽燕叔叔說,你曲兒唱得不錯,不如就來一首,唱得我滿意了,我就給你開門。」
燕飛絕,回頭一定要捏死!捏死!捏死!
馬車上的燕飛絕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姬冥修唱了一段天仙配,他說話時,聲音特別有磁性,好聽得能讓人耳朵懷孕,可他唱起歌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跑調跟坐了火箭一樣,嗖嗖的,音色都拯救不了。
一曲終了,喬薇笑炸了!
姬冥修回頭,門口黑壓壓的一片,竟也是全都聽去了……
自此,丞相五音不全的消息不脛而走,若干年後的史書也記下了今日濃墨重彩的一筆:丞相為娶妻,甘冒五音不全之風險,高歌一曲。
喬薇被蓋上蓋頭,送出了新房。
據說新娘子在下轎之前,腳是不能沾地的,多由兄弟背上花轎。
羅永年來背他姐,一走到門口卻見他姐已經被某個大壞蛋橫著抱了起來。
女眷們何曾見過如此猴急的姑爺?紛紛掩面偷笑。
姬冥修抱著喬薇,拜別了喬崢,在一種爆竹與鑼鼓的喧鬧聲里,走下了山。
望著一對新人逐漸消失在村口的背影,喬崢神色一點點變得複雜。
青鸞,我按照你說的,把女兒嫁給姬家少主了,姬家少主真的能護住她嗎?那些人是不是終究有一日會找到她?
但願不要。
我不求她榮華富貴,只盼她一世安好。
……
姬冥修將喬薇抱上了馬車,隨後,把女兒也抱了進去,但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來了,為毛覺得女兒又重了?
望舒喜滋滋地坐上了娘親的身邊,她也穿著漂亮的紅衣,戴著漂亮的金冠,頂著漂亮的蓋頭喲!
但她的蓋頭只遮到額頭,所以她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
她看見了外公站在山上,與珠兒一起朝這邊張望。
她朝外公與珠兒揮了揮手。
珠兒坐在喬崢的肩頭,手裡拿著一方從十全婦人身上順來的帕子,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另一手捂住心口,抽抽搭搭的,「泣」不成聲。
喬崢微微一笑,也朝望舒揮了揮手。
望舒笑得看不見眼睛:「外公,再見!」
再見,孩子。
……
景雲與姬冥修坐在高頭駿馬上,這是一匹汗血寶馬,體型不如蒙古馬高大,但威風凜凜,氣勢逼人,頗有一副王者的風範。
姬冥修團了團懷中的兒子:「第一次騎馬?」
景雲點頭。
「怕不怕?」姬冥修道。
「不怕。」景雲摸了摸馬的鬃毛,「好玩。」
一大一小,一模一樣,連胸前戴的紅花的位置都不差分毫,父子倆穿著新郎「親子裝」,走在寬闊的道路上,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景雲沒被這麼多人注視過,有點小害羞,還有點緊張。
姬冥修一手握住韁繩,另一手抱緊他。
他忽然就覺得安心,一點也不怕了。
馬車到了鎮上,陳大刀領著青龍幫的弟兄為車隊開路,一路送至京城。
容老闆坐在酒樓上,嗚嗚咽咽地哭:「嗚嗚,我的小喬,怎麼就嫁人了呢?」
喬薇坐在馬車裡,看不見外面的光景,卻是聽到了不少聲音,有祝賀的,有喝彩的,也有姑娘們嚎啕大哭的。
單身了二十七八年的丞相,終於成親了,誰都沒機會了。
馬車抵達了姬家。
姬冥修將手遞給喬薇,喬薇頓了頓,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握住。
與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又似乎不大一樣。
下了馬車。
有人遞給喬薇一截紅綢,喬薇握住紅綢的一端,另一端是姬冥修。
孩子由碧兒領著,跟在二人身後。
喬薇儘管什麼都看不見,卻也能感受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落在兩個孩子的身上。
孩子們比她想像的勇敢,沒有吵著要娘親,反而笑嘻嘻的,望舒一口叔叔好,伯伯好,嬸嬸好,姐姐好,超級不認生。
喬薇跨了火盆,踩了瓦片,進入了一間坐滿賓客的屋子。
喬薇只從蓋頭下略略掃了一眼,那鞋、那衣擺,就華貴得不像話。
高朋滿座啊!
碧兒一路扶著喬薇,在屋子裡站定。
司儀唱禮:「一拜天地!」
碧兒扶著喬薇轉過身,對著門口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
碧兒再一次地扶著喬薇轉過身,跪在紅色的墊子上,輕輕地拜了三拜。
「夫妻對拜!」
碧兒扶著喬薇站起身來,面向姬冥修。
二人彎下身去。
姬冥修拜老子都沒這麼虔誠,拜老婆恨不得把自己彎成九十度,結果就是,嘭的一聲,撞到了!
姬冥修的腦袋上迅速起了一個大包。
眾人哄堂大笑!
有生之年,能見姬家少主出一次糗,死都無憾了!
「你沒事吧?」姬冥修問。
喬薇搖頭,她半點事沒有。
拜過堂,姬冥修將喬薇送去了婚房,之後,帶著兩個孩子返回了宴席上。
喬薇坐在床上,百無聊賴:「你們這邊都不先揭蓋頭的?」
碧兒就道:「要洞房的時候才揭。」
「那我現在幹嘛?」喬薇問。
碧兒四下看了看,姑爺細心,恐夫人不適,沒在房中安置丫鬟,放心地說道:「夫人肚子餓嗎?桌上有好多點心。」
喬薇在馬車上吃了一路,其實並不餓,但也沒事幹,就道:「拿來我嘗嘗。」
碧兒拿了一盤點心,遞到喬薇的面前。
喬薇拿起一塊,放在蓋頭下瞧了瞧:「姬家的點心這麼精緻的?」四四方方的一塊,雕了蘭花,蘭花中還有字,她做點心也好看,但論精緻,趕不上姬家的。
她嘗了一口,是栗子做的,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十分不錯。
「你也嘗嘗。」
「奴婢不敢。」
出發前,四夫人一再與她叮囑,姬家規矩大,她必須比在喬家更為謹慎,方不給夫人丟臉。
喬薇一口乾掉了一塊栗子糕,又拿起另一塊:「我讓你吃你就吃。」
碧兒吞吞口水,嘗了一小塊,真好吃!
「有沒有喝的?」吃多了點心,口渴。
「有有有。」碧兒從桌上倒了一杯花茶,「還是熱的呢,姑爺有心了,一定是姑爺出發前便交代下去了,只等夫人來了便有熱茶喝。」
喬薇還在生他的氣,半點聽不得別人誇他,瞪了碧兒一眼,咕嚕嚕地把茶喝光了。
只吃點心其實有些膩,但桌上居然還擺了牛肉乾與豬肉鋪。
主僕倆吃得那叫一個上天入地。
忽然,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射在了地上。
喬薇啃牛肉乾的手一頓:「誰?」
碧兒趕忙把盤子藏到了背後,將喬薇手裡的半塊牛肉乾也奪了過來,丟到背後的盤子上:「你是……誰呀?」
對方不說話,只睜大一雙眼,好奇地看著床上的新娘子。
「誰呀?」喬薇問。
碧兒小聲道:「一個孩子,奴婢也不知道是誰。」
「孩子也能把你嚇成這樣?男孩兒女孩兒?」喬薇道。
碧兒答道:「一個小公子。」
喬薇招了招手:「小弟弟,過來。」
鎏哥兒猶豫了一下,走了過來。
喬薇抓了一塊牛肉乾遞給他:「給。」
鎏哥兒吸了吸口水,很想吃,卻又沒伸手去拿,因為奶娘說,牛肉乾不好克化,小孩子不能吃。
「很好吃的。」喬薇都聽見他吞口水的聲音了。
鎏哥兒最終沒能戰勝自己的口欲,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拿過了牛肉乾。
喬薇聽見他咬了一口,笑著問:「好吃嗎?」
「嗯。」鎏哥兒點頭,比他平時吃的東西好吃多了!
「哎喲哥兒,你怎麼在這裡?奴婢可找你一大圈了!」一個衣著得體的僕婦走了進來,見了床上的人,先是一怔,隨即福身行了一禮,「奴婢孫氏,見過少夫人,少夫人金安。」
喬薇微微頷首:「孫媽媽,這孩子是誰呀?」
「是三少爺。」孫媽媽對鎏哥兒道,「鎏哥兒,這是你大嫂,快叫大嫂。」
鎏哥兒軟軟糯糯地喊了句大嫂。
喬薇笑了笑:「牛哥兒真乖。」
城裡人也取這麼俗氣的名字!
孫媽媽客氣道:「少夫人稍作休息,奴婢就不打擾了,先與三少爺告退。」
喬薇點頭。
孫媽媽抱著鎏哥兒出去了。
喬薇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那孩子的手與景雲的差不多大小,年紀也不相上下吧?她記得冥修的親娘已經過世多年了,怎麼會有個這么小的弟弟?
莫非是庶出的?
豪門大宅,有個庶出的弟弟,想來也不是多麼奇怪的事。
喬薇吃飽喝足,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來,打了個呵欠,靠在床頭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碧兒喊了聲姑爺。
------題外話------
最後幾天月票雙倍了,大家有票票的,趕緊投給喬妹吧!
由於xx問題不能顯示:請關注微信公眾號:大文學小說網,繼續閱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6s 3.705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