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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
鄧存禮躬身站著,顧玖讓他坐下回話他不肯,還說不合規矩。
顧玖拿他沒辦法,站著就站著吧。
「現在什麼情況?」她隨口問道。
鄧存禮斟酌了一下言辭,才說道「老奴打聽到,朱家在五日之期最後一天,如數繳納了稅款了罰金,共計一百五十五萬兩。」
「哦!」
「朝堂上不少人同情朱家。這兩天,好些御史上本彈劾夫人?」
「彈劾我?確定是彈劾我,不是彈劾公子?」顧玖詫異。
她一個內宅婦人,有什麼好彈劾的。那些御史都吃飽了撐著吧。
鄧存禮肯定地說道「的確是彈劾夫人。」
顧玖有些好奇,「彈劾我什麼?」
鄧存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彈劾夫人目無尊卑上下,與民爭利,控制流民,蠱惑人心。」
「怎麼沒直接彈劾本夫人鼓動流民造反?」顧玖嗤笑一聲,各種厭惡嫌棄,自然是針對那些御史。
鄧存禮考慮了一下,繼續說道「隨著南城門外項目越建越大,所涉及到了利益越來越多。將來針對夫人的彈劾也會越來越多。這回是第一次,老奴認為,很快就會有第二次彈劾,第三次彈劾……」
顧玖抬手,打斷他的話,「彈劾我的都是哪些御史?」
鄧存禮早有準備,拿出一份名單交到她面前。
顧玖看著名單,全都不認識。這些人,只是御史台的小嘍囉,拿她練筆桿子。
她輕聲一笑,「安排下去,叫我們的人從明兒開始,集中火力彈劾朱家。」
她和朱家的戰鬥結束了嗎?
並沒有!
他們之間的戰鬥,只是換了一種更隱蔽的方式在進行。
不過表面上,兩家已經握手言和,井水不犯河水。
鄧存禮點點頭,這件事他會安排。
顧玖問道「朱家可有變賣產業?」
「並沒有。朱家現金流充沛,一百五十五萬兩並沒有掏空他們的庫銀。」
「真是,」顧玖咬牙切齒,「氣煞人也。我最恨現金流充沛的家族,簡直不給人活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朱家不需要變賣產業,就能如期支付一百五十五萬兩的稅款和罰銀,現金流多得令人咋舌。
原本她打算落井下石,趁機收購朱家的產業,這個計劃不得不擱淺。
朱家根本不給她做落井下石小人的機會。
真不爽!
鄧存禮提醒道「朝堂那邊,夫人該和公子商量一番,看看要怎麼應對。」
顧玖輕聲一笑,「那些御史想要彈劾,就讓他們彈劾去,不用阻攔。但是不能放過朱家。
人無完人,我也不能做完人。南城門外將聚集幾十萬人口,上千萬的利益,人人都看著眼紅。甚至連陛下都看著眼紅。我得有瑕疵,有漏洞,你懂嗎?」
鄧存禮微微點頭,「就像魯侯一樣,看似滿身漏洞,把柄一抓一大堆,方能讓陛下放心。」
「就是這個理。幾萬流民,上萬青壯,拉起來稍微訓練就是一支能戰的軍隊。你說別人能不防著我嗎?你我都得慶幸,公子從一開始就沒插手南城門外的項目,沒有朝那些流民伸手。否則現在我和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顧玖也挺後怕。
最初設計這個項目的時候,只想著怎麼弄錢,怎麼賣房子,真沒往深處想。沒那精力也沒到那地步。
當初劉詔流露過要幫忙的意思,那時候她剛懷孕。
好在她堅定的拒絕了劉詔的好意。
如今想來,真是慶幸當初拒絕了劉詔。
如果劉詔朝那些流民伸手,這回的爭鬥,她和朱家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鄧存禮也是一陣後怕。
「夫人,以後招工是不是要一半流民一半本地人?」
顧玖點頭,「招工比例,暫時按照六成流民,三成本地人,一成技術工。你要提醒下面的管事,開工的時候,本地人同流民必須分開,免得雙方打起來。」
「老奴明白。」
本地人永遠都不可能真心接納這批流民,至少兩代人之內,不可能真心接納。
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屆時才有可能不分本地人和流民,大家和平生活在一起。
顧玖不會費力不討好的做流民融入京城的工作。
沒這必要,也做不到。
幾萬人背井離鄉,要讓本地人迅速的接納他們,做夢吧。
現代社會,交通信息那麼發達,地域歧視都無法杜絕,更何況是在古代。
鄉土意識,被刻在了基因里,沒有幾代人的努力,是改變不了的。
將雙方隔絕開,互相警惕,互相競爭,對顧玖來說好處大於壞處。
至於誰敢鬧事,宋正所率領的護衛隊,不是吃素的。
該動刑的時候,絕不會有不合時宜的心軟仁慈。
幾萬流民如何學會排隊,學會聽令行事,靠的就是護衛們手中的棍棒。
攤開地圖。
整個南城門外,數十萬畝土地山林,全都在地圖上。
新村坊市,只是占了很小一塊地方。
還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山林,等待著顧玖去建設。
她指著規劃好的工業用地,「可以開始建造工業區。煤廠建在山背面,防止污染。工業區和住宅區之間這片空地,可以考慮設一個小型集市,方便下工的工人購物。當然,商貿這一塊主要還是集中在東南面新建的南城門集市。」
鄧存禮拿著小本子一一記下。
顧玖問他「聽說有人很好看正在建的集市?」
「正是。」
「情況怎麼樣?」
鄧存禮說道「租賃方面很順利,都是京城的老商戶,已經租下一百多套鋪面,租期統一為五年。至於巷尾五十套鋪面卻無人問津。」
整個集市,共有鋪面近五百套。其中地段好的,只租不賣。
地段最爛的五十套鋪面,可租可賣。
很顯然,京城的老商戶看不起那五十套鋪面。情願租賃地段好的鋪面。
一聽賣不出去,顧玖也不在意,「賣不出去就算了,大不了我們自己人用來做倉庫。」
她將計劃書翻出來看了看,問道「流民搬遷工作順利嗎?」
「很順利。除了極個別拖延了一兩天搬遷外,絕大部分流民都在三日到期之前,搬出了窩棚區。」
顧玖問道「拆了嗎?」
「正在拆遷。」
第一批流民搬遷,涉及到一千多個窩棚,能騰出一大片地方。
鄧存禮直接在地圖上畫出已經搬遷的面積。
「這兩天正在安排人夷平地面,很快二期工程就能動工。」
顧玖點點頭,「抓緊時間吧。爭取在冬天來臨之前,二期頭批房屋能建成。冬天一來,工地停工,可以專心賣房子。京城小民買了新房子,過年的時候就可以在新房子裡面過。」
鄧存禮算著時間,離著冬天已經不遠了。
他說道「集中人力建房子,冬天來臨之前,大約能搶建五百棟房屋。」
顧玖笑了起來,「五百棟也不錯。五百棟賣出去,收點錢回來,年底給大家發獎金。至於分紅,今年是沒有的。」
今年盡花錢,就沒賺什麼錢。
光是各種社區配套,就廢了牛鼻子勁。
顧玖是要造城,要建百年工程。
光是一個地下排污通道,一個地下泄洪通道,花費甚巨。
京城內,尤其是南城,一到下雨天就內澇。能在城裡划船。
過去地雨花巷就是這樣。
顧玖吸取南城城建的教訓,對泄洪通道格外重視。
她不希望三天暴雨就把整個南城門外給淹了,變成髒亂差的代名詞。
她顧玖主持修建的房子,即便沒有高大上的價格,至少也是有質量保證。讓人買得放心,住得安心。
所以南城門外的房子,地基都被抬高了一些。
鄧存禮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道「等到冬天,工地停工。那麼多青壯勞力沒活干,也沒收入,而且很多人都背著房貸,屆時該怎麼辦?」
顧玖很乾脆,「安排他們去修路,去挖河渠,疏通河道。上山開荒去。或是去碼頭扛大包。總有地方安置他們。」
鄧存禮緊皺眉頭,「冬天土地都被凍硬了,本就不是下地幹活的時候。叫他們修路挖渠,怕是一天下來工程也沒進展。夫人是打算用這種辦法養著他們嗎?」
顧玖沒否認,「不養著他們怎麼辦?讓他們喝西北風嗎?我知道冬天開工困難多,可是本夫人總不能施捨救濟糧一樣白養活他們,一個個全都養成好吃懶做的習性。
開工才有飯吃,才有工錢拿,這是原則,也是底線。我相信儘管是冬天,那些流民為了吃上肉湯,也樂意天天開工。甚至可以給他們一個額外的福利。」
「什麼福利。」
「免費的棉服。」
鄧存禮詫異。棉服可不便宜,那麼多流民,免費棉服,這得破產啊!
顧玖神秘一笑,「據我所知,軍營很有多老舊棉服。你說我和軍營合作,低價出售新棉服,條件是換取舊棉服。
舊棉服稍微改一改,洗一洗,加點棉花進去,下發給出工的流民。此舉既能取悅兵部,又能收買流民人心,還能解決一部分流民的工作。也算是一舉三得。」
鄧存禮緊蹙眉頭,「兵部不一定會同意合作。」
「兵部不同意沒關係,魯侯一定願意和我做這筆生意。」
顧玖甚至想到,即便魯侯不同意,她就在京城設一個棉服店,以舊換新,價格低廉。不愁收集不到足夠的舊棉服。
總歸,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當然最好還是和兵部合作。能拿下兵部的訂單,紡織工坊就能擴大經營,繼續招工,開足馬力生產。解決更多人的就業問題。
她發散思維,「我們甚至可以開個二手店,出售舊棉被。」
「夫人的意思是要開當鋪?」
「不,不是當鋪。就是二手店。所有東西收上來,翻新,按照二手貨價格出售。你覺著這筆生意怎麼樣?這生意我不打算自己做,不過我可以出錢投資。誰願意認領這門生意,到我這裡來簽個協議,我幫他開店。」
「奴婢願意!」青梅第一個報名。
顧玖笑了起來,「你不行,你得在我身邊伺候。」
青梅好生失望。當然她也不是真的想做二手貨生意。
鄧存禮想了想,說道「不如把這門生意交給下面的人集資,夫人也投一點錢進來。」
「哪些人集資?」
鄧存禮早就想好了,「宋正和他手下那些護衛。他們路子野,人面廣,收舊貨有優勢。」
「會不會耽誤正經事?別整天正經事不做,成日走街串巷跑去收舊貨。」
鄧存禮忙說道「老奴以為,這個二手店只要堅持以舊換新的運作,就不愁收不到足夠數量的舊貨。只是擔心,別人會誤會我們以舊充新,以次充好。」
顧玖聞言,笑了起來。
這年頭假冒仿製手段,真比不上現代社會。
舊就是舊,翻新也是舊。
這年頭的人,捨得以舊換新,必然是用得很舊的東西。比如磨損的被面,破爛的衣衫。
這種程度的舊,怎麼以舊充新?
不會有人拿著八成新的衣服以舊換新。即便有,也是去當鋪,而非二手店。
顧玖說道「不用擔心被人誤會,舊的就是舊的,不會變成新的。新的做舊容易,舊的做新可就難上加難。凡是用過的二手貨,總會有痕跡留下。」
鄧存禮把這事記下,準備下去後找宋正商量集資的問題。
如果願意,二手店就能開起來。
如果不樂意,二手店開不開也沒關係。直接由紡織工坊同兵部合作,還能省下不少麻煩。
顧玖寫寫畫畫。
她和朱家一場鬥爭,越來越多的人盯上了她,也盯上了南城門外項目。
這回是朱家,下回就可能是趙錢孫李許多家。
她得想個辦法化解才行。
顧玖輕聲說道「看來有必要組織二次資金招募。」
「夫人決定分攤利潤風險?」鄧存禮瞬間就意識到顧玖這麼做的目的。
顧玖沒有否認,「是該分攤分攤,大家利益均沾。但不是整體打包分攤,而是切割成許多小塊。這一次,我們募集用於二期工程,紡織工坊,煤廠的資金。」
「夫人決定了嗎?」
「我再想想。」
光是一個二期工程,兩個工廠,吸引力似乎不夠大。
她得再加點籌碼。
她對鄧存禮說道「派人盯著朱家。上次在宮門口,承恩伯朱辭吐血昏迷,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最近除了繳稅,朱家風平浪靜,有點古怪。朱家肯定隱瞞了什麼事。」
「小的明白。」
事情料理完畢,鄧存禮出王府回工地。
顧玖癱在椅子上,看著高高隆起的腹部,離著預產期很近了。
很快她就能卸貨,身輕如燕。
就是不知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自然是希望男孩,男孩活得輕鬆點,不像女孩那麼苦逼。
這年頭,真是將女人往死里逼。
她不忍心生個閨女出來受苦。
在院子裡走了幾圈,活動活動筋骨。
離著預產期越近,她越要多運動,生的時候才順利。
等到劉詔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扭了兩圈,做了兩套伸張運動。
「來,你過來。」
她朝他招手。
顧玖上前,「做什麼?」
「你摟著我的腰,我要拉伸一下。要不然我感覺我的腰都快生鏽了。」
「這樣能行?孩子不會出問題嗎?」
「我子嗣簡單拉伸,不會有問題。」
她是真的覺著自己的二十年的老腰快要生鏽了。
主要是腰部運動太少。
在劉詔的輔助下,大膽拉伸了兩個回合,二十年的老腰總算活了過來。
她癱坐在軟塌上,對劉詔說道「幫我約一下兵部老大人,我有事情和他談。」
「什麼事情?不如直接和我談。」
顧玖笑了起來,「好啊。我打算和兵部合作,低價出售棉服,換取軍營的舊棉服。」
劉詔皺眉,這是什麼神奇操作。
「你能做主嗎?不能做主的話,還是乖乖替我約見尚書大人。」
劉詔捏捏鼻子,「軍需採購這一塊,的確不歸我負責。好吧,我替你約見尚書大人。」
在顧玖的目光逼視下,劉詔果斷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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