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朝冷聲道「那個野男人是誰」
揪出來,殺了他燒了他剁了他
「不知道。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俞婉低著頭說,「而且,可能,不止一個。」
瞬間感覺內心中了十萬箭的燕九朝「」
「不是故意瞞你的。」
「我自己也不記得了,是才想起來。」
「也不是想起來,就是」
「我也說不明白,總之,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這樣是哪樣
黑漆漆的屋子,燕九朝氣得自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掀開被子,坐在床沿,光腳踩著冷冰冰的腳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有多少年沒這麼氣過了,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她可真是膽兒肥了,仗著他疼她,什麼胡話都敢往外說
有了男人還不止一個
孩子也生了
就不知是和哪個生的
燕九朝氣得心口疼
「少主不會有事吧」大門外的院子裡,影六望著緊閉的房門,神色凝重地地說。
影十三的表情不大樂觀。
萬叔嘆道「上一次見少主發這麼大的火,還是得知王爺死因那會兒,少主氣得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一直到氣得發了病」
「那這次少主不會也發病吧」影六驚嚇地說,少主發病他可是見識過的,那真真是太嚇人了
萬叔再次一嘆「誰知道呢自打遇上俞姑娘後,少主就再沒發過病了,可這回,是俞姑娘自個兒惹出來的,結局如何不好說啊」
影六看向影十三道「你當時不是在場嗎你都不知道阻止一下俞姑娘的」
影十三炸毛「我怎麼阻止你是不知道,她簡直一句廢話都沒有」
人家好歹還繞個彎子,她上來便交了底兒掉,沒見過這麼單刀直入的他都沒反應過來好麼
影六與萬叔全都一臉幽怨地看著他,影十三敗下陣來「罷了罷了,我進去勸勸就是了。」
影十三冒著生命風險進了少主的屋。
燕九朝衣衫單薄地坐在床沿上,三月底的夜還是有些涼,然而影十三能聽見他額頭淌下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滴在腳踏上。
他的容顏籠在暗處,影十三看不清他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饒是影十三這樣的高手,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少主。」影十三壯著膽子出聲了。
半晌,燕九朝沉沉地說道「何事」
他聲音不大,卻莫名讓影十三一陣毛骨悚然。
影十三到底沒忘自己是來幹嘛的,定了定神,開口道「少主您別太生氣了,俞姑娘不是說她自個兒都不記得了嗎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興許她自個兒都記錯了。」
燕九朝冷聲道「你覺得這種事,她沒有確鑿的證據,敢捅到本少主面前說」
影十三也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這話勸得太不走心,忙又改了口道「那其實您也沒吃虧呀,您不也睡了別的女人,生了自己的孩子嘛,和俞姑娘扯平了。」
「這怎麼算扯平本少主只睡了一個她她可能睡了好幾個。」燕九朝心塞地說。
江湖人的思想與尋常人不一樣,影十三迅速圈出了少主話里的重點,挑眉道「那您也再多睡幾個不就成了」
「」燕九朝一口濁氣堵在了胸口,這是睡不睡的事嗎這是他到手的小白菜不知被什麼野豬給拱了
「阿嚏」
燕九朝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這件事換任何人都沒辦法接受,它絕不是喜歡一個人,就不去在乎一個人過去如何的問題,而是他根本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
她忘記的,是於她而言不重要的,還是曾經讓她刻骨銘心的
哪天她想起來了,是不是就會發現她真正喜歡的其實另有其人了
又或者,那種可能是真的,他只是她眾多男人中的一個
燕九朝感覺自己快被氣死了。
「影六呢」燕九朝厲喝。
影六趕忙閃身入內「少主」
燕九朝心底翻湧而出的殺氣「你去查,本少主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傍晚時分,俞婉回了村。
她與燕九朝坦白完後,便下了馬車,她是乘坐自己租來的馬車回鎮上的。
她不敢去看燕九朝的表情,前世父母去的早,她一直都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可這份堅強,在遇到燕九朝後,漸漸就有了一絲裂縫。
都說女人變堅強,是因為無奈,由堅強變柔弱是因為幸福,她不知道這幾句話不是真的,她只知道,趙恆讓阿婉過早地自立,而燕九朝,卻險些剝去她堅強的外衣。
她想,她並不後悔告訴了燕九朝,這些過往是阿婉的,也是她的,她甩不開,抹不掉,這是她重生的代價,如果燕九朝不能接受這樣的她,那麼她也只能遺憾地結束這段感情了。
「阿姐阿姐」
回屋後,小鐵蛋噠噠噠地跑出來,一把抓住俞婉的手,將俞婉往屋裡拽。
「怎麼了」俞婉問。
「村子裡來驛差了」小鐵蛋睜大眸子說。
俞婉問道「來驛差了你拉著我做什麼」
「有你的信呀」小鐵蛋將俞婉拽進了屋,指著桌上堆成小丘的包袱說,「你看你的信好多好多信今天送來的」
她的信
「本少主不過走了幾日,你就這般失魂落魄的不是每日都給你寫了信,以慰藉你的相思之苦嗎」
這麼說,燕九朝果真給她寫信了,但怎麼會這麼多難道還有別人寫的嗎
「阿姐,我可以幫你看信的」小鐵蛋拍著胸脯說,他如今是會認字的人了,他是個有學問的鐵蛋了
俞婉淡淡地拍了拍他腦袋「先把千字文認完再說。」
耷拉下腦袋的小鐵蛋「哦。」
俞婉一直等到小鐵蛋入睡,才點了油燈看信,信實在太多了,足足三百來封,俞婉嚴重懷疑燕九朝一路上啥也沒敢,全在寫信。
「本少主要出京了,不用太掛念,幾日便回。」
「已經到長安街了,真的要出京了。」
「到玄武大街了」
「到朱雀大街了」
「快抵達東城門了」
「到東城門了」
「出東城門了」
「郁城的湯圓是肉餡兒的」
「博縣的油菜花開得極好」
「」
「」
「」
每封信上話不多,只一兩句,還全都是沒營養的流水賬,可不知怎的,俞婉的腦子裡就是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了他坐在馬車上,那副急不可耐的、抓著毛筆的樣子。
莫名有點萌。
俞婉笑了。
但很快,她笑不出來了。
因為燕九朝再也不會給她寫信了。
「少主。」
天亮時分,影六回府了。
燕九朝一宿未眠,就那麼冷冷地坐在床邊,破曉的天光透了進來,落在他冰冷的容顏上,影六不敢多看,只低著頭,把自己打探的消息如實說了出來「沒聽說俞姑娘與人有染,還生過孩子。」
燕九朝沉聲道「這麼說,她是拿謊話來誆騙我」
「這」影六遲疑,「屬下不知,不過屬下還打聽到一件事。」
「什麼事」燕九朝問。
「俞姑娘在三年前,曾去她表姑婆家住過一年,但是趙秀才的妹妹曾當著全村人的面污衊俞姑娘,說她那一年不是去了表姑婆家,而是而是進了窯子。」影六硬著頭皮道。
燕九朝的眸光倏然一涼。
影六接著道「俗話說的好,空穴來風必有因,既然這件事是趙家傳來的,那麼把趙家人叫來問問,也就能知道真假了,俞姑娘不是說她自個兒都記不清嗎興許她是讓趙家人給騙了,趙家人為了退親無所不能,編造一些謠言算什麼」
燕九朝冷聲道「把那姓趙的小子抓來」
趙恆不知自己最近是走了什麼霉運,怎麼天天見兒的有人逮他,今日他明明換了一條路走了,還是讓人給逮住了,這人好生粗魯,二話不說將他扔上馬背,一路上投胎似的趕著路,顛得他吐了一路,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到了,又讓人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眩暈了好半晌才堪堪抱住一棵大樹爬起來,隨後,他看到一雙黑色紋路的步履,步履上是一截一寸一金的素白織錦,他登時感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貴族氣息。
他膽寒地抬起頭來,望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隨後他一驚「萬萬公子」
說來也怪,燕九朝雖在村子裡住過一段時日,可趙恆並未與他打過照面,唯一見他的那次還只是在地動時瞥見了一道影子,可這個男人身上的氣質太過獨特,乃至於趙恆仍是第一眼就憑直覺認出了他來。
「是你讓人抓我來的」趙恆不明白萬公子為何要抓他,他不是沒看出萬公子對阿婉有心思,可他已經與阿婉退親了,且也已搬出蓮花村,這輩子都不會與阿婉有所往來了,那麼他抓他,會是因為什麼
影十三踹了他一腳「我家主子的容貌是你可以窺視的」
趙恆被踹得跪伏在了地上,額頭磕出一片血污。
他是念聖賢的秀才,嬌生慣養地長大,幾時吃過這等苦,當即疼得冷汗直冒。
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屈辱。
他是秀才,見了官老爺都可免去跪拜,這個並無功名在身的萬公子,竟如此凌辱他
燕九朝才不理會他這種螻蟻一般的掙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我且問你,俞婉進過窯子的謠言,是你胡編亂造的,還是你打哪兒聽來的」
俞婉,又是俞婉
每次出事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兔子急了還咬人,趙恆接二連三遭受無妄之災,也氣得夠嗆了「萬公子是要娶她,所以來打聽她的消息了嗎哈,那萬公子可要擦亮眼了,這個女人不僅進過窯子,還和別的男人生過孩子絕不是我瞎編亂造的是事實是有人親眼看到的」
「誰」燕九朝捏緊了拳頭問。
趙恆挺直了腰杆兒道「我同窗他親眼看見她進了窯子她一直瞞著我,不是同窗告訴我真相,我至今被蒙在鼓裡我說這些,絕不是要挑撥萬公子與她的關係,我不過是可憐萬公子與我同病相憐,不忍萬公子繼續受她矇騙罷了這個女人好手段,做不了秀才娘子,就跑去勾引萬公子,萬公子也是讀聖賢的人,可不要被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拖累了」
影十三一腳將他踹趴在地上「回話就回話,讓你瞎逼逼了嗎」
趙恆疼得吐出一口血水來。
燕九朝神色冰冷地看著他「你同窗是誰」
一個時辰後,一個姓楊的秀才讓影六抓來了。
楊秀才原是趙恆的同窗,可自打趙恆搬去京城後,也不在鎮上的私塾念了,算起來,二人又一陣子沒見了,楊秀才絕沒料到再一次碰面會是這樣的場合。
楊秀才一臉懵逼。
燕九朝自然不屑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楊秀才起先還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影十三的幾個拳頭吃下去,也就老老實實地做人了。
燕九朝問什麼,他便答什麼,半句質疑都不敢有。
按照趙恆的說法,楊秀才是三年前在窯子裡無意中看見俞婉的,之後一直猶豫著沒告訴趙恆,直到聽說趙恆要成親了才斗膽告訴他真相。
可在燕九朝的殘暴拷問下,就壓根兒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我我沒認出她是她突然撲過來,攔住我的去路說說她是趙秀才的未婚妻讓我讓我救她出去她當時臉上都是紅斑我嚇了一跳但我知道她沒撒謊她說的那些事都是對的」
為取得楊秀才的信任,阿婉講了不少有關趙恆的事,以及趙恆告訴她的,有關楊秀才的事。
趙恆沒料到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幕,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是去鎮上賣菜,遇上拐子了她求我救她我我不敢」
楊秀才當然不敢,窯子裡遍布打手,把他們的姑娘帶走,不是等於在找死嗎
那時,阿婉跪下來求他,說她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她沒對不起趙恆,求他帶她走,贖走她也成,多少銀子,她日後都會還給他。
可楊秀才拂袖走了。
他把一個孤苦無依的姑娘獨自留在吃人的狼窩了。
這不是個陌生的姑娘,是與他有同袍之誼的趙恆的未婚妻,他的良心是餵了狗嗎
燕九朝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影十三與影六交換了一個眼神,暗道不妙,少主怕是要發病了。
燕九朝的理智正一寸寸被吞噬,他用殘存的一點清醒道「哪裡的窯子孩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問完,他整個眼神都變了,他抄起手邊的凳子,朝著楊秀才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楊秀才倒下了,眼睛還睜著,鮮血與腦漿卻濺了趙恆滿臉。
趙恆嚇懵了。
燕九朝醒來已是三日後的事,趙恆讓影六揍了一頓,扔回小胡同了。
不過在離開前,趙恆主動回答燕九朝的最後兩個問題。
「少主,這是趙恆親手畫的畫像,他說,他是看到畫像,才確定俞姑娘有過生養的。」影六說。
萬叔在門外給影六使眼色,示意影六提醒少主該喝藥了。
影六心道,少主這回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
影六於是沒回應萬叔。
萬叔急得想揍他
燕九朝接過畫像,掃了一眼,眉心一蹙。
影六道「可能是易容了,也可能是誤食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導致長了毒斑。」
「畫像哪兒來的」燕九朝沙啞著嗓子問。
影六道「好像有另一伙人也在查探俞姑娘的消息,趙恆就是從那伙人手裡看到這幅畫像的。」
「另一伙人」燕九朝若有所思。
影六點點頭「還有,少主您猜俞姑娘三年前是被拐去了哪裡的窯子」
燕九朝順嘴道「你別告訴我是許州。」
「正是許州。」影六說道。
燕九朝眸光一頓「你確定」
「屬下當時也很驚訝,再三問了趙恆,是許州沒錯,而且也是四月。」影六說著,定定地看向燕九朝,「少主,不會這麼巧吧」
燕九朝喃喃「是啊,不會這麼巧吧」
時間,地點,全都對得上然而他實在是記不清對方的模樣了。
他的探子曾問過顏如玉「你是顏府千金,為何會淪落到窯子裡」
「我是讓人販子拐去的」顏如玉哽咽地說。
這是俞婉經歷過的。
「少主,需要屬下再去一趟許州嗎」影六問。
「不必。」燕九朝頓了頓,「備車。」
「去哪兒」
「蓮花村。」
他要親自驗證,她是不是那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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