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宋江家裡看過了「假」紅拳心法以後,白勝修煉心法也好,運功對敵也罷,都是按照心法上要求的經脈和穴道來完成的。
而當他得知自己不怕點穴的時候,他一度還感到過費解——既然我沒有穴道,那星光月華是怎麼吸收的?
他每次練功之時,都是赤身沐浴在星月之下,用遍布周身的穴道來收集星光月華,然後再把這些收集而來的「水滴」送到丹田裡面與「水珠」匯合。
難道說我的穴道在收集月華時是有用的,在敵人來點穴時就變成沒用的了?
從前他只能這麼想。
他卻不知,他想的完全是錯的。
因為那些星光和月華本來就是通過他的體表的毛孔來吸收的,與穴道毫無關聯!只是他把意念關注在穴道上,所以感知了穴道上的收集過程而已。
事實上在他的意念沒有關注到的毛孔髮根處,對星光月華的吸取比之那些穴位來說一點都不少。
這也就意味著,他修煉紅拳心法與他的穴道是無關的,他本就做到了「摒棄諸穴」這四個字!
現在呢,他正在嘗試做的是「無視脈絡」。
這不是他刻意去嘗試的,而是無意之中自然而然的去做的。
就從他的思想漂游到了《萬象神功》總綱的那一刻,他已經在按照萬象神功的修煉方式去做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經脈已經堵了,而他的身體還在!
「無視脈絡,摒棄諸穴。放任心意,信馬由韁,以血肉之軀為渠道,肌膚毛髮為出口……」
總綱里的要求對他來說不構成任何障礙!不僅不構成障礙,而且,簡直可以說是絕配!無比的契合!
這總綱就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甚至可以懷疑當初創造出《萬象神功》的人,是不是已經算準了後世會有一個白勝這樣的人物來修煉,然後才寫下了這樣一種行功的法門?
當白勝意識到他竟然無意間做到了總綱中的要求之時,他發現他已經在練習總綱下面的法訣了!
丹田裡的「水珠」已經不必再像從前那樣分開數份,再沿著各條經脈輸送出去,而是這整個的「水珠」可以在體內任意行走,哪裡還用管什麼經脈經絡?
與從前相比,就好像一直跑在一條羊腸小徑上的野馬,突然脫了韁,跳入了小徑旁邊的廣袤原野一般。
誰說馬兒只能在道路上拘謹地前行?馬兒本來就是可以在原野上飛馳的好吧?
那水珠遍行五臟六腑軀幹四肢,遍行於肌膚下的每一寸肌肉和組織,在經過胸腔時,胸腔內部的傷痛立時痊癒。就是安道全的九九還魂丹都沒有這麼快的療效!
這水珠運行後的效果還不止是傷愈如初,他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充滿了活力,甚至能感受到每一顆細胞都經過了洗禮,從而變得充滿了鬥志,有一種戰天鬥地的衝動澎湃其中!
突然跨入到一個全新的武學天地,他的心充滿了喜悅和擔憂。
喜悅是因為他知道他已經不必在意經脈被堵的桎梏,可以像從前一樣甚至比從前更加有效的施展武功!
擔憂是因為他覺得這夢幻一般的感覺不夠真實,害怕這種感覺突然失去。
所以他從不經意的狀態轉為了專注,將意念專注於體內的「水珠」遊走之上,置與此無關的一切於度外,務求將這種自由的運功方式烙印下來,讓它永不消逝。
然後他才逐漸理解,《萬象神功》原來不是內功,而是一種獨特的運使內力的法門,是一種有別於其它所有武功心法的心法!
它可以令修煉者隨心所欲地支配體內的內力,既可以整體巡行在身體各處,也可以化整為零,分散於身體的各處。
可以分布在任意幾處肌體,每一處分布多少隨心,也可以全部分散,將其遍布在周身的每一個角落,再也不受經脈和穴道的限制,是完全自由在在的感覺!
白勝沉浸在萬象神功的境界裡不敢自拔,也不知體外的時間過去了多久。
卻不知如此一來可就嚇壞了方金芝。
因為在方金芝的視角里,白勝自從合上雙眼就沒再睜開過,起初她還覺得這樣挺好,但是隨著夜幕降臨,潘金蓮和閻婆惜戰戰兢兢地送來了晚餐,她再喊白勝的時候卻喊不醒了。
在她看來,白勝有傷在身,身體虛弱,自然是不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來喚醒他的,但是輕輕呼喚卻根本沒用。
晚上喊不醒也還罷了,到了第二天年初十,白勝依然未醒,她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等到李碧雲和安道全過來,她把白勝的情況說了,李安兩人再給白勝一把脈、一檢查,得出的結論竟然是生命垂危!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白府之中哭聲一片。
沒有人知道,白勝已經將《萬象神功》練到了更高的境界,竟然開始用皮膚來呼吸了!這是李碧雲都不曾掌握的內容,她師父將萬象神功傳給她的時候都沒有這一塊。
當然用皮膚代替口鼻來呼吸只是白勝無意之間誤打誤撞出來的技巧,這並不等於他的內力有多高,但是顯示在外的卻是少了呼吸這一重要生命特徵。
安道全和李碧雲縱然見多識廣,也知道這世間有龜息功的存在,卻如何會想到經絡全廢的白勝也能練這樣一種奇特的功法?
「準備後事吧。最多活不過三天。」李碧雲和安道全經過商議,下了最終結論,臉色哀慟,如同剛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急救醫生。
李碧雲不忍親眼看見愛徒撒手人寰,說完就黯然離開,留下白府一院子人失聲痛哭。
噩耗傳出,白勝的所有親友全部到場,準備給白勝送終。
蔡京來了,趙楷來了,李清照來了,狄烈來了,還有一些文武百官聽說蔡京來了也跟著來了。
甚至有許多不知姓名的百姓也來了,不論是因為買了平價煤炭得以取暖的,還是那些被高衙內欺負過後又被白勝解了氣的,造福汴京的及時雨就這樣不久人世了嗎?
這些老百姓里還真有哭的,其中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哭得最為淒涼,他是無聲的哭,但是眼淚卻從早到晚沒有停過,尤為引人注目。
方金芝已經哭昏過去好幾次,最後一次醒過來時,當眾拉著方百花的手求懇道:「我會等著陪白勝一起死,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一定要嚴辦兇手!」蔡太師在白勝的病床前做出了最高指示。說話時老淚縱橫,看得身後百官震驚不已,這白勝在太師的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麼?感覺就是他親爹死了也不至於哭成這樣。
開封府尹滕忠孝立馬安排四大名捕,「去把殺人兇手牛皋繩之以法!」
年初十的黃昏,河南汝州舉子牛皋被捕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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