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庸忽然覺得,自己太小瞧墨嫻了,這種惡毒到連說話者都難以啟齒的言語,她居然能毫不猶豫的說出來,而且面色淡定,看來是壓根沒放在心上。這樣的演戲手段,誰也看不出她其實是在轉述別人的話。
偷偷看了一眼上官嬋,這丫頭面帶一絲潮紅,教得正起勁,顯然這些話對她而言,平時也是難以開口的,此時能借別人的嘴說出,一償夙願,別提有多興奮了。
那女弟子立即被這幾句話擠兌得面紅耳赤,若她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倒是可以用守宮砂來反駁,偏偏她又不是,因此現在只能目光陰毒的盯著墨嫻,恨不得將人活生生吞下去。
又一名弟子道:「給你臉不要臉,墨嫻郡主,你雖然是郡主,但這種身份也只能在凡界顯擺,在修界沒有人會在意,別太把自己當根蔥,在我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只是一隻小小的螻蟻。」
「鳩占鵲巢,還在這裡大言不慚,不在意郡主身份?也不看看你現在住的是誰的地盤。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們這麼不要臉的,私闖民宅,奪人財物,還要喧賓奪主,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不,這麼說也太侮辱狗了」
「你——」又一個被說得七竅生煙。
那名中年人,墨嫻的師傅龍道人終於開口道:「現在跪下磕頭,一切既往不咎,我仍當你是我的徒弟。」
「真當我稀罕做你徒弟那個身份簡直是我一輩子的恥辱別在那邊裝得人模狗樣,真當別人不知道你幹過的下作事,只不過這些膽小鬼要巴結你,不敢說罷了。披上人皮就以為別人認不得你了,大夥只是在逗你玩,陪你一起演戲罷了,你還當真了,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騙誰?」
龍道人的忍耐力顯然比其他人要高,這樣都不生氣,慢條斯理道:「幾年沒見,你的功夫沒多少進步,口才倒是變厲害了,口燦蓮花,人也變聰明許多,以前的你連三字經都背不起來。」
「多謝你的稱讚,不過我的進步可是在你之上啊出門前我剛剛凝練金丹,現在已經凝練三重竅穴了,你就不行了,以前是這樣的修為,現在還是這樣的修為,年年吃老本,看來你到死都不可能有進步了,怎麼樣,要不要我把自己的修煉經驗傳授給你?不過我想你也學不了,因為我能進步的最關鍵一點,就是離開了你,你不在身邊,我的修為就蹭蹭往上升,可見沒有害蟲的環境還是很重要的。」
被刺中最在意的事情,龍道人再也保持不住風度翩翩的優雅,怒目道:「以下犯上,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是你才對看看你這些年干下的齷齪事吧,搶奪弟子財物,不盡師者之道,身為人師,卻色利薰心,窺伺弟子的美色,我不屈從,你便逼我嫁給別人,賺取政治利益。師傅啊師傅,傳道授業解惑,你做到了哪一點?」
「放屁我什麼時候窺伺你的美色」
龍道人這次是真心冤枉,幾年前的墨嫻根本就一小丫頭,他又不好這口,哪來色利薰心。
不過,他的人品不行,沒人會相信他。再說這種事本就容易往壞處想,對圍觀群眾而言,顯然當真比不當真要有意思得多,惡意揣測他人也是一種習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下有很多人開罵。
「這老東西,多大歲數的人了,居然還想老牛吃嫩草,要臉不要臉。」
「我看是不要臉,你看他一臉淫邪,管得褲腰帶就有鬼了」
「說起來,我倒是聽說過一些消息,這龍道人暗中有買女婢,而且都是處女,行採補之術,我還聽說過,他旁邊的那些女弟子,都跟他有染。w/w/w/./.c/o/m首發以師傅的名頭,強迫女弟子為他服務,當真人模狗樣。」
本來名聲就不好,這下立即被人批得狗屁不是,奪弟子財物大家還可以接受,可逼弟子獻出貞c這點越線了,當然,不排除一些羨慕嫉妒恨的傢伙們趁機踩上一腳。
成功借得圍觀者的氣勢,墨嫻沉聲道:「看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人品,我想,連你背後的那些跟屁蟲都不相信今天回來,就是取回我失去的一切,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看在過往師徒名分上,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就滾出去,我便放你一條生路,二是不吃敬酒吃罰酒,廢掉全身修為,將你打出去。」
「好好好,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惱羞成怒,龍道人憤然出手,長嘯一聲,雙臂合抱,大袖飛揚,一股渾厚的巨力鼓盪而出,尚未接觸,就激盪得墨嫻長發亂飄,但覺勁風撲面,呼吸困難,而且勁力籠罩四方,躲閃不得,
這招聚集起龍道人全身的功力,畢其功於一役,自是非同小可,這樣的情況下,墨嫻竟是一點也沒有運功抵抗,反而有閒工夫掏出混元金菸袋咬在嘴裡,自信滿滿的表情令他心中一凜。
一瞬間的猶豫,就見墨嫻的身子向後飄出,取而代之的正是白庸,他正面與敵人對掌,初交手為求試探深淺,用上了太極生死道,泄勁化勁,並沒有選擇硬撼。
他現在的太極功夫,已經到了無色無相、不留痕跡的境界,每拍一掌,二人內力相交,並無巨響發出,只是聽得「嗤嗤」的輕響,勁力四溢,周遭諸人盡皆遠遠退開。
二人一進一退,電光火石間已橫跨了十餘丈的空間,白庸右足落下最後一步時,半個足跟已是踏在了門檻外,只是此時他已穩住陣腳,「啪」的一聲,四掌相接,儘是化為比拼內力之勢。
這幾下交手,白庸已將對手實力摸清,如墨嫻所言,的確是五重竅穴修為,不過內力厚實,並不虛弱,只是混雜著許多異相,運轉間並不流暢。估計是在這幾年中,用採補的方法彌補了丹藥突破的缺陷,可惜以邪道補邪道,依舊有缺陷。
本著速戰速決的原則,白庸選擇自己的最強項——比拼內力。萬屠元功霸道非凡,加上對方的採補之法屬於邪道,正好被克制,當下勢如破竹,占盡優勢。
龍道人在見著白庸等人站在墨嫻身後的時候,就知道這些是幫手,本來見他們只有剛剛踏入天人境的修為,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之後墨嫻口若懸河,肆無忌憚的不斷挑釁,他就聯想到肯定是有了倚仗,而這倚仗無非是背後的幫手。
有了想法,因此他出手就是全力以赴,試圖一舉擒拿,卻不料情勢轉瞬急下,此時自己雙掌被粘住,對手內力如長江大河,源源不斷沖將過來,別說進攻,光是運力守御,都感到壓力愈來愈重。
白庸此番是決意辣手斃敵,功力運至九成,全身真氣高速運轉,盡數送出,萬屠元功狂野的一面威力盡顯,龍道人在這巨大迫力下身子輕輕抖動,雙臂骨骼咯咯作響,漸漸彎曲,雙掌竟是向後縮了八寸,頭頂上蒸騰起一股厚實的白煙。
錯估對手實力,龍道人心中大駭,對方的內功居然還在自己之上
此時雙方四掌相對,彼此的修為境界再難免隱瞞,只不過白庸此刻動用的是肉身功夫,並沒有運用元神,加上造化弄神訣神妙非凡,卻是沒被看出,在龍道人眼中,白庸是一個比自己低了兩重境的金丹武者,可是偏生真元渾厚,遠超常人,竟是反將自己壓下,而且那真元竟是天生克制自己的內功,兩相比較,竟是如同神兵砍朽木一樣,自己的內功潰不成軍,一下子敗退千里,被反衝到了丹田處
此處一旦被攻破,根基廢除,還要受制他人,龍道人心知已是生死之刻,一道紫氣竄上眉心,已是動用禁術。
白庸本來大占上風,雙方硬碰硬,將龍道人壓得上身後仰,就算不懂武功的人都看出趨勢。本來就要一下功成,誰知對方的氣海突然劇烈翻騰起來,變得無比狂暴,內力暴漲,一下子將萬屠元功逼退到手臂。只見對方足下牢釘地面,不管他再怎麼加力,下盤都是穩若泰山,紋絲不動。
龍道人慢慢直起了身子,看起來倒是跟白庸平分秋色,看得圍觀者一陣驚呼,大嚷情勢變化,要開始反擊了。
然而龍道人卻是有苦自己知,這些年來為了填補境界上的空虛,他以採補之法收集元陰練功,內功突飛猛進,可終究是旁門左道,留下了許多弊端,真元變得不純,難以控制入微。平時倒還好,一直用原來的功力壓制著,現在真正被逼到了極限,無心他顧,所有弊端一下子全暴露出來。
此時龍道人的功力盡數雲集體外與白庸相抗,體內經脈空虛,這些斑駁不純的真元沒了本源內功的壓制,此刻已是蠢蠢欲動,在四肢百骸遊走,一時間氣血如沸,經脈欲裂。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凝神收集體內散亂真氣,勢必為對手一舉攻入,重傷而亡,若是不管體內真氣,全力與對手相抗,只怕這散亂真氣愈演愈烈,最終也要走火入魔而死。
龍道人心中天人交戰,手上略松,白庸排山倒海的萬屠元功已是長驅直入,大駭下急提氣運力反擊方始堪堪擋住,只是雙掌又縮後了數寸,身子更是後仰得厲害,但覺內息如沸,嗓子眼發咸,一口鮮血已是涌到了口邊。
這時,沒有對手的穆若愚突然踏上一步,右掌揚起,隱隱帶有風雷之聲,擊向龍道人的頂門百會,大喝道:「白庸,我助你一臂之力。」
這傢伙出了玄宗從未踏入過江湖,並沒有江湖人所謂的以多敵少,勝之不武的想法,此刻見對方的頭領被白庸牽制住,無心他顧,立馬來了興趣,出掌偷襲,「波」的一聲輕響,正擊在對方的百會穴。
穆若愚的修為並不算高,可這一掌無人干擾,分明是運足勁打出,正如他先前所言,可以打爆一座小山。此時心想,即便人身上數百塊骨頭中以頭蓋骨為最堅硬,也足以將這該死的老道擊斃。
然而他這一掌下去,卻似擊在一團棉花之中,空蕩蕩的毫不受力,似乎頭蓋骨不存在一般,心中方自一愣,一股大力自對方百會穴中蓬勃而起,正與掌力相撞,「格格」輕響,穆若愚右臂骨骼劇痛,險些折斷,一股混雜成一團的正邪真元,順著經脈倒沖入體,頓時口角溢血,踉蹌後退。
白庸遲來的喝罵:「傻蛋,內力互拼,是你能隨意插手的嗎?」
這下卻是穆若愚的經驗不足,使得幫了倒忙。高手互拼內力,不管局勢如何,外人都是不可以插入的,否則引起的變化無可預料,不是你想幫哪方就能幫哪方的,除非你有能壓制雙方的能耐。
穆若愚來不及回答,就感覺那股混亂的真元反衝入自己的丹田,時冷時熱,忽陰忽陽,攪得他的氣海不停翻騰,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其中屬於龍道人的陰邪內功不停吞噬他本來的功力,而白庸的萬屠元功卻又跟在後面吞噬陰邪內功,他作為主人,竟是無能為力,只能眼巴巴看著兩股外來大軍在他體內肆虐。
白庸顧不上收拾龍島人,連忙上天探查穆若愚的狀況,發現這種怪異現象後,心思百轉,覺得最後可能會出現一好一壞的兩種結果,這壞的結果自然不用說,根基全廢,內功重新修煉,可一念及這小子好到逆天的運氣。
「無量天尊這等好運都讓你碰上了,」他將穆若愚扔給沒有戰鬥的白如雪,「好好照看他,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幫他鎮壓內功,只用荼靡劍修復經脈即可。」
聽到這話,穆若愚都要哭了,不過是幫了倒忙而已,沒必要這麼懲罰人吧。他身在局中,反而不明真相,只覺體內混亂的真元左突右沖,四下流竄,一正一邪的兩種元功好似猛虎追逐餓狼,而那餓狼又在不斷吞噬著綿羊一樣,便似一絲星星之火,漸成燎原之勢。他體內百骸劇痛,所有經脈好似被強行撐開一樣,偏偏無能為力,唯有聽天由命。
不說穆若愚這小子正享受著自己也不知道的好處,他剛才的那一掌,卻也令龍道人因禍得福了。日常修習內功時,內力乃是循序漸進,逐一流過百會,起伐經洗髓作用,方才龍道人的內力失了控制,瞬息間盡皆灌入頂心,不出片刻便會頂門炸裂而亡,諸多傳說中修仙之人抵不過劫數,炸裂天靈,元嬰遁出,就是修煉內功出亂,走火入魔所致。
就在他頂心將欲炸裂之際,卻是吃穆若愚一掌正中百會,上涌的凝聚內力與外來掌力相衝,險些震斷對方的右臂。
百會乃是人體最脆弱的死穴之一,任你武功如何通玄,就算龍道人身無牽絆,聚全身功力護持,放平時也難擋穆若愚這千鈞一掌。只是一啄一飲,這走火入魔的內力何其強大,而且還匯聚了萬屠元功的威力,竟是硬將百會穴護將下來。
不止如此,萬屠元功涌過龍道人的百會穴,憑藉誅邪克邪吞邪的效果,竟然將那因採補而積蓄起來的沉疴一併消除,不但脫了死劫,還令他僥倖逃脫了走火入魔的下場,這絕對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只不過因為比拼得太猛,加上主場是龍道人的身體,這一下外泄,竟是一口氣帶走了他五成的功力,因此雖然神智清明了不少,卻也覺得體內變得空蕩起來,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衡量自己究竟是賺了還是虧了,白庸的絕招已然降臨。
「混元八卦掌」
熟練到不能再熟練的招式,跟著修為水漲船高,剎那間爆發出耀眼的精光,如日月一般的浩瀚,強大的力量令得一切光輝都黯然失色,八卦能量化作洪流,氣勢滂沱的奔馳而出。
「百輪極光罩」龍道人嚇了一跳,雙手連連揮舞,七彩光華在他身前閃耀,一道道的罡氣布置下來,瞬息之間就布置下了上百道屏障,阻擋住八卦洪流。
可惜擋住的只是散發出去的掌勁,白庸運轉生死之道,眼中驟現黑白世界,一掌擊中極光罩上最大的黑點,輕鬆粉碎,接著就與八卦能量合流,將屏障全部粉碎,勢如破竹。
他的混元八卦掌用得實在太快了,就跟普通招式一樣,一掌用盡又出一掌,龍道人回氣不足,來不及施展絕招,只能硬著頭皮對轟了一掌。
轟然炸響,剎那間他的五根指頭全部炸開,化為了五道極其強大的血氣,竟然形成五個化身,紛紛衝上前去,而他本人則趁機後退。
連續五聲爆炸,依靠分身的自我犧牲,終於將白庸擋住,龍道人的本體已經飛掠出了千里開外,躲避掉了夾雜在八卦洪流之中的滾滾一拳,然後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幾下子對招,痛失五指,他已經徹底失去了較量的膽氣,眼下只想著保命,顧不得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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