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形如乞丐的長者剛端起酒碗,微仰脖子將酒水喝乾,提起筷子挾了一大塊牛肉,津津有味的吃過。不見白玉天出手,那筷子好像遇到無形的阻力一般,在白玉天身前兩尺自動掉落,甚是驚奇。趕緊跟其他四人的言行保持一致,停箸不食,眼睜睜的瞧向白玉天來,好想看清白玉天體內到底住著何方神仙。
其實,不光是那六人驚奇,就連五山道人、賀景榮、丁氏兄弟等自己人都很吃驚。心中均已想不明白,白玉天不過二十來歲,就打娘胎里開始練武,功力也不過二十來年,能有三尺氣牆籠罩其身,何德何能啊!是不是江澄清老頭將一身修為都傳授給他了?
其實他們都想錯了。白玉天那有什麼三尺氣牆,只不過是內運青龍取水,將內力聚於一點發出。筷子吃入內力產生的氣流之中,前進之力耗盡,隨之落地而已。
那貌似乞丐狀的長者自問沒有白玉天這等本事,深知憑空臆測,就算想通了也難以作算。朝身旁那漢子小聲說道:「這小子的武功好生邪門,問問師門何處,看看是不是白玉天那小子。」
那漢子朝白玉天喊話道:「年輕人,不知師門何處?於那裡修煉得這般妖術?」
白玉天見其年長,拱手抱拳答話道:「在下白玉天,出自純陽門,向來循規蹈矩,尊師重道,以蓄養浩然之氣為業,可不會什麼妖術。」
那漢子聽到「白玉天」三個字時,臉色一驚,等白玉天說完,哈哈笑道:「我向在關東營生,少識關內英雄好漢的名號,不知純陽門裡有什麼白玉天,只聽說過有個丹陽子秦浩明,且被江澄清老頭逐出了師門。你可是他的師弟?」
白玉天既不想激化矛盾,又得將不敬之言擠兌回去,好好想了想,笑答道:「閣下想必是秦浩明的至交好友,失敬,失敬。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那漢子哼笑一聲,端起身前的酒碗,骨嘟骨嘟的喝了大半碗,隨手一抹嘴巴,說道:「這酒酸得很,甚是難喝,難喝的緊。」對白玉天的問話,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還好白玉天根本就沒打算結識他,不是非得氣急敗壞不可。
卓一飛見那漢子頭頂紅毛,一身喪服,很是顯眼,朝五山道人問道:「道長,你可見過此人?」
五山道人等店小二從身旁將菜上上桌,喝過白玉天斟好的水酒,用那輕蔑的口吻說道:「聽說遼東有個諢號叫什麼『遼東鶴』,是不是屬於那叫范禁飛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卓一飛見那漢子臉色黝黑,趕忙大聲譏諷道:「道長,瞧那黑不溜秋的嘴臉,不像白鶴,倒像烏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轉而說道:「肯定不是什麼『遼東鶴』,你要說他是『遼東鴉』,我還願意相信幾分。」
那「遼東鶴」范勁飛大怒,拍案而起,大聲喝道:「小子,嘴上可寫不出什麼好文章,要不用手來試試?是遼東鶴,還是遼東鴉,一試便知。」
卓一飛冷笑道:「我卓一飛自問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閣下既這般喜歡手底下見真章,我若不奉陪一番,不免有些瞧不起人。不過先說好來,用手寫文章可以,若是.....」欲言既止,吊人胃口。
范勁飛手握一口單刀,走出涼棚,就想比試一番,冷然說道:「若是什麼?」只見那單刀刀身紫金,厚背薄刃,刀柄上掛著一塊紅綢,紅綢隨風舞動,好如一條由鮮血餵養的赤龍。
卓一飛笑答道:「若是我贏了,閣下可得在文章末尾處,署名『遼東鴉』。日後若是有人問起你的名號,再也不能以什麼『遼東鶴』自稱,當以『遼東鴉』自娛自樂。不知閣下能否答應?」
范勁飛怒氣橫臉,手中單刀握的鳴鳴作響,豪豪一笑,滿口說道:「好。」
卓一飛端起身前酒杯一口喝空,拿穩擱在凳子邊的佩劍,起身離座,走到范勁飛身前五尺,拱手說道:「我與閣下無仇無怨,今日一戰,好如切磋武藝,點到為止怎麼樣?」
范勁飛見卓一飛不僅塊頭沒自己壯實高大,還稚嫩如苗,想必沒多少本事。心內自寬,笑容甜美一臉,答道:「想你們中原王朝,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儒生進京趕考,若不全力以赴,何以高中狀元不是?既是手底下見真章,點到為止何以見輸贏?切磋更是大大的要不得。各自何不亮出真本事,一吐為快,痛痛快快分出勝負。」
卓一飛朝東西兩面一個拱手抱拳,大聲說道:「各位,你們都聽到了,這位仁兄要亮出看家本領,一吐為快。在下要是答應了,非得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要是不答應,不僅這位仁兄不樂意,我卓一飛日後也難以在江湖上立足。甚叫人為難啊!」
那個跟白玉天交過手的大漢大聲嚷嚷道:「小子,這有什麼好為難的,被他打死就是了。」
卓一飛看向那漢子,大聲回話道:「不知這位仁兄怎麼稱呼?要不一起上,我被兩人打死,總比被一人打死,於面子上要好看些。」
只見另外兩名四十來歲的漢子齊聲說道:「小子,你這話說的極為在理,像那麼回事。要不要我也來湊個熱鬧,你被四人打死,比被一人打死,於面子上會更好看,更光彩。」
卓一飛朝那三人手一拱,笑答道:「那就有勞仁兄了。這樣一來,活也精彩,死也光彩不是。」
那六人心中暗喜:「這小子如此這般狂妄無知,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卓一飛誤以為那三人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定不會一起上陣,出言不遜,也只是想氣人一氣。
誰知那三人臉上卻殊無生氣之狀,喝過一碗壯行酒,應了卓一飛之請,大踏步走出涼棚,笑嘻嘻地來到范勁飛身邊,一字排開。
乍眼一看,只見其他三人,一人國字臉,腮上一部虬髯,將大半臉都遮沒了,左手倒持判官雙筆;一人身材極為高大,腰間纏著一條九節軟鞭;一人身材瘦小,腰間明晃晃地露出兩排短刀,每把刀半尺來長,少說也有三十幾來把,整整齊齊的插在腰間一條錦帶之上。
白玉天不知范勁飛等四人什麼來歷,不知卓一飛能不能敵得過,心想五山道人見多識廣,定能解答一二,問道:「道長,這四人是何來歷,你可知一二?卓一飛這般不知輕重,要以一敵四,可有幾分勝算?」
五山道人大聲回話道:「這四人,快刀范勁飛,判官筆潘鎮平,九節鞭風名揚,半尺鏢劉半手,若是放在關東武林,都是一把好手。我跟卓一飛這小子沒交過手,他能不能以一敵四,不知道。不過他師父謝慕白,要想贏了這四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白玉天深知五山道人說的這麼大聲,是說給卓一飛聽的。見卓一飛臉色有變,好似底氣不足,便大聲說道:「卓一飛,要不算了,這場架就算你打輸了。」
豁喇一聲響,風名揚解下腰間軟鞭,朝卓一飛譏嘲道:「小子,你要是不敢接戰,就聽那姓白的小子的,向你爺爺我磕幾個響頭了事。免得你爺爺我打得興起,一時照顧不過來,要了你的小命,有損你師父謝慕白的名聲,那就不好了。」
卓一飛見那軟鞭共有九節,金光閃閃,顯是黃金打造。鞭首像個龍頭,鞭身上鑲嵌各色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燦爛無比。隨著風名揚的手腕輕輕展動,略見威猛,好生華麗,端的實在好看。就想搶過來,賣了換酒喝,喝他個三年五載,五年十載也行。
有此想法,卓一飛好聲好氣地說道:「閣下這條鞭子甚是好看的緊。若是閣下今日輸了,我不要閣下爬著,也不要閣下躺著,只要閣下將這條鞭子送與我,讓我拿去換酒喝,喝他個爛醉如泥,喝他個一醉方休。」
風名揚,范勁飛,潘鎮平,劉半手,四人不僅在關東大大有名,於整個大遼國也是小有名氣。四人自從結為兄弟以來,不論白道黑道,官府百姓,人人都讓他們三分。
風名揚祖上幾代人都使九節鞭,皆名動江湖武林,受人敬重。聽到卓一飛如此放肆胡言,實是他生平從未受過的羞辱,怒喝一聲:「真箇不知死活的東西!」隨之手中軟鞭一抖,鞭身挺直,形如一桿長槍刺向卓一飛胸口。
九節鞭矯矢靈動,被武林人士稱為『兵中之龍』,最是難學難使,也最是難用難精。這招「四海賓服」本是從長槍槍法中化用而來,風名揚以真力貫輸到軟鞭之上,再用好一股巧勁,竟然運鞭如槍。
眾人一見,心中一凜,甚覺駭異。
風名揚的鞭法原本十分了得,他又將卓一飛看成了死敵,還在氣頭上,動手便施展平生絕技。一來是想憑一己之力,一招要了卓一飛的小命;二來就算一招不中,也能挫一挫卓一飛的銳氣,好叫他心生敬畏,只知防守,不知進攻。
卓一飛雖被嚇的面色鐵青,但也不是什麼窩囊廢。只見他身子一側,一劍豎著劈打鞭頭,將其震飛,劍尖向前下挑,一個跨步順勢而進,劍身平刺,徑指風名揚的胸口,劍尖前寒意一尺有餘,氣勢要多蠻橫就有多蠻橫。
風名揚不知卓一飛身手如此矯健,有些始料未及之感,為求躲避開卓一飛的奮力一擊,百忙之中選擇往後躍出。
劉半手見卓一飛的劍鋒披靡,所向無阻,怕風名揚中劍,連忙雙手擲出五把飛刀。
卓一飛只覺白光耀眼,五柄飛刀來得好快,分從上下左右激射而至,刀身雖短,劈風之聲呼呼作響,渾似長劍大刀發出來一般。連忙收劍格擋,將四柄飛刀擊落。眼見第五柄飛刀已射到面門,側頭已來不及,於是口一張,咬住了刀頭。
范勁飛、潘鎮平一怔之下,各執兵刃,左右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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