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見白玉天一巴掌拍死了那個刺客,震驚不已。白玉天殺了一個刺客,又盤坐在另一個刺客身旁,毫無危險可言,不免難以理解。又見白玉天頭頂熱氣騰騰,額頭大汗淋淋,更是奇哉怪哉!很多話想說出口,又沒找到合適的理由,身後站著的可是頂頭上司范大人。
范仲淹大人見地上三人,一個橫著死了,一個抱著個死人哭哭啼啼,一個看上去還有些裝神弄鬼、神神秘秘,這場景出現在知州府衙內,不成體統。但轉念一想,他「小范老子」絕非無情之人,白玉天這孩子絕非自己的敵人,剛才見他空手接白刃,那是一份多大的勇氣,可見他白玉天對那個哭哭戚戚的女子情深意重,定不想她死於延州府衙內。
於是走上前來,寬慰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當節哀順變。」
崔鶯鶯正在傷心處,那聽得進這些話,只知哭泣,不顧其他,整得「小范老子」很沒面子。
范仲淹身為延州府長官,一方統帥,在狄青這個沙場勇士面前可不能失了威嚴,日後還要帶著他征戰疆場,為國守邊呢。繼而說道:「姑娘,你來行刺本官,反而在本官面前哭哭啼啼,算是哪門子事,成何體統。趕緊帶著你師妹的遺體離開吧,若在這裡待久了,到時本官就是有心放你走,怕也難以辦到。你要知道,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四個字一出,崔鶯鶯這個感情用事的女人總算被喚醒了過來,漸漸覺得自己實不該再待在這裡。轉頭看了白玉天一眼,雖看不清楚,隱隱感覺到他呼吸順暢,不當有生命危險,便抱著師妹的屍體站起身,移步離開。
崔鶯鶯剛邁出兩步,白玉天說道:「鶯鶯,你還沒向范大人賠罪認錯呢!怎就這樣走了?」
崔鶯鶯打住腳步,靜在哪裡,一動未動。
小范老子心想,她充其量就一冷酷無情的刺客,能知道什麼好壞,能分出什麼善惡,能理出什麼對錯,惟命是從而已!才不需要她賠罪認錯呢!輕聲說道:「人做事,各為其主,各聽其命,那有什麼好壞之分,那有什麼善惡可言,更無須談及什麼對與錯了。她無罪好賠,更無錯好認,走就是了,此事從未發生。」
白玉天睜眼,見崔鶯鶯邁開腳步往前走去,大聲說道:「崔鶯鶯,你父親是宋人,你丈夫是宋人,你將來若有孩子,自當也是宋人。你若覺得你自己也可以是個宋人,就當留下來,有罪當罰,有錯當認,豈能一走了之。」
崔鶯鶯抱著師妹冰冷的屍體,兩眼淚下,憤然轉頭,大笑道:「我父親是宋人,十八年前無情地拋下妻女,不知所蹤。我母親孤苦無依,為了逃避那些所謂的大宋好男兒的騷擾與糾纏,清清白白地活著,不得不拜在趙明秀的門下,加入白蓮教,從此好壞難分,善惡難辨,對錯不論,任由命運擺布。我丈夫是宋人,你捫心自問,我若是醜陋無比,你當年會答應照顧我一生一世。我一生孤苦,從小到大,除了忍氣吞聲,就是逢場作戲,全拜宋人所賜,要我向宋人賠罪認錯,這個宋人不做也罷。」
白玉天起得身來,大聲說道:「鶯鶯,宋夏之爭,傷害的不是一個人或一個家,而是千千萬萬的人,千千萬萬個家。如此大是大非面前,豈能善惡好壞不分,是非對錯不論。你一生孤苦,是極少數宋人對不住你,你心中若恨意難消,可以去找他們討個公道。可絕大部分宋人於你無害,豈能因一己之私而不管不顧,讓他們無辜受害,承受惡業。」
崔鶯鶯冷笑一聲,眼淚潑灑出來,道:「白玉天,你若覺得我有罪該罰,有錯可認,就一劍刺死我。不是的話,就給我閉嘴,要我向宋人賠罪認錯,簡直痴心妄想。」
白玉天聽後,無言以對,無話可說。此次前來西北,就是為了尋個妥善的法子,幫白蓮教擺脫被朝廷或是被江湖人士剿滅的命運,幫她脫離苦海,怎麼可能對她刀劍相向。想都不敢想,別說去做了。
「如夫人」甄金蓮擔心丈夫的安危,帶著一丫頭在不遠處看了好久,見白玉天跟崔鶯鶯斗上了嘴,心想不是什麼好事,來到范仲淹身旁,小聲說道:「老爺,由她去吧,少死一人,就是一份功德。你經略邊塞,只為平息戰亂,讓百姓免受戰火之苦。她一個弱女子,前來行刺你,不過是受了他人指使,心懷惡毒的是背後指使之人。她行刺未遂,同伴已死,難免一時想法偏激。想讓她放下心中執念,化恨為愛,在於感化,當將心比心。牛不喝水強按頭,來硬的,怕是吃力不討好。」
狄青聽後一驚,心懷敬意地看向甄金蓮,只見迷迷糊糊中,她清麗脫俗,婉約動人,小嘴裡有著伶牙俐齒,發出來的聲音清脆悅耳,聰明之中透著靈秀之氣,范仲淹大人看她的眼神既是疼愛又是憐惜,說不出有多愉悅舒心。
自古俠女出風塵。難道是真的嗎?自然是真的。
為什麼啊?別忘了,青樓雖泛指妓院,原本所指,可是青漆塗飾的豪華精緻的樓房,能入足此樓閣的人,非富即貴。那裡邊的女子大多經過細心物色,精心挑選,嚴格教導。不僅姿色好,精通六藝,腹有詩書,豐富的閱歷和經歷讓她們識盡人間冷暖,對人生有著獨到的見解,待人接物,更顯溫柔體貼。
若以為妓女就是出賣身體的,那你就錯了。青樓女子好些只賣藝不賣身,直到贖身出閣的那一刻,還有可能保持著處子之身,清白著呢。
如夫人甄金蓮是那種人嗎?這還用說。年齡雖小卻能填詞作詩,還會用筷子寫字,更叫絕的是,她用手指作畫,畫的蝦活靈活現。這還不算,最為難得的是,特別自愛,未跟范仲淹大人同房之前,從未與任何男人有染。范仲淹大人得此佳人,心頭一熱,給了她一個前所未有的稱呼,如夫人。
范仲淹本就有意放過崔鶯鶯,聽過甄金蓮的話,心意更加堅定了來,朝崔鶯鶯說道:「姑娘,你走吧。本官深受皇命來到邊塞,只為平息戰亂,讓百姓免遭戰火之苦。今日若因你的無心之失而忘了初心,加罪於你,豈不本末倒置,愧對大宋朝廷,愧對天下渴望幸福安康的百姓。」
崔鶯鶯轉身走開幾步,回過身來,朝范大人說道:「范大人,此事皆因你而起,你得為我做一件事,來個將功補過。」
狄青大喝道:「小女子大膽。大人放你一馬,已是有法不依,豈敢再得寸進尺。」
崔鶯鶯轉身而去。
范仲淹說道:「姑娘,等等。你有什麼事,說出來便是。」
崔鶯鶯回過頭來,說道:「我說了,你能做的到嗎?」
范仲淹道:「說吧。能做到一定盡全力去做,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崔鶯鶯轉過身來,看向白玉天,道:「你讓這小子向我賠禮道歉。」
范仲淹道:「不知他什麼地方得罪於你?」
崔鶯鶯道:「我一個刺客,受命而來,只為完成任務,那有向刺殺目標賠罪認錯的道理。」
范仲淹道:「你真要他向你賠禮道歉?」
崔鶯鶯道:「男子漢大丈夫,錯了就得認。難道不該賠禮道歉嗎?」
范仲淹朝白玉天說道:「白玉天,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刺客只為完成任務而出現。你讓一個刺客向他要行刺的人賠罪認錯,想法太過天真,實屬不合情理。你若知道自己錯了,就向這位姑娘賠禮道歉,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若覺得自己並沒做錯,還可以繼續這樣天真下去,我也無話可說。」
白玉天道:「鶯鶯,這個錯我可以認,也可以向你賠禮道歉。但你別忘了,宋夏之爭,范大人代表我大漢民族出戰,你前來行刺他,就是我大漢民族的敵人。我身為大宋熱血男兒,讓我給大漢民族的敵人賠禮道歉,試問我大漢民族的脊梁骨何在!」說到最後一句,聲音極為高亢。隨之轉過身去,冷冷說道:「你走吧,就當今日沒見過。」
崔鶯鶯轉身而去,突然回頭,說道:「白玉天,你若覺得大宋疆土之上的那些少數民族不是大宋子民,不是所謂的中國人,不配共用中華一詞,你我今生不用再相見。」縱躍而起,騰飛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甄金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錯了?」
白玉天道:「我流淌著大漢民族的血液,身為大宋好男兒,向一個前來行刺我大宋英雄的敵人賠禮道歉,我就是錯了,我也無禮可賠,無歉可道。何錯之有!」
甄金蓮道:「老爺,白大哥沒錯嗎?」
范仲淹大人說道:「愛我中華,他或許是錯了的。可若沒我大漢民族,又何來的中華,又何來的中國。錯與沒錯,我范仲淹怕是說不清楚了。」
甄金蓮道:「可是老爺,大漢民族的血統里,早已有不少少數民族的血統流淌其中了啊!」
范仲淹大人說道:「那或許真就錯了?」
白玉天聽著兩人的對話,頓時迷糊了起來,身體裡流動著的陽剛之氣隨著毒性的漸漸侵襲軟和了不少,毫無意識地朝黑夜追趕而去。能追趕得上嗎?或許月色不明,是追趕不上了,等待來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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