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信箱外露出了一角的潔白信封,在距離我上一次頭痛嚴重發作的一周之後,沒錯,整整一周,我又一次收到了來自吉米的信件。
仍舊與之前幾次相同,信封的一部分暴露在了信箱之外,好像生怕我不能及時發現這封信一樣。
但是還有另一個疑問從我的腦中鑽了出來,雖然上一次沒有準確的計算,但是應該差不多,那就是,這兩次我收到吉米的回信都是在我寄出信的整整一周後,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為什麼會是一周的時間?那麼下一次也會是如此麼?
我有些驚訝於這一系列的巧合,給我一種有人生怕我不能及時看見這封信的感覺,會是誰呢?這一切真的是巧合麼?還是別有用意的圖謀?
一種淡淡的事態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覺油然而生,真是糟糕。
拿著信上樓時,恰好隔壁的女人出門。
又一個巧合。
經過之前兩次長時間的交談,我終於在這座城市中有了一位見面不再是客套寒暄的人了。但是今天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不同,她的臉色極為不好,好像受重度失眠症的困擾一樣,有點像我經過頭痛後的面容。往常打理的柔順整潔的短髮此刻也有一些毛躁,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生活狀態很不對勁。
我有些關心的向她詢問,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做回答。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了,可能早晨出門時間的改變也是因為此。
早上的時間由不得人浪費,和我說了兩句後她就急急的趕著上班去了。但在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清楚的看到了在她兩條小臂後的傷痕,並非是舊傷,傷口周圍還泛著紅,也並沒有完全結痂,很明顯是近期造成的。
觸目驚心的傷口讓我有些擔憂,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走向了家中。
我的心情有一些迷茫,也有一些煩躁,這種自身不受掌控的感覺真的很糟。
吉米此時的處境、信封詭異的擺放方式、「巧合」的寄信時間間隔、隔壁女生莫名改變的出門時間以及她今天手臂上的傷勢,我只能是一個觀看者,看著這一切默默發生,卻無力改變。
信件上,吉米工整的字跡一如以往,但是很明顯,和上一封信相比,這一次那種慌張感更甚,不時出現的一兩個潦草的字就是佐證。
一絲陰影浮上心頭。
親愛的朋友
看來是我上一封信將你嚇到了,哈哈,你的膽子還是跟原來一樣小啊,不過不用擔心我,雖然這是一個奇怪的小鎮,但是情況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不是麼?
雖然有些怪異,但我也逐漸的適應了在這座小鎮中生活,可是這裡的一切還是讓我心生疑竇。與曾經我們所生活的小鎮不同,或者說整個與外界的不同,這裡的人總是在夜間才開始活動,沒錯,就是等到天色將晚,他們才開始出門做些有的沒的。
這讓我真的很難理解,我搞不懂到底是什麼緣由會讓這座小鎮的人擁有這樣的生活方式,可能我永遠也琢磨不清。這裡與外界就好像平白無故的晝夜顛倒了一般。
並且隨著在這裡生活的時日增長,我逐漸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這座小鎮中,你不能太過引人注目,甚至有時候你不能犯一些無謂的錯誤。你知道的,這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折磨,但是一旦你吸引到了他人的注意,那麼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會用那種閃著寒光的眼睛看著你,這甚至比被成千上百個人的咒罵還要令我難受。那種陰冷的眼神總是讓我的身體不斷地發出危險的信號。甚至當你主動與鎮民交談時,他們也仍舊會投來這種讓人厭惡的眼神。這裡是一個沉默的小鎮,這並不是形容,即算是在他們開始工作和生活的夜晚,小鎮的氣氛也仍舊詭異。接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一個人在交流,談話聲、嬉笑聲甚至是咒罵和抱怨的聲音,全都沒有。小鎮好像完全隔絕了聲音這一屬性一樣,說實話,即便是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每天晚上看著小鎮的道路,我仍舊感覺好像是百鬼出行一樣。
他們就從來不互相說話交流麼?不去討論家裡飯菜難吃還是好吃,上司臭屁的嘴臉,同居的人垃圾的性格,掙得錢夠不夠花,廁所里誰造了座寶塔卻沒來得及衝掉?他們什麼都不討論,好像完全不知道身為人類還有交流這項技能。
但是令我不舒服的原因倒不是因此。
在我來到小鎮的一周後,我開始時常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感覺,被窺視或者準確來說是被監視的感覺。無論我是在家中,在白天無人的街道上,甚至是夜晚群魔出巢的街道上,這種感覺都沒有消失過。
一定有什麼人躲在暗處窺視著我,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一定不像是我原來那樣只為了一個異常有趣的惡作劇,我清楚,他來者不善。
對於這個跟蹤我的人我也並非完全沒有頭緒。他很可能就是那個住在我隔壁的邋遢到令人噁心的男人。每一次白天在我出門後,他也總是有默契一樣的跟著出來。要知道在這裡的人們生活的時間完全是顛倒的,我可不相信誰會無緣無故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出門。並且每一次我回家後,隔不久總是能聽見隔壁傳來的沉重的關門聲。本身對他的厭惡感逐漸轉化為了憤怒,不斷地發酵。
在又一次白天的出門後,累積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我緊握著拳頭,瞪著眼睛質問他,只要他的回答有半分紕漏,隨時準備好好「關照」他。
他的反應與我預期的一樣,眼睛不停地躲避著我的目光,嘴裡支吾著不知所謂的話,身體因為恐懼微縮著。但當我們四目相對時,我知道了,他畏懼的並非是站在他面前的我,原來陰冷的目光完全被恐懼所取代。
我被他搞得有些不知所謂,氣也消了大半,正要走的時候被他一把拉住了。他靠近我(嗚哇,這個人確實和我想的一樣臭)聲音有些顫抖的告訴我,我被盯上了。然後就急急地跑開了。
被盯上了?被誰?
他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讓我的後背有些發冷,如果說監視我的人不是他,那麼會是誰?又是為了什麼?我才剛來到這座小鎮幾周,根本不會與什麼人交惡,難道說有專門的人在監控著新來到這座小鎮的居民?
這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我決定之後要找那個人問清楚。
但是糟糕的是,從那天之後,這個衣著邋遢的男人,一段時間內再也沒有出現過。
生活還要繼續,不過好的一面是,隨著他的失蹤,那種被監視的感覺慢慢消失了,但是這不代表我就安全了。因為這裡時間的關係,我找了一份工作時間儘量在白天(指的是正常生活中的白天)的工作,一份文事員的工作,大多數的時候是在白天上班。
我不想在晚上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裡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一樣詭異,人們之間完全不去交流,甚至連正常的工作交流都沒有,整間辦公室內,只有機械的聲音在迴蕩,一幅極為詭異的畫面,所有人只是沉默的幹著手頭的工作,甚至連目光都不會偏移一下,能夠將他們和停屍間的屍體進行區分的只有還跳動著的脈搏了,每一個人都僅僅是行屍走肉罷了。
我的上司是一位微胖,頂著一頭少得可憐的頭髮,但卻總是穿戴著整潔襯衫和領帶的男人。我有好幾次看見這個男人一個人面對著牆壁,緊緊貼著低聲說話,那場面詭異極了,更甚於我工作的辦公室。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感到異常,每個人仍舊完全沉默的做著自己手頭的工作。完全無視這位禿頂男人一個人面對著牆壁「罰站」。
不僅是工作的場景讓我難以忍受,就連去上班的路上也是一種煎熬。沒有人說話的街道和公車,甚至連車上的到站提示都沒有,只是顯示一串乾癟癟的字。
我能做的,只是盡力的躲避這種生活,雖然在這裡的白天也沒有好過到哪去。完全空無一人的街道和辦公室,很少能在路上看到其他往來的行人。而在我所工作的大樓在這個時間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孤獨感能瞬間把你熔化。
就這樣忍受了幾周後,那個邋遢的男人終於又回來了。
不過他帶了些東西回來,滿臉的傷。一層疊著一層。
我幾乎在第一時間找到了他,想要問清他幾周前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絕口不提那天所發生的事。可他的眼神在告訴我,那個盯著我的人,並沒有走,我仍舊在被人監視。
回到家中,我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他臉上的傷很明顯是反反覆覆幾次才成為這樣的(在這方面,你知道的,我可是很有經驗的),肯定是有什麼人將他抓起來威迫他了,從他口中我不可能再得到什麼消息了,否則我敢肯定,下一次就不是受傷這麼簡單了!
突然一種熟悉的被窺視的感覺又升騰了起來,多年惡作劇的經驗讓我能很容易的找到在什麼角度監視我這間屋子最為有利。
貓著腰來到床邊,我微探著頭向窗外看去。
我的動作不能太大,絕不能驚動監視著我的那個人,房間裡並沒有開燈,逐漸變暗的天空成了我最好的保護色。借著落日的餘暉,我瞥見了從對面樓層射來的反光,鏡片的反光……
哦,看我說了這麼多,真的是有一點忘乎所以了。
你問我的事情我還沒回答呢不是麼?
你想知道有關隔壁的那女生的事情?你竟然會對這個有興趣啊,其實老實說我也並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只是聽人說起,她被發現的時候全身腫透了,皮膚也發紫,完全看不出生前是個人類。
但是我們沒有人真的見過她屍體的樣子,也沒有人會想去看那種東西吧……
她們一家人在之後一年就搬走了,我也在沒聽過有關他們的消息。
我的母親好像也是在那時走的……不過別擔心,她走的很安詳,真的……
啊,到這裡也差不多了,如果你有什麼困擾一定記得要告訴我。
你的朋友,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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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孩睜開雙眼,滿眼皆是可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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