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黑風高,實在適合殺人。
如果細細去探查,建康城的靈牆就如同一層又一層的洋蔥,以一種深邃的姿態,抵禦著一切可能進入的妖魔鬼怪。
這靈牆的密度,如同電磁場的排布,以皇宮為中心向四周遞減,又偏偏在城內東南角的烏衣巷處,再度生出一個密度極高的磁極來。
這都是達官貴人居住的地方,環環相扣的靈牆,保護著他們免受妖魔鬼怪的侵襲。
只要死過人的地方,難免有鬼怪的存在。如今這種亂世當中,天地間陰陽之氣互為激盪,鬼怪不能順應自然之法,就此化散戾氣,反而容易困滯在某一處地方,日積月累,就滋生出更加厲害的陰氣來。
這股戾氣,自漢末三國就在中原大地上不斷徘徊,有的被人消散,有的被人利用,橫生出這一場亂世。而這些鬼怪,又因為亂世的存在而愈發猖獗了。
如此一來,倒是一場惡性循環。
於是乎,只要是達官貴人之家,稍微懂得點這些東西的,就會請道法高明的仙師們施展幾分手段。
所謂靈牆,本身是一層靈氣組成的薄膜,不僅僅是修行中人用來躲避噬靈獸的必備之物,也是阻擋外界戾氣滲入其中的防火牆。
當然,靈牆畢竟是人造之物,每一個之間也是有相當差距的。
若是坐在建康城最高處放眼去瞧,城內的靈牆薄厚、顏色各不相同。薄厚自然決定於靈氣的大小,至於顏色的差別,一來是因為施術者五行屬性不同,二來就是靈牆本身的作用不同的。
有的專防厲鬼,有的隔絕靈怪。也有那種專門為了阻擋某一隻特定鬼怪造出的靈牆,比方郭璞在會稽城時阻擋那顆槐樹,設下的小小陣法。
正是這樣各種各樣的靈牆,在建康城中不斷的增長、重疊、交互,自晉朝衣冠南渡遷都至今,不知有多少名人異士在這裡施放過自己的法術,最終將整個建康城構建出一個龐大的靈牆網。
謝小滿站在房頂看著滿城霓虹燈一般的各色靈牆,心想這樣的地方,實在是臥虎藏龍。
當然,這些東西,尋常人是見不到的。他們只是過著自己平凡的日子,按部就班的早出晚歸,至多有幾分生活在帝都的百姓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謝小滿在腳底加持一道引風符,於是意隨心動,腳底生風,隨意的在夜色里、房頂上,飛檐走壁著。
這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是她很久沒有享受過的,一切宛如跑酷般自然又流暢,擺脫了地心引力的動作,如同武俠小說里的輕功。
跟在她身後的,是一抹銀白色的身影。這個身影可沒有前者活躍,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偶爾前方的謝小滿刻意做出幾個軀體翻騰兩周半、托馬斯旋轉之類的無聊動作時,小白就會停下來,雙手捧著臉蛋雙眼放光的看著她,時不時露出幾分「哇塞」的讚嘆。
謝小滿玩的開心,此等失而復得的暢快淋漓,著實要比她最初修煉如斯更加快意。
當然,她的修為並沒有恢復完全,甚至還有著相當的距離。可是如今,她也並不是吳下阿蒙,符篆的手段與技巧是無法忘記的,一單擁有了修為,使用起來也要比最初流暢上許多。
為了避免靈氣被消耗乾淨,謝小滿停下了飛檐走壁的無聊顯擺,在一處飛檐翹角的建築上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小白,笑道:「怎麼樣,又沒有覺得很炫酷?根本停不下來!」
小白哪裡能聽懂這有關口香糖的無聊段子,謝小滿跟著解釋了一下,小白連忙點頭,並詢問哪裡有這種口香糖可以買。
它停下腳步的地方,正巧位於兩道靈牆的交匯處,一道白色、一道微藍,這樣迷迷濛蒙的灑落在它絕世的容顏上,顯得它愈發妖魅了。
「你也是鬼怪,為何這些靈牆對你分毫作用都沒有呢?」謝小滿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好奇的問道。
小白吐了吐舌頭,無形的晃著耳朵:「我是你的靈寵嘛,當然不會受這種東西的束縛。咱們兩個之間是有無形契約的,所以你到了那裡,我也能夠跟到哪裡。再說,這些小靈牆……」
小白看著眼前泛著白光的那一道,伸出纖細柔美的手指,輕輕一彈,靈牆便如同小孩子吹出來的泡泡一般,輕易破碎了。
「哪裡能困得住我?」小白驕傲的揚起了尖尖的下巴,那小樣子,幾乎要露出尾巴來。
謝小滿恍然,不再詢問,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那方駐守森嚴的庭院。
小白也清楚到了地方,索性坐到房頂上,摸出胡蘿蔔來,咯吱咯吱。
對於這種隨時隨地有零嘴可以吃的技能,謝小滿是即哀怨又欣羨,什麼時候她也想個辦法,一個響指就能變出一包薯片……這個似乎很不錯……
看了小白幾眼,謝小滿不再多想薯片到底是原味還是番茄味比較好,轉而走向籠罩在庭院外層的淡黃色靈牆,伸出手試了試。
可以輕易穿過,看來這道靈牆並不會阻止她這樣的修仙者。
「小白,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回。」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謝小滿再度畫了一道引風符施加於雙腳,驟然離去。
捧著兩根胡蘿蔔輪流咬的小白,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庭院門前匾額上「桓府」兩個大字,心想,自己原本就是來看熱鬧順便吃胡蘿蔔的,也沒想跟著她涉險嘛……
而另一邊的謝小滿,此時將體內靈氣以最大的力量逼至雙腳的引風符上,整個人如同驟然狂風,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從桓府守衛當中穿行而過,施施然來到桓府的主臥前。
她輕巧無聲的翻入臥房,摸出腰間早已準備好的匕首,架到尚在熟睡當中的桓溫脖頸上。
「你要死,還是要活?」謝小滿輕聲細語的詢問,刀鋒卻是冷的。
旁邊的南康公主在驚嚇中起身,雙眼死死的盯著謝小滿的臉,面色蒼白,卻冷靜的沒有出聲呼喊。
桓溫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謝小滿的容顏,啞然失笑。
「你是覺得我不敢殺你?」謝小滿也笑了起來,手中刀鋒微送,一道熱流從桓溫的脖頸上滑落。
「桓大將軍是覺得,你的確不敢殺他。」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謝小滿一驚,尋聲去瞧,卻見一個男子灑灑落落的站在門前,周身靈氣磅礴如驚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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