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素知順時風性情剛毅,嫉惡如仇,見他大聲喝問,一時訥口無語。
這片刻時間,院中已趕來許多背刀掛劍的江湖豪士,男女老少,僧尼俗道,打扮得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卻無一例外的朝晁天王躬身行禮,叫聲大哥。
晁蓋見島上好手來得差不多了,高聲叫道:「眾家兄弟,今日黑水劍派突襲我奢樂島,土德星君拒敵被害。又有桃花島六散人來島上生事,打傷我晁沖三太子,眾兄弟聽我號令,將這干人全部拿下,告慰塗兄弟在天之靈。」
三十六天罡星眾聞言如同炸了蜂巢,私下議論起來。一個肌肉橫張的大耳和尚舉著禪杖嚷道:「我奢樂島好漢竟被人家打上門來了,還殺了土德星君,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要他們血債血償。」
「呔,哪來的鳥人殺了我家兄弟。俺的板斧多日不曾飲血,今天正好殺個痛快。」一條大漢高叫著從門外沖了進來,眾人看時,吃了一驚。那大漢黑熊一般的身軀,面如黑炭,肌肉賁起,眼如銅鈴,凶光畢露。他穿一身黑布直裰,灰色麻布在水桶粗細的腰幹上纏了幾纏,手中抓著兩把光燦燦的板斧,如同煞神臨門一般。
順時風一臉苦笑,「幾位弟妹,為兄一時不察,原為訪友而來,不想卻撞上了這般禍事。想我兄妹在桃花島上清修,何等自在。說不得今日一身修為就撂在此處了。」
鬼難藏道:「大哥莫要自責,說來那晁沖本是我毒蟲所傷。」
漣嵐笑道:「咱們兄妹結義一場,自然是刀山火海,同舟共濟,還說什麼誰連累誰的話。奢樂島固然是人多勢重,但要想將咱們全部留下,恐怕那三十六天罡要撂下一半兒。」
財生主一翹拇指,呵呵笑道:「五妹此語真是鏗鏗然有丈夫氣,不愧是一代巾幗。倒是大哥、四弟顯得英雄氣短了。」
漣嵐一撩髮絲,淺笑道:「豪氣便豪氣,如何又丈夫了。我便是女子,如何便不能金聲玉振,撮口長嘯。」
鹿靜擊節贊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漣嵐姐姐說的好極了。」
這幾人談笑風生,登時將撲面而來的殺伐之氣,壓迫之感,沖得淡了。
公孫太白慢捋須髯,在晁蓋耳邊低語幾句。晁蓋目射/精芒,微微點頭。
公孫太白哈哈一笑,排眾而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請了。我家晁天王已下了擒殺令,今日之事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黑大漢不耐叫道:「賊牛鼻子,跟他們囉嗦什麼,還是拉開了架式,大殺一場才是正經。」
公孫太白皺眉道:「鐵牛不要心急,呆會兒有你施展的機會。」
順時風問道:「不知金德星君有何話說?」
「我道賢兄妹和黑水劍派幾位長老都是修行有成之士,豈能像等閒之輩胡亂衝殺一氣。到時罡氣橫衝,靈器亂飛,若是有所誤傷,使不出平生本事,不免遺憾。老道以為雙方不如擺下龍虎陣,一對一對決個生死輸贏。幾位以為可好?」
公孫太白說完甩了甩手中拂塵,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這牛鼻子貌似忠厚,心腸卻恁得歹毒,他倒是使得好絕戶計。想那三十六天罡之中,肯定免不了良莠不齊,豈能人人都是神通卓異之輩,倘一混戰,少不了互相踐踏,或是有所顧忌,便多了不少活命機會。一對一對斗相起來,豈不是將咱們生零碎剮,一個也逃脫不得。」
諸人不乏才智之士,迅速想透其中關節,暗罵老道奸滑。
順時風臉色微沉,問道:「不知勝負如何憑定,規則卻又如何?」
公孫太白哈哈笑道:「我知賢兄妹害怕我方倚仗人多,擺下車輪戰,我的意思呢?但請你們派人出戰,我方接著便是。勝了的平安離島,敗了的說不得就要在島上委屈幾日。畢竟我奢樂島乃一方豪雄,若是沒個說法,任你們說來便來,想走想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跑馬場呢?」
順時風看了看重傷的柏幽城,又看了看鹿酥、明素心還兩個黑水劍派二代弟子,暗道:「別人出戰尚是五五之數,這幾個豈不是沒有一點機會?」
公孫太白看他目光猶疑已知其意,笑道:「黑水劍派的幾個小輩,本島也無意為難。只要你們之中有人替他勝了一場,便放他們走路又何妨?」
漣嵐上前笑道:「北海盜稱雄一方,又何必如此小家子氣。以漣嵐看,不如以十場決勝如何。十場六勝,哪一方先勝夠六場,便算作贏了。我們若勝,則平安離島,貴島若勝,我們兄妹禍福與共,一同留下聽任處置便是。」
漣嵐提出十場決勝便是將鹿酥幾個修為低劣的小輩剔除掉了。畢竟桃花島六散人實力平均,漣嵐高出一線,一卦清遜色幾分,誰也沒把握連勝兩陣。
公孫太白略一沉吟,翻翻手問道:「若是五五平局,又當如何?」
漣嵐道:「若是打成平局,便由雙方推選一人出來決勝便了。」
「如此也算公允。」公孫太白點頭道:「不知這人選如何來定?」
漣嵐娥眉微蹙,說道:「輸的一方先定人選如何?」
公孫太白笑道:「何不由勝的一方從對方陣營中指定?」
「這樣一來,第一場的勝負未免太過重要,星君肯將第一輪的指定權交給我們嗎?」
公孫太白也覺得此舉行險,他們已然贏面很大,犯不著行此奇巧,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當下兩人說好,第一輪私下擬定,出戰見分曉便了。
漣嵐問道:「星君是要分勝負,還是分生死?」
公孫太白擺動拂塵,爽朗笑道:「老道也想點到為止,只恐靈器無眼,神通奪命。還是各施手段,以安天命吧。」
公孫太白說完,一拂道袍返回本陣去了。
六散人也和黑水長老聚在一起商議。
順時風道:「鹿小姐,十場之中,除了我們兄妹六個之外,還須四人,不知小姐心中可有定計?」
鹿靜娥眉略緊,輕嘆道:「我和叢師叔,水師叔都可抵得一場。柏師伯重傷在身,自不可再戰。雷師叔初遭喪子之痛,我怕他分寸大亂,神通難施。」
眾人聽了也覺黯然。雷小舟雖然不肖,畢竟是雷大綱親生親養,陡然遭此人倫慘劇,誰還有心思上陣廝殺。
「長公主。」眾人正感為難,卻見雷大綱大步走了過來,他兩袖挽起,目有血絲。就這一會兒功夫,蓬蓬赤髯已有些白了。
雷大綱站定了,躬身向大夥施了一行,說道:「請大家成全我老雷斗這第一場,我必手刃仇人,為犬子報仇。」
眾人面面相覷,默然無語。雷大綱如此情狀實在不適合比斗廝殺,但他心切愛子之仇,這拒絕的話又怎能說的出口?
雷大綱見眾人面露為難之色,當下推金山,倒玉/柱,就要拜將下去。慌得叢幽疆連忙上前攙扶,急道:「雷師弟,你這是做什麼,此戰兇險異常,你初遭喪子之痛。我們實在是不忍心看你與人激鬥,萬一有個差池……。」
雷大綱不等他說完,悶聲道:「我知此戰事關重大,如若不勝,請斬某頭。」
叢幽疆極精明的人聞言也失措起來,氣哼哼地道:「這是什麼話……。」
鹿靜輕嘆道:「雷師叔快快請起,我們准你出戰便了。」
「多謝長公主。」雷大綱拜了三拜,大步走到一邊。拿起金絲大環刀,細細擦拭。
眾人被雷大綱這麼一攪,都是了無心緒。鹿酥趴在明素心懷中,打個哈欠,瞌睡了起來。
雞叫五更,黎明前的時刻,天地更加黑暗。這一夜倉皇奔走,賭鬥救人,眾人都有疲憊之色。然而想起不久到來的十場決勝,卻了無睡意。
「小子,北海龍太子當面,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們回龍宮聽候問罪。」
三個錦袍青年慢慢踱了過來,俱是金冠束髮,高貴不凡。說話正是跟楚煌有過數面之緣的涇陽小螯龍,他雖然不識楚煌來歷,卻記得在洞庭時,此子與太史紫儀態度親昵,旁若無人,著實可惱。
漣嵐微微皺眉,走上前來,「十場決勝尚未開始,怎麼三位龍太子就等不得了嗎?」
蟠龍太子哈哈一笑,冷哂道:「這小子斗膽殺了龍宮巡海夜叉,罪在不赦。十場之約是你們和奢樂島晁天王的事,我三人但要稽拿兇手治罪,還要和他公平決鬥不成?」
「你……?」漣嵐娥眉一揚,「既然你們不守約誓,這十場不賭也罷,但教你們放馬過來,我們桃花島六散人統統接下便是。」
螯龍嘿然笑道:「可憐你如花似玉的麵皮,呆會兒被島上的莽壯好漢打殺了,豈不可惜?我有心向晁天王幫你討個人情,不知小姐可有以報我?」
漣嵐聞言臉色一沉,他與幾位結義兄弟一同修行,言行舉止都極為自愛,生怕引得無妄揣想,反生禍患。幾個兄弟雖然粗莽,相處間卻頗知禮敬。漣嵐是水一般的身段火一般的性子,哪裡由得他狂言調戲?
手掌一翻,光芒閃爍,現出一支金批鵰翎箭。漣嵐面如不波,風吹仙袂,羅裳飄舞,隱然蓄有山雨將及之勢。螯龍看這架式,也忙斂容。他雖然頗有色心,也知漣嵐修為不弱,比鬥起來未必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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