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精怪,休得猖狂。」
一真道長見雷鳴一拍將風野拍落扇底,大聲叱喝。
雷鳴掀開巨扇,只見風野半個身子嵌入長草之中,腦袋歪在一旁,也不知還有無生機。
雷寶看著心驚,大喝一聲,擎起禪杖飛步鏟來。一真道長也忙掣出長劍,從旁夾攻。
雷鳴形似巨熊,土扇強橫,嘭嘭落步搶上,反手一扇逼開一真,磨盤大的土扇朝雷寶劈頭蓋臉的招呼。雷寶舞動禪杖,左遮右攔,終不抵土扇碩大,禪杖劈格,攪得土扇上石屑撲落,泥草亂飛,如同下了一場泥雨,盡砸到光頭之上,好不狼狽。
「賊子——」一真道長刺溜著牙大叫一聲,他的手臂先前被楚煌扎了一矛,運轉不靈,又經土扇一拍,舊瘡復發,頗是難忍。此刻見雷寶被土扇壓制,使個雲步虛空攀飛,大袖飄飄,向雷鳴頸上斬落。
雷鳴揮扇連拍,氣浪滾滾,一擊緊似一擊,雷寶三合擋過,禁不住氣血浮動,踉蹌坐倒在地。雷鳴方要追擊,背後劍芒早到,清寒懾人,他也不回頭,反手一拍,土扇砸到一真肩背,如同犀牛怒撞,將他瘦削的身體扇飛出去。
「血影魔——」雷鳴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血郁獨一眼。他斬地為扇,接連拍落風野三人,其勢如暴風驟雨,讓人側目。
眾人做夢也未料到有此異變,看得又驚又愕。
「好,碏山三族果然是藏龍臥虎,本王長見識了。」血郁獨招手收回銀鏈,意頗訕訕。他見風野一合折損,本想放出銀鏈救他回來,哪知雷鳴動如雷霆,竟爾緊追不捨,斬土為扇,將風野拍得死活不知。自是落了他老大一個臉面。
「哈哈……,血影魔,你不識得我,我卻認得你爺爺。血鴻祖那個老匹夫真是老來昏聵,放任你這麼個小兔崽子出來興風作浪。老夫避居白禺族中五百年,也算結了段香火之情。你既然欺凌上門來了,咱爺倆便來說道說道。看看你的鐵滑車可恃不可恃?」
雷鳴說著抓起土扇,邁步向血郁獨衝來。
「慢來,你是哪個?」血郁獨聽得暗自心驚。
雷鳴冷哼一聲,也不答話。揮起巨扇朝他頭頂拍下。
血郁獨舉起臂上岩盾擋了一擊,土石撲簌,澆人臉面。頓時心頭大怒,雙肩喀嚓變幻,跳出兩隻鉤鐮銀槍,抓在手中。
「老匹夫,你自尋死。」
血郁獨怒喝一聲,身下的半圓鐵球飛速旋轉,向著雷鳴逼近,雙手鉤鐮槍舞如車輪,游雲燦雪,目力難辨。雷鳴急擎土扇迎擋,鐮刀划動,土扇便如布帛一般劃拉出千瘡百孔,只餘一截草柄在手。
雷鳴退開一步,握著草柄哂笑,曲指一彈,草柄有如疾箭,砰的擊到血郁獨鐵臉眉骨上,鐵塔般的身子也不由晃了一晃,腦中嗡鳴。
「你……欺我太甚。」血郁獨揉著腦袋,氣惱不已。鐵手一指,數道『金背馱龍爪』從肩背膝間激躍而出,飛抓雷鳴全身關竅。
他這『金背馱龍爪』乃是鐵滑車十八般神兵之一,暗合真龍八爪之數,前時雖被秦箏斬斷一根,不能抓人頭臉。七爪齊出,也是兇悍絕倫。
雷鳴側臂於胸,看看金爪將至,臂上猛然金光暴漲,化身千手千指,指指如刀,只聽得叮噹交擊之聲不絕於耳,雷鳴身前刀芒變幻,大笑道:「血影小兒,還不收術,想金背龍爪盡毀於此嗎?」
他說著,身影變幻,飄轉如刀,金光萬丈中,隱約可見一柄潔如皓月的彎刀,柄如墨龍,直欲傲嘯天地。
「荒蕪神刀?」血郁獨大吃一驚,不迭將金爪收回。雷鳴真身幻化分明就是自己聽聞的荒蕪神刀模樣。
金爪暴退,彎刀緩緩拉伸,金光流轉,又變回雷鳴真身。
「你……難道你才是荒蕪刀精?那他是……?」血郁獨指著鼎上的黑臉怪漢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
……
「哈哈……你是荒蕪刀精?那我又是誰?」黑臉怪漢冷笑著問道。
「你……你誰都不是,只不過是只傀儡蟲罷了?」雷鳴道。
傀儡蟲?眾人聽雷鳴叫出黑臉怪漢底細,盡皆譁然。
「傀儡蟲是何物,很厲害嗎?」血郁獨不解地問。
「傀儡蟲又叫應聲蟲,南荒諸山多有出產。此蟲甚為纖巧,機敏好鬥,善會學舌,大雍豪富之家,多有豢養,供內眷調弄取樂。」
韓志公生於顯貴之家,對這等稀罕物自不陌生。想了想,心有疑問地道:「傀儡蟲左右不過是個戲謔之物,如何能有偌大神通?」
「傀儡蟲?傀儡蟲是個什麼東西?有能耐將卸甲令主和這位大嘴將軍湊得滿地找牙嗎?」黑臉怪漢一臉不屑。
「潑怪找死。」王朕提著金刀,氣得長須飛動。
「傀儡蟲毫末之微,自然無甚神異。不過,天生萬物,絕不厚此薄彼。此蟲有一般奇巧,便是軟齶下有一層薄膜,喚作『迷魍膜』,能反照世間聲象,簡直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旁人只道此蟲狡獪善語,卻不知傀儡蟲根本無想無念,所有的滑謔討喜不過是此膜照取人語作怪罷了。」
王朕雙目一亮,掉轉金刀扎進黑臉怪漢大口之中,他出手迅疾,金刀猛銳,登時將兩顆尖利獠牙齊齊崩斷。
黑臉怪漢臉露驚愕,急掙時身體卻被余奢天蟾網粘緊,金刀探進齶下,猛力一攪,他口中嘎然半聲,怪目睜大,呆立不動。
一陣嗡鳴之聲傳來,一隻纖巧的蛾蟲從怪漢口中飛了出來,嘰喳叫道:「要死了……要死了……快來護駕,朕要把你們通通殺光。」
「原來是你這小雜碎作怪。」王朕嘿然一聲,金刀斜削將蛾蟲斬為兩斷。
雷鳴嘆道:「蛾蟲無知,只不過聊充爪牙而已,真正的作惡之人還深藏在荒蕪刀妖身之內。」他抬手打出一道彎月刀光,妖身泥塑木雕般的身軀一震,額頭上明光閃爍,眉心現出一彎新月,熠熠生輝。
雷鳴驅動法咒,身形奇形一折,化出一片彎月刀光,振鳴一聲,飛到妖身額前,緩緩嵌進彎月之中。如鑰開鎖,密合無間。
妖身額頭猛然一亮,好像天窗大開,迎了月光進來。現出一片濃濃夜色,深窈難知,雷鳴化身早已不見了蹤影。
「雷鳴呢?」血影魔面目陰沉。
火弩沉吟道:「大王,雷鳴既是那荒蕪刀精,他此去,不管那假刀精是何人操控,兩人必有一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大王若想坐收漁利,可得拿捏住了。」
「荒蕪神刀,本王志在必得,他人休想染指。」血郁獨輕哼一聲,鐵球在地上一掂,從荒蕪妖身額間一躍而入。
火弩與韓志公顧示一眼,各展身法跟了上去。
……
……
龍袍人化身刀影疾射楚煌眉心,時間駐足,空間停頓,楚煌空有無雙魂竅,全身卻如同落入一面蛛絲結網,難以施力。
楚煌不懼反怒,雙目微閉,堪堪覺著那纖薄刀影燙著眉心,額間如蟒蟄伏,天眼一豁,金線蜿蜒,打出一道神光。
龍袍人不虞有此,刀身被神光打中,有如劍擊,發出鐺的一聲,掠身開去,刀影緩緩平展,現了真身。
「月輪明?以你的修為,竟然能月輪洞開,真是異數。」龍袍人訝了一訝,笑道:「也好,看來你十世之中,必有大機緣,神光護持,果然是一副絕好真身。」
龍袍人正要重整旗鼓,耳邊傳來一聲轟然大震,刀府洞開,明光從頭頂射下,一條昂揚巨漢從上空飛了下來。厲喝道:「兀那賊子,五百年前一別,你的逍遙日子也該到頭了。」
龍袍人打量了雷鳴一眼,笑道:「原來是你,釜底遊魂怎不知高飛遠遁,五百年前被你逃了,還不忍死惜命,何苦跑回來送死?」
雷鳴重重哼了一聲,怒道:「好狗才,五百年前被你鳩占鵲巢,我便知你心性惡毒,定然沒有好作為。想不到你竟然血食生人精氣,殺業無度。『荒蕪』本是地靈之刀,浩然初始,生機暗萌,如今卻被你搞得怨靈糾纏,死寂凶煞,我身是刀精,豈能坐視?」
「哈哈……」龍袍人冷笑道:「荒蕪刀久為南蠻王權杖,血腥荼毒,滅族無數,還敢說什麼浩然正氣。你來得正好,朕方欲出世,有你鎮著這把絕世魔刀,朕便放心多了。」
「朕?」雷鳴細嚼他話中意味,霍然一驚,「你果然便是天齊帝?我一直暗奇你手下四將神通不凡,原來如此,你藏身荒蕪刀中,到底有何企圖?」
「這便非你可知了。」龍袍人冷淡一笑。
雷鳴輕哼一聲,扭頭叫道:「楚相公,此地不可久留,天齊帝由我對付,你快快脫身去吧。」
「你是……雷長老?」楚煌早就聽他言語耳熟,只是外貌變化甚巨,一知想不到雷鳴頭上,此時更無懷疑,心頭一奇。
雷鳴點點頭,靠了過來,低聲道:「天齊帝蓄謀已久,所圖必大,你務必聽我吩咐。呆會兒我奮力纏住他,你則衝出刀府。我還有用你之處。」
「天齊帝神通太過驚人,我怕……」楚煌看了看龍袍人,心有憂慮。
龍袍人譏嘲道:「刀精,你不過是我掌指間物,何必多費忖思。我一指可斷你死生,尚有心機攛掇我既定真身潛逃?世間妖靈,便是修成精怪,還是愚笨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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