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龍王敖順抬手止住鯨雪牙的說話,冷聲道:「楚煌,我那孩兒究竟與你有何仇怨,要你對他剖腹奪丹,痛下殺手?」
「你們四海龍宮坐掌海域百萬年,財雄勢大,難道在你們的眼中,別人還有道理可講嗎?」楚煌微微一哂,「當年托塔李天王三太子哪吒未成聖時,只因在東海邊上洗了回澡,便被巡海夜叉出來驅趕。哪吒負氣要強,自然要與他抗辯。誰知這般巡卒,仗著龍宮勢大,一向跋扈慣了,又欺負哪吒年幼,倒對他使起刀槍來。不料哪吒乃太乙道門弟子,身懷寶器,這巡卒逞凶不成,反送了性命。那龍王三太子還要仗著身份大施淫威,卻被哪吒祭起渾天綾縛住,抽了龍筋去。」
「你也知道這段故事?」敖順心頭生疑,「莫非你也是哪方仙道門下弟子?」
「便是仙道弟子又如何?」楚煌輕哼道:「前有明鑑嘛,你們四海龍王還不是聯起手來,以水漫陳塘關的水段威逼當時任殷商總兵的李靖交出親子,眼見萬千百姓無辜受難,身為一方總長,民之父母,想他又能如何?斬斷人倫,父子成仇,以快爾等心意。想你們龍族自以為高高在上,卻不明白人間孝慈是何等神聖,逼人家骨肉相殘來取樂,還敢自居萬靈之長。欺壓弱小在前,荼毒百姓於後,主宰四海生靈,心中可有公理二字?」
「大膽,」鯨雪牙見楚煌言辭峻厲,生怕龍王面上掛不住,連忙大叱一聲,「此事的是非早有公論,哪吒……前時,李總兵三公子打殺了東海龍王太子和巡海夜叉,他自知殺人償命,龍王允他一命相抵,已是既往不咎。況且,哪吒所喪的不過是轉世人間一凡軀。你只說你的事,攀纏旁人作甚。」
「哈哈……莫非這哪吒二字也成了你龍宮的忌諱?」楚煌故作恍然地道。
鯨雪牙被他問的麵皮一紅,哪吒不但在封神之戰中屢立戰功,振興人教。更降了石磯諸魔,五百夜叉,七十二火鴉,擊赤猴,服孽龍,被玉皇上帝封為威靈顯赫大將軍,永鎮天門。早已今非昔比。
反觀龍族,自封神戰後,截教覆滅,周公制禮,人族大昌。更尊祭人族五德帝,龍族五帝已是過眼煙雲。龍族僅能盤踞四海,還是因為人族喜歡農耕,而把四海龍族當作藩臣。龍王司雨職,百萬年下來,想不濡染人教也不可能。況且,強弱易勢,四海龍王也知要謹言慎行,明哲保身,比起上古制霸時的氣焰萬丈,早已不可同年而語。
「那日我路過北海,身邊一朋友馭劍涉海。想來也不過是細事,誰知便有巡海夜叉叫何蠻的,出來趕殺。我想你們四海龍族真是囂張跋扈慣了,已經鬧了一個哪吒出來,卻是絲毫不知道吸取教訓。這海域廣大,何時都成了你們私家園地。當年,上八洞真仙也不過駕馭法器過海,便被你們截住驅趕。我想這仙道尚且如此,何況一般凡人。」
鯨雪牙沉著臉道:「在我龍宮轄區,沒有龍王手令,是不取挾帶法器,顯示神通的。我們深海水族,無逾萬億,他們的生身安危可全在龍王身上,我們的執法夜叉出來驅趕你們,那是符合龍宮規定的。你怎麼敢將他打死了。你這是什麼行為知道嗎?」
「這夜叉手執兵器,言語蠻橫。哪裡像是好言語的樣子,想你們水族與我族毗鄰而居百萬年,總該受些禮儀教化,不要學了人話,卻不會做人事。」楚煌道:「怎麼今日龍王親自率眾而來,卻是要跟我論理的嗎?如今人間大行法治,人皇設下三界伏魔司,又由天庭授籙,一切仙凡之間衝突,都要有伏魔司備案量刑。若是龍王不打算動用私刑的話,不如到伏魔司告我一狀,想你們龍宮富甲天下,定然沒有龍王要不到的結果。只是要一番曲折而已。」
敖順輕咳一聲,卻見他一拂衣袖,散了雲霧,示意六率衛士退走。天空中的四將得了撤退命令,齊齊一愕,卻是不敢多問。連忙偃旗息鼓,雷聲隱隱的去了。
「楚煌,本王此來,本不欲和你刀兵相見。」
「龍王,我可要……」鯨雪牙見龍王態度大變,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哦,你也隨他們先回宮吧。有紫皇在就可以了。」
「是。」鯨雪牙瞟了一眼倚坐在白雲上的紫皇,不免生出幾分有才難施的抱怨,卻是不敢違了龍王的指令,也駕起雷電,灰溜溜地走了。
「楚煌,昔日張良為汜上老人拾履,得授一卷兵書,終成帝王之師。本王方才也得你攀摘紅果,得驅飢乏。我觀你行事雖有偏頗之處,卻不失為赤誠之人。」敖順口氣微頓,笑道:「本王有心與你化解仇怨,如何?」
「如何化解?」楚煌一奇。
敖順沉吟道:「我那太子敖遷雖是稟性傲氣,卻也並無大惡。你將他的內丹還我,我自去尋三山妙藥來醫他。」
「我平生不擅觀人。龍王你將屬下盡數遣走,倘若我將敖遷內丹還了於你,你們還是不依不饒怎辦?」楚煌笑了笑。
「我這堂堂北海龍王,主宰一方水族。……」敖順一臉無奈,苦笑道:「楚煌,旁人識不得你。卻如何瞞的過本王,我若要與你為難,盡可以像當年老大對付哪吒那樣,用你的至親相要脅。」
楚煌臉色一變,心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這北海龍王乃龍族至尊,心機手段自不能等閒視之。他先前以為有五龍子在手,又有龍族元力至寶『閻浮天書』可作依仗,是以一直懷著打不過,總逃得掉的心思。卻沒想到家門那邊,因他家門庭雖大,自己卻是倚傍於人,也許離的越遠,那邊反而越安全。
「好,你是龍族帝王,想來也不會自食其言。敖遷內丹在此,你只管去醫他。」
楚煌心中略一觀想,地裂矛與他神識相通,立時裂地而出。他衣袖一拂,將蛇矛祭了出去。就見蛇矛在半空中打個盤旋,現出黑蟒妖身,穿雲出霧,血盆大口一張,吐出一枚金燦燦的內丹。
楚煌將金丹招在手中,收了蛇矛。看那金丹中盤繞著一條小青蛇,影像淡漠,看起來很是委頓。他也不細看,伸手遞了過去。
「龍兒。」敖順一臉欣然,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長吁口氣收到大袖裡面。
「告辭了。」
「且慢。」敖順急喚了一聲。
「哦,」楚煌轉過身來,不由笑了起來。
「呵,楚煌,你也別誤會。敖遷的事,本王是不會追究了。」敖順捻了捻鬍鬚,「方才我已言過,你的出身、來歷,本王也略知一二。昔日,你作[七弦論],名噪帝京。時人比之為賈長沙的治安策。本王展讀大作,也很欣賞你的才華。可惜,人世向來是奸邪當道,賢良避位。你的七論若想施展於人族之中,恐怕是虛耗歲月,大才難售。本王想延請你入龍宮,就先做個太傅如何?」
楚煌愕笑道:「原來龍王是不光想做汜上老人,更是直接做了漢劉邦了。」
「本王所請,你可願意?」敖順笑了笑問。
楚煌奇道:「你們龍族有萬世帝業,包覽海域之利,富甲天下。我真想不出龍王要養我這閒人做什麼?難道教你的龍子龍孫彈彈琴,作作畫?」
「昔日,大舜操五弦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大治。公子作七弦論,取意亦是圖天下之治。敖順不愚,豈敢大難小用。」敖順嘆了口氣,「世人皆道我龍宮富甲天下,卻沒有想想,天下豈有無源之水,不本之木。龍宮之財富何來?當年,祖龍逐麒麟王,擊貔貅,敗玄龜而登帝位。傳而為五帝,乃是青帝靈威仰、赤帝赤熛怒、黃帝含樞紐、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先紀。而祖龍本為麒麟王和玄武族女子所生,麟首蛇身,即所謂龍也,出則入雲,息則入淵,本不樂土居。是以祖龍為天子,萬國珍寶皆藏於龍宮。……」
「自人族昌盛,玉皇上帝執掌天庭,三界雄長盡服管束。龍族雖守著海澤之利,卻也沒有濫用之權。況且,深海珍奇,譬如珍珠,珊瑚之屬,皆是天地精華,千萬年生成之物,易失難得。再有,三界之間並無流通錢幣,海澤之寶若不經天庭庫藏,便是你們人間說的黑錢,濫用黑錢那可是觸犯天條的,一旦流入人間,造成混亂。那可是絕大干係。」
「聽你話裡面的意思,莫非龍宮出現財事危機了?」楚煌問完之後,連自己都覺得荒謬。龍宮又稱水晶宮,向來被視為珍奇之淵府,天下之庫藏,財事危機,這怎麼可能?
「正是。」敖順不情願的點點頭,又道:「其實不光我們龍宮,這數千年來,天庭,地府的財事周轉也都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是麼,」楚煌淡笑道:「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破由奢。天下興亡,皆在一個奢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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