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床榻之上,
蒙蒙青光將床上一個人影籠罩,看不甚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追雲盤坐在木榻人影旁,並未如往常一般,閉目吐納,修行納氣。
而是微微低著頭顱,嘴角含著怎麼也消不去的笑意。
雙手掐著印決,放在膝頭上,一雙眉目中光波流轉,頻頻落在祝無傷臉龐上。
還是一點沒變,以前只見他穿甲,少見他穿著別的衣裳。
如今穿上這寬袖大衫,倒也是有了幾分仙意。
追雲歪著頭顱,神思念頭流轉,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誇張了幾分。
忽地。
祝無傷閉合的雙目微地一動,猛然睜開。
「這是哪?誰?」
率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青木架構的房屋,而後便是身旁一人。
望著眼前陌生的景象,祝無傷心中一驚。
他自水淵之下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難不成又被人抓了去不成。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任人宰割,不得自由。
祝無傷心中一震,不管體內靈力氣血如何,滿溢還是盈虧。
猛地一翻身,全部調動起來。
一手捏成拳印,轟向那道身影。
另一手捏成劍訣,在身後一轉,將儲物袋中松紋古銅劍召喚而出。
此地狹小,最適宜飛劍輾轉騰挪,與方寸間殺敵。
祝無傷雙眸中殺意近乎要滿溢出來,像是兩把飛劍一般,射向拿到人影。
看清了拿到人影面貌,不知為何,心中微得一動,將拳印移了開。
「轟!」
拳印轟在追雲耳畔鬢角,使得虛無空中發出一陣爆響。
祝無傷這才發現,自己體內丹田靈池中五行之色耀目奪彩,靈力充溢,既無半點虧損,也無什麼阻滯之感。
膚表下氣血也是如此,滾動之間有如海潮浪打,也如神人擂鼓一般。
轟隆聲響自軀殼中響起發出,清晰可聞,竟是比之先前未曾受傷前還要雄健幾分。
在身側後轉動的劍指也是有一種空落之感。
祝無傷這才想起,那陪伴自己一路在仙路道途上爭殺的松紋古銅劍劍已經是被許延元兩指夾成了碎片。
氣血涌動之間,並未有什麼警示預兆之意傳來,他心中緊緊提起的心思卻是鬆懈了下來。
壓在心頭的青石也是被搬了去。
手中拳印、劍指一松,身子起來,向後退去。
雙目中駭人殺意也漸漸消去,眸光轉動,像是有河流在其中轉動一般,打量著四周。
只見得面前那個英氣勃發的女子,兩行清淚自眼底流溢出來,面容悲戚,卻是哭了。
祝無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異之感,沒來由的有了些...愧意...
好像做了什麼愧對面前這女子的事一般。
「你...」
祝無傷遲疑道,不知要說些什麼。
追雲雙目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祝無傷,兩行清淚不斷,且是有了愈發旺盛起來的趨勢。
自凝脂一般的兩頰上滑落,匯與挺俏下巴上,而後落了下去。
「我們可是相識?」
祝無傷看著面前這張陌生的俊俏面目,輕聲問道。
腦中思緒不斷轉動,卻是未想起自己何時招惹過這麼一個女子。
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無聲落淚。
在趙國邊軍中,除了茫茫大漠,連見頭母豬都值得吆喝上一陣。
入了玄一門,也未曾與外人有過什麼交情。
在陣外諸多大寨中,也沒有這般英氣勃發的女子,到了東海上,已是成了眾矢之的。
都是想拿住他,又何時與這女子有過交際。
追雲只是一個勁地無聲落淚,雙目愣愣地睜著,迎上祝無傷眼眸。
祝無傷看著眼前女子,忍不住頭皮發麻。
手臂不禁抬了起來,擦拭眼前女子眼角成行滑落下來的清淚。
祝無傷突的舉動,令追雲一驚,眼眸中悲戚少了許多。
清淚也在瞬時間就有了停止的跡象。
「姑娘,我們可見過?」
祝無傷輕皺著眉頭,問道。
「噗嗤!」
祝無傷見眼前女子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眼眸彎彎,先前流淚仿佛是做戲一般。
頓時生出了無數光彩。
「你...」
「你日日與你的追雲相伴,便是在馬槽中與她同睡的事都做出來過。
怎麼?如今到了眼前,卻是認不出來了?」
「你你你!」
祝無傷雙眸頓時瞪大,瞳孔巨縮,指著面前女子說不出話來。
身子忍不住地向後退去,面上顯出驚色。
追雲臉上笑意更濃。
「少將軍,怎麼這就不認得追雲了?
許是踏上了仙路,成了尊貴至極的築基仙師,忘了舊人了。
不,我連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妖物而已,又怎會被祝仙師記在心上。」
追雲臻首一偏,語聲中帶著些有緣。
「你真是追雲?」
祝無傷手指抬起,意識到不對,
還未完全抬起,就已是放下。
「祝仙師心中已是知曉,又何必再多問。你不願認我,我走便是,不討你的嫌。」
站起身子,雙腿邁開,修長矯健的身影消失不見。
那處花鳥境地之中。
老山君肩頭上各落著幾隻鳥兒。
面前顯出一片虛幻的幕鏡來,其上所演,正是追雲與祝無傷方才所言所動。
「哎呦!」
老山君口中叫了一聲,手掌捂著眼睛,從手指縫隙中盯著幕布上。
「何時見過這丫頭有這般作態?
行如此之事,實在是有損山君聲望,不妥,不妥,實在是不妥啊!」
同時幕鏡上景色轉換,隨著追雲一同動了起來。
老山君肩頭上的鳥兒,在他肩膀上跳動數下,鳥喙張合。
對著老山君耳朵發出發出嚶囀之聲。
老山君嘿嘿一笑,覆住雙眼的手掌放了下來。
幕鏡上景色一轉,祝無傷盤坐木榻之上,臉上驚色尚有著幾分殘留。
「這小子,怎麼這麼呆?是怎麼從龍宮那般境地中脫身的?」
老山君直搓牙花子,看著幕鏡中的祝無傷,恨不得以身代進去,替祝無傷動作。
「你小子是怎麼想的?還不趕緊追上去!」
祝無傷頭上突地一痛,耳邊傳來恨鐵不成鋼的語聲,將他驚醒過來。
如夢初醒一般,向著追雲追了出去。
「不看了,不看了。」
鳥花境地之中,老山君手指一揮,將那幕布收了起來。
肩頭上站著的鳥兒頓時蹦跳起來,嚶囀之聲不斷,似是在指責老山君一般。
「這是聖女私事,我一脈山君,若是傳了出去,被人知道了,窺看自家聖女,我老傢伙一世清明豈不是毀了?」
老山君正色道。
肩頭上數隻鳥兒,蹦跳起來,伴著不斷鳥叫,狠狠指責老山君。
見並不能使老山君回心轉意,振翅一飛,像是離弦之箭一般,飛出了此地。
山野半空中閃過一陣迷離光彩,辨認出追雲所在之處,雙翅一振,飛了過去。
數隻鳥兒飛走之後,老山君閉目盤膝,一幅威嚴之相。
片刻後,雙目緩緩睜開,自語喃喃道。
「聖女可是族中聖女,日後要執掌大權的,若是被騙了,那還得了。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能憑藉區區築基就從龍宮中毫髮無傷的脫身而出,想必也是深藏不漏,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我什麼山主,替聖女把把關也是應該的。」
手指微得一彈,幕布重又出現,正是祝無傷的背影。
老山君嘿嘿一笑,興奮地搓了搓手掌。
祝無傷緊隨在追雲之後,出去之後,眼前豁然一亮。
漫山曠野盡入眼眸中,周遭儘是些奇異靈草靈花,便是玄一門中都未曾有這般景象。
數隻通體遍黃的鳥兒,落在祝無傷不遠處,蹦躂了幾下,便歪著頭。
只看祝無傷。
面前是一片空地,一隻渾身烏黑,唯有四蹄上白如雪的烏騅,靜靜立著。
烏黑透亮的眸子看著祝無傷,背上還有著一幅古舊的鞍韉。
雖是古舊,但卻乾淨,一看便可知是時時用心擦拭過的。
「這妮子,糊塗啊!」
老山君看著幕布上映出的景象,痛心疾首。
怎麼連被人奴役驅使的東西都這般細心保留著,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麼好。
連老夫年輕時半分都比不上,怎麼就看上他了?!
幕布一轉,將祝無傷同上下,環身繞了一遍。
嗯,也不是一分都比不上,有我八分了。
老山君有些心虛的喃喃道。
祝無傷看著熟悉的戰馬,眼眶頓時有些濕潤。
當時他為了讓自己活命,將一具屍體放在馬背上,混淆視聽。
本以為是訣別,卻是沒想到還有再見一日。
腳步向前,手掌抬起撫向馬首。
「蓬!」
一聲輕響,原本高大雄健的馬兒變成了英氣矯健的女子,一雙目眸與先前並無二致,只是縮小了些許。
追雲與祝無傷身量相等,此時微躬著身子,將一頭秀髮放在祝無傷掌下。
祝無傷臉上立顯出尷尬神色,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手掌停在空中。
追雲頭顱微抬,在祝無傷掌心輕輕蹭著。
「哎呦!」
老山君一把捂住眼睛,「沒想到我這老東西一輩子沒遇見一隻母老虎,臨到死了還得被小輩秀一臉。
造孽啊!」
停在祝無傷身後的幾隻鳥兒,也都是亂蹦。
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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