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中多有妖魔精怪,若不是急著趕路,程家的車隊也不會取道此處。
雨霧之中,現出幾雙猙獰恐怖的眼睛。身形龐大的凶獸張開大口,鋒銳的利齒間,惡臭的涎水不斷滴落。
「曾仙師。」程家小姐又一次掀開珠簾,她籠滿輕愁的眉間全是懇切,「還請仙師出手。」程家老爺花大價錢請來這位仙師,就是為了對付眼下的局面。
這幾頭凶獸看起來恐怖,其實力不過相當於築基期,曾顯自然不懼。他把袖一擺,朝程家小姐溫文一笑:「小姐勿憂,且看貧道手段。」
正欲祭出神通,卻見朝車隊圍攏過來的妖獸竟然開始朝後退。
「嗯?」曾顯錯愕不已,他法訣還沒捏完,怎麼妖獸就走了?
「這……」可憐曾顯在馬上擺了個漂亮的起手式,抬起的右手還在半空中,放下來也不是,不放下來也不是。
程管事是個伶俐人,連忙為曾顯解圍:「不愧是曾仙師,尚未使出一招半式,妖獸就望風而逃。」
「這老傢伙,倒是挺會拍馬屁。」葉舒懶洋洋地倚在車廂里的軟榻上,「快些啟程,我可不願意在雨地里耽擱。」
她不過是將元嬰修士的威壓稍稍外泄了一點,這些山野妖獸怎麼抵受的住,只有狼狽逃竄的份。
程家小姐願意捎帶師徒兩人,葉舒也得替人解難不是?才不是因為她要落曾顯的面子呢。
顧浚不由失笑,師父的這副孩子脾氣,大概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一路無話,走了約莫半刻鐘,前面又影影綽綽出現幾道凶影。還沒等程家小姐發話,曾顯就撥馬上前,立意要將方才丟掉的面子撿回來。
他也不捏法訣了,直接祭出一把飛劍,打算將妖獸戳個透心涼。可惜劍還沒拔出來,妖獸們……又逃了……
曾顯只能又將劍給收了回去……
程管事極力忽略曾顯臉上憋氣的神色,大聲誇讚道:「不愧是仙師的寶劍,劍未出鞘,劍氣就能將妖獸嚇走。」
「這樣也行?」葉舒只覺得大開眼界,這位程管事的馬屁,真是拍出了高度,拍出了新意啊。
可惜程管事再精於此道,也應付不來接二連三的尷尬場面。
這之後妖獸們前赴後繼,一波又一波滔滔來襲。數量一次比一次多,實力也一次比一次強。無一例外,都是凶焰囂張奔到近前,再狼狽不堪慌忙逃竄。
曾顯大喝一聲,妖獸跑了。
曾顯的喝聲還在喉嚨口,妖獸又跑了。
曾顯決定這次不喝了,連妖獸的影兒還沒看清楚呢,又特麼跑了。
等到第十三波妖獸滾滾而至時,曾顯已經連擺造型的力氣都沒了,他不由在心裡破口大罵:「臥槽,有完沒完!」
「臥槽,有完沒完!」
葉舒也很無語,按理說第一波妖獸被她嚇走後,以獸類靈敏的感覺,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挑事來對。可是這一波波的,都幹嘛來的?總不至於是來趕集吧。
顧浚凝眸望過去:「師父,你看領頭的那隻妖獸。」
只見幾百頭雄糾糾氣昂昂的妖獸前方,站著一隻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猛獸。此時正眼冒綠光,全神貫注地盯著葉舒坐的這輛馬車,獸瞳中滿是恨意。
顧浚道:「之前的十二波妖獸,每一次都是這隻妖獸領頭。」
葉舒立刻明白了:「敢情這丫一看打不過,回去找幫手了啊。」
看來這隻妖獸是此地的山大王,糾集小弟要來砸場子。
「你說它怎麼就纏上我們了?」
顧浚臉上的神情略帶微妙:「師父,咱們剛從虛空裂縫出來的時候,你一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妖獸。那隻妖獸的花紋……和這隻挺像的。」
葉舒:「……我真不是故意的。」
仇人就在眼前,領頭的那隻妖獸固然知道自己不是車中人的對手,但也不打算退縮。它已將山中所有小弟都召喚在此,仰天長嘯一聲,悽厲又憤怒的嚎叫幾乎要刺破天際。
曾顯意識到這幫妖獸要來真的了,幾百雙泛著幽光的獸瞳在霧氣中若隱若現。耳旁響起此起彼伏的呼應聲,一聲又一聲,極為滲人。
車隊裡的馬早已驚惶不安,隨著獸吼聲愈發逼近,數百匹馬都跟著嘶鳴起來。騎士們奮力揮動馬鞭,也阻擋不了馬匹在本能的驅動下胡亂逃竄。
「小姐!」杏兒緊緊抓住自家小姐的手,馬車劇烈地顛簸著,車廂內的兩人被駕車的馬顛得東搖西晃。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發現一直極力想表現的曾仙師這會兒也木著身體不動了,杏兒怎麼會不明白,曾仙師恐怕也沒有把握對付數量如此龐大的妖獸群。
曾顯確實心裡發虛,整整幾百隻妖獸,以他的實力尚可逃走,但絕對護不了程家車隊這麼多人。之前是盼著妖獸出現,自己好在程家小姐面前顯露手段。現在,他只恨不得自己從沒來過這。
程管事度其顏色,知道事情不妙,慌忙驅趕著馬匹朝曾顯靠過去:「仙師,仙師救我!」
曾顯狠狠地瞪向程管事,你算什麼東西,指望我救你?
他的目光飄向程家小姐坐的那輛馬車,其他人是死是活無所謂,只要救走程家小姐就夠了。他打定主意,正欲撥馬朝程家小姐的馬車走去,耳邊卻響起了一聲輕哼。
那哼聲不高也不低,不大也不小。刺耳的獸吼、嘈雜的馬鳴、淋漓的雨聲……所有的一切,卻都在那一聲輕哼後驟然安靜了下來。
仿佛被按下了一個開關,妖獸們靜了一靜後,整齊劃一地調轉身體,夾起尾巴,閃電般竄將了出去!
曾顯:……臥槽,又來?!
可是領頭的那隻妖獸卻沒有逃,它似乎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奮力張開血盆巨口,雪亮的牙齒里,點點鮮血滲出。
「嗷……嗷嗚!「妖獸終於從喉中擠出一聲怒吼,它開始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落腳處都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如同頂著一個巨人的壓力艱難前行。
它的骨頭開始斷裂,先是後腿,再是前肢,最後是背脊。
「好畜生。」
曾顯悚然回頭,車隊裡傳來一道滿懷感慨的嘆息,他識得這聲音,正是那個藍衫的女人!
葉舒搖了搖頭,如此心志,若是在九易洲,恐怕早就化形成功了。
「可惜,可惜……」
這隻妖獸越是表現得勇猛過人,她越是不能將其留下。
葉舒駢指一點,在眾人驚詫的目光里,虛空中忽然現出一隻纖長的手指。手指輕輕點在那隻妖獸的眉心,頃刻間,盡為飛灰。
「啟程吧。」車中傳來一道淡淡的女聲。
數百人的車隊一片寂靜,就在眾人還沉浸在驚駭中久久不能自拔時,一個粉色的身影閃到車前,程家小姐盈盈一禮:「多謝仙師援手,小女子不甚感激。」
「小友不必多禮。」葉舒漫聲道,「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此便權做貧道的路資吧。」
撲通一聲,程管事從馬上滾落,他額上冷汗涔涔:「仙師請恕老朽無禮,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萬望仙師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老朽這一次。」
程管事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葉舒話音里的意思,是說程家小姐願意捎帶她去玄陽城,她就護程家車隊在妖獸口下安然無恙。那自己曾經辱罵於她呢?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恩也是,仇也是。
程管事恨不得將自己的嘴巴給撕爛,一面求饒,一面砰砰砰在地上磕頭。
「好了。」這次出言的卻不是葉舒,而是一道冰冷的男聲,「家師不與你計較,你好自為之。」
程管事大舒一口氣,連忙以袖遮面,朝後退去。他倒是還有閒心偷瞧曾顯,還在心中幸災樂禍。這位趾高氣昂的曾仙師也口出過惡言,不知他會如何應對?
曾顯又恨又懼,他自然看得出來,葉舒的實力遠高於自己。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下端肅著一張臉,朝那輛馬車長揖致歉。心裡卻恨得不行,這兩人不僅落了他的面子,連他的計劃也被其破壞。
葉舒懶怠和曾顯這種人計較,她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小浚,讓他們別廢話,快走。」
車隊一番整頓後,終於重新啟程。這一次再也無甚波折,約莫半日過後,眾人已能遠遠看見一座巍峨的城池——玄陽城近在眼前。
曾顯打馬上前,朝程家小姐拱手辭行。原本他與程家老爺約定的就是護送車隊到玄陽城外十里,此舉倒也不算毀諾。只是他不僅沒有出力,反而狠狠丟了一回臉,卻也沒提將酬金退還給程家。
「哼,小人。」程管事一改之前諂媚的模樣,對著曾顯離去的背影唾棄不已,他轉而湊到葉舒的馬車旁,「仙師真是寬宏大量,曾顯那般無禮,仙師也不曾計較,果然是高人氣度。」
葉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小人?
遠處,曾顯暗暗握緊拳頭。以為我曾顯是好欺負的?且讓你們再猖狂些時候,待我聯絡了辜前輩,必要你們付出代價!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685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