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原山僻處宣吳洲極南之地,山勢雄奇,巍峨險峻。只是這裡靈氣稀薄,山中只得寥寥幾家破落的門派,顯得寥落又寒酸。
臨淵派就坐落在此山腹地,建有屋舍百餘間,又有一座大殿。其規模不小,但門中卻極為冷清。
鄭弘一如往常,在靜室內打坐修煉。師妹董映萱下山已有好幾個月了,算算日子,應該到了沉水宮地界。他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寧,一時擔憂董映萱在路上遇到變故,一時又怕那位葉真人並非瀟真派門人。
也不知是不是受此影響,鄭弘只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正欲默念幾句寧神訣,房門卻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來人是他的大弟子沈文博,他面上滿是焦急之色:「師父,不好了!」
鄭弘脫口而出:「是你董師叔出事了?」
鄭弘大驚失色:「難道是玄真教的人?」
他急匆匆往外走,一路奔至前殿。此時,沈文博口中的那群人已經被知客道人引進了殿內,鄭弘一眼就看到打頭的那兩人,他心中一沉,元嬰修士!
走在那兩人身後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沈文博方才看見他,不由怒火中燒:「佘翔!」
「師父。」佘翔朝鄭弘拱了拱手。
沈文博卻十分不忿:「佘翔,你已叛出我臨淵派,如今還來叫什麼師父。」
「文博。」鄭弘伸手制止沈文博的喝罵,「兩位前輩,貧道臨淵派掌門鄭弘,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長清真人滿面笑容:「鄭掌門,幸會。方才貴徒應該已經將貧道的來意告知了鄭掌門,鄭掌門何必明知故問?」
鄭弘已料到這群人來意不善,他草草掃過去,除了這兩個元嬰修士,剩下的十數人中有金丹也有築基。而臨淵派中,僅有自己一個金丹修士。
長清真人雖然面容慈和,目光中的威脅之意卻十分明顯。
鄭弘深吸一口氣:「兩位要通玄書,貧道可以給,但總得讓貧道知曉兩位是何身份才是。」
「鄭掌門是個識大體的人。」長清真人笑道,「本座長清,這是本座師兄長風,我們乃觀瀾派門人。」
「觀瀾派……」鄭弘喃喃低語了一句,「莫非兩位來自九易洲?」
長清真人一愣,還是頷首道:「沒錯。」
「貧道斗膽問一句,瀟真派與貴派有何關係?」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長風真人忽然冷聲道,「瀟真派早就已經滅門了,你們雖然是瀟真派的別府,我看以後也不用頂著這個名頭,不如就做我觀瀾派下院,也不會混的如此寒磣。」
「瀟真派……已經滅門了?!」鄭弘一直力持鎮定,此時終於面色慘白,「那……」
那臨淵派這幾萬年的苦苦守候又是為了什麼?
自鄭弘接掌門派以來,他從不敢忘記師父的叮囑。臨淵派乃是瀟真派一位道君在此傳下的道統,終有一日要回歸山門。哪怕那位道君離開後,就此音訊全無,臨淵派諸人也將此牢記在心。
即使門派日益衰敗,門中人丁凋零殆盡,甚至連原本的山門洞府都被玄真教搶走了,但臨淵派歷任掌門都沒有放棄尋找瀟真派。
每當宣吳洲又有哪位天外修士的傳聞後,臨淵派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接觸到那人,向其打探瀟真派的消息,這次董映萱下山也是為此。
當聽說那位葉真人的本命法器是一張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圖卷時,鄭弘激動得當場失手將茶盞打碎——那不正是通玄書中記載的乾坤圖嗎?
雖說臨淵派一代不如一代,門中已有幾百年沒有弟子煉製出乾坤圖,但鄭弘確信自己不會猜錯。假若那位葉真人真的來自瀟真派,是不是就代表……他們終於可以被本門承認了?
但是現在,長風真人卻告訴鄭弘,瀟真派早就滅門了。他們所追尋的,只是一個無望的目標。
鄭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直到沈文博擔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師父?」
鄭弘如夢初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竭力掩住眼中的苦澀悲辛,「通玄書供奉在本門祖師堂中,兩位真人,且隨我來吧,我這就給你們。」
「師父!」沈文博連忙拉住他,「你要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嗎!」
「為師又能怎樣呢。」鄭弘苦笑一聲,「不給,恐怕就是死吧。我死無所謂,但我不能讓門中的弟子跟著我一起死。」
「師父……」沈文博痛哭失聲,「若是將根本大法交出去,就是欺師滅祖啊。」
「師已經不在了,還怕什麼欺不欺的。」長風真人滿臉不耐,「本座沒有那麼好的耐性,鄭老兒,快點帶路。」
他一點也不怕鄭弘玩花樣,以臨淵派幾人這一丁點的修為,他一隻手就能將所有人壓得喘不過氣。
「江源,你帶著其他人在這裡等著。」長清真人隨意吩咐了一聲,跟著鄭弘朝後殿走去。
三人的背影一消失,沈文博就抑制不住地恨聲道:「佘翔,我自問門中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當初你要離山,師父也不曾為難你。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將此等大敵引至門中!」
佘翔訥訥:「師……沈道友,兩位真人也沒有惡意的,掌門不是答應把通玄書給他們了嗎?觀瀾派乃是九易洲頂尖門派,臨淵派可以做觀瀾派的下院,對門中弟子也是益處良多。」
他其實也沒有料到觀瀾派是要來謀奪臨淵派的根本大法,佘翔本是鄭弘的二弟子,他不滿門中的清苦生活,於是叛出山門。
原本打算加入玄真教,誰知恰好碰到一位來宣吳洲遊歷的九易修士。那修士出身觀瀾派,察覺到佘翔的功法與玄元錄有相似之處,於是將其帶回觀瀾派,觀瀾派便知道了臨淵派的存在。
自從葉舒橫空出世後,觀瀾派再想打瀟真派的主意,就十分不易了。是以,他們便將盤算放到了臨淵派身上。想看看這個瀟真派在近古時代傳下的別府中,會不會有通玄書。
沈文博大怒:「這樣得來的益處,我沈文博受不起!」
佘翔還想再勸兩句,一旁的江源將劍往桌上重重一放:「吵什麼吵,要吵出去吵。」
「喲,這位小哥,好像你們才是客人吧,怎麼如今的道理都是客人好端端在屋子裡喝茶,主人反而要被趕出去了?」
江源噌一聲拔劍出鞘:「什麼人?!」
「區區不才。」他看到一個藍衣女人慢慢從殿外踱了進來,「瀟真派掌門,葉舒。」
「葉舒?!」
在場的十幾個觀瀾派弟子幾乎在同一瞬間變了臉色,這個名字在九易洲實在太過響亮,哪怕他們並未見過葉舒,也不由心頭髮顫。
「瀟真派?」沈文博則是又激動又疑惑,他一眼看到跟在那藍衣女人身後的董映萱,「師叔,你回來了?」
「沈師侄,師兄呢?」
「師父他……」沈文博話未說完,後殿內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幾乎將整座蘆原山都給震動了。沈文博尚在發愣,就見那道藍色的身影倏然消失。緊隨著她的黑衣青年冷冷掃視了一遍觀瀾派諸人,隨即也趕了過去。
沈文博慌慌張張地跟著董映萱往後殿跑,江源也顧不得攔他,他咬一咬牙——己方有兩個元嬰真人在,葉舒總不能以一敵二——也帶著眾弟子跟了過去。
他剛一趕到,就見到漫天煙塵。臨淵派內,除了前面那座孤零零的大殿,所有屋舍已盡數塌毀。長清真人和長風真人略帶狼狽地從煙塵中現出身形,長風真人破口大罵:「好個老匹夫,竟然啟動了祖師殿裡的陣法,若不是本座機警,恐怕就要受重傷。」
「哦?看來你傷的還挺輕啊。」
長風真人一愣,就見到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女人正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
「是你!」長風真人勃然大怒。
「葉舒?!」長清真人曾經見過葉舒的拓影畫像,不由面露驚容。
「你說什麼?師弟,她是誰?」
「她是瀟真派掌門……」長清真人情不自禁地想到啟程時,掌門叮囑自己得話——「此事絕不能讓葉舒那個女人知道,否則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既然已經被你知道了……」長清真人反手亮出掌中法器,「索性殺了你,一了百了!」
「哼。」
葉舒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眉心中一捲圖卷飛出,卻是將長清真人的法器捲入其中。長風真人也已反應了過來,他雙袖一張,一片晦暗沉重的黃芒升起,就要將葉舒裹住。
葉舒冷然一笑,一聲清吟之中,銀色的小箭刺破黃芒,斜刺里朝長風真人殺去。她再將乾坤圖一卷,並不去管長風真人施展出的黃芒,而是兜頭攻向長清真人。
長清真人反手就是一抓,掌中黑白二色火焰升騰。乾坤圖卻忽然消失,空氣驟然扭曲,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一掌將長清真人捏住。
長清真人發一聲喊,頂門上躍出一隻白玉圈,轟然一聲,與那隻大手撞在一處。長風真人見葉舒分心,駢起一指就朝葉舒刺去。葉舒頭也不回,一道劍芒飛出,往空中斬落,頓時斬出一片火花四濺。
長風真人見狀,擺袖招出三隻銀錐,那銀錐化作巨大的羅網,正欲網向葉舒。葉舒身形一閃,猛然出現在長風真人身後,一劍刺向他背心。
長風真人不知葉舒的這門挪移神通,被刺了個措手不及。他忙將護身寶光祭起,誰知那劍光竟如入朽木,一劍就將他刺了個對穿。
他大吼一聲,頂門上光耀連連,竟是要祭出元嬰法身,與葉舒拼死一搏。
葉舒嗤笑:「找死。」揚手拋出一面黑色圓盤,正中長風真人的天靈蓋。那元嬰還未現身,就被拍了個稀爛。葉舒再將袖一擺,劍光閃過,長風真人便身首異處。
長清真人好不容易從乾坤大擒拿中擺脫出來,此時見長風真人身亡,心中不由驚疑不定。他早知道葉舒的厲害,只是沒想到如此驚人。長清真人修道百載,好不容易修至元嬰,自然不願意死在這種地方。
他打定主意,也不去管觀瀾派其他弟子,腳下青煙微起,竟要逃之夭夭。
「想跑?」葉舒目中冷意連連,任你遁速有多快,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身上清光一閃,身劍合一。長清真人已逃至半空中,那道長虹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長清真人慌忙祭出一支銀槍,與兜頭罩來的乾坤圖斗在了一處。
他尚未穩住心神,只覺背心一涼,忙匆匆閃過。只見那疾刺而來的劍光一為二,二為三,化作千百道虹芒錚然鳴響。他被乾坤圖困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虹芒飛至近前。
半空中一聲悽厲的慘嚎,長清真人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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