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帝都。
厚土界再次淪陷的消息已經傳入皇城,厚土駐防軍全軍覆沒的慘澹和殘酷,為喜慶中的皇城鋪上一層血色的陰霾,新君剛剛登基,並且當著全天下人的面,發下了討伐叛逆的豪言壯語,轉頭就要面臨四大家族叛軍和聖盟人的雙重夾擊,這簡直是一個黑色的玩笑。
宴會上的殘酒未冷,一場緊急而絕密的軍議就緊鑼密鼓展開,與會者除了新君之外,便是李耀、雷成虎、厲靈海、白老大、金玉言、龍揚君、拳王等人。
這幾位,未必是此刻帝國最位高權重之輩,包括遠征軍系統還有御林軍系統,都有大量爵位隆重,實力強橫的大佬,掌握著可以和他們匹敵的力量。
但他們卻是新君真正信任,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聖盟人的進攻大約是兩到三天之前開始,他們一定為這次攻略進行了周密的準備,在戰役打響之前,就屏蔽了厚土界向外傳輸的一切信號,並偽造了大量信號發送出來,模擬出厚土界風平浪靜的假象,爭取到了最關鍵的一天。」
雷成虎鐵青著臉,背靠一幅巨大的三維立體光幕,向李耀等人解說,「遠征軍的兵力原本就不算雄厚,散落在近百個大千世界的數百顆星球和數萬條航道之間,又,又抽掉了大批兵力回來參與革新派和四大家族之間的戰鬥,兵力配置更加捉襟見肘,厚土駐防軍方面的四十八個師,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滿員的,而聖盟人的數量又超過他們幾十倍,以雷霆萬鈞之勢碾壓下來,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卻也只能殺身成仁。
「原本,我們還要再晚些時候,才能知道厚土界淪陷的消息,那樣的話,附近幾個疏於警戒的大千世界或許也會接連淪陷,幸好厚土駐防軍有一支小小的殘兵——是一支基層特戰偵察連隊的部分戰士,奇蹟般搶到了一艘超高速穿梭艦,又不可思議地躲過了聖盟人的空中攔截,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
「他們不但帶來了聖盟人捲土重來的消息,甚至還帶來了非常清晰的第一手資料,讓我們看到聖盟能這麼精確跳躍到厚土界主星的秘密,諸位請看——」
雷成虎身後的光幕上,出現了一連串搖搖晃晃的戰鬥視頻,鏡頭對準的正是刀鋒連戰士拍攝下來的聖盟人秘密基地,那座類似超級傳送陣的東西。
「這是——」
所有人都被畫面中好似尖塔般的法寶吸引,更被四周如蟲巢般的聖盟人冬眠倉噁心得頭皮發麻。
李耀是與會者中最厲害的煉器師,自然責無旁貸要第一個發言,他眯起眼睛研究了半天,道:「好像是某種超級傳送陣,或者強力信號發射源之類的東西,從煉製風格上來看,很有幾分洪荒時代古拙質樸的味道。
「從四周鐫刻的符文,還有電弧閃耀的狀態來分析,它正嘗試撕開三維空間,製造一個個小型蟲洞,然後……將某種特殊的信標,傳送到別的地方去。
「換言之,它能替代星空之門的部分作用,甚至就是一座非常先進而隱秘的星空之門,可以將千萬光年之外的聖盟主力召喚過來!」
「這怎麼可能?」
新君——李耀還是更喜歡稱呼他厲嘉陵——難以置信道,「星空之門怎麼可能建造在大氣層之內,它的坐標信號在通過大氣層的時候,會極度扭曲的!」
「這個麼,或許聖盟人又挖掘出了什麼洪荒時代的新技術,改進了他們的星空之門,又或者他們在撤退時,就在厚土界的廣袤星域中藏了一座休眠的星門,只是用這個地面設施來激活。」
李耀攤了攤手道,「辦法很多,唯一的問題是,無論用什麼方法打開星門,都會釋放出強烈的空間漣漪和靈能波動,守軍應該能第一時間發現並消滅的,為何厚土駐防軍的反應會如此遲鈍呢?」
「因為——」
雷成虎頓了一頓,臉色青得發紫,紫到發黑,「厚土駐防軍前一段時間剛剛開展了一場代號為『絕對忠誠』的甄別和審查工作,挖出了大批潛伏在軍中的四大家族餘孽和反對革新的叛國者,很不幸,那裡的近地軌道防禦艦隊還有空間偵測部隊的指揮官,都是四大家族的人,自然遭到毫不留情的鎮壓,所以就,鬧出一點小小的亂子,出現了交接上的紕漏。」
李耀一言不發,眼珠漸漸凸出,死死盯著雷成虎。
雷成虎有些不敢面對他灼熱的目光,十分罕見地偏過腦袋去。
「不是吧?」
李耀卻不肯放過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明知道聖盟人隨時都會出現,竟然還在至關重要的前線搞清洗?」
「我有什麼辦法?」
雷成虎脖子上的青筋凸顯出來,一直通到太陽穴上,捶著桌子咆哮,「自從七海之戰和帝都之戰失敗後,遠征軍就成為了四大家族竭力要爭取的對象,他們也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不惜血本砸下真金白銀,要把遠征軍里屬於四大家族的官兵統統拉攏回去,甚至煽動整支遠征軍起來造反!
「沒人想要如此殘酷對待自己的戰友,我更不願意讓那些出生入死、經驗豐富的基層老兵白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但甄別、審查和忠誠教育是必不可少的,否則,就等著一覺醒來,整支遠征軍又舉起『承武帝』的叛旗吧!
「是,遠征軍各個世界的駐防軍,都有自己的甄別和審查方法,很多方法都非常過激,但是我又能如何呢?我還能化身千萬,投入到上百個世界的無數支部隊裡去,像是幼兒園老師監督小朋友一樣,監督他們怎麼搞審查嗎?
「別說我們手段殘酷——矯枉必須過正!要不然怎麼保證遠征軍對新君的忠誠,對革新的忠誠,對新帝國的忠誠?難道依靠你這個修真者去苦口婆心講大道理,還是再次給整支遠征軍播放小視頻?」
「你——」
李耀氣結,「你們怎麼能這樣!」
「好了,兩位愛卿……」
厲嘉陵也是第一次當皇帝,初學乍練,剛才在登基大典上還表演得有模有樣,這會兒猝不及防,哪兒還顧得上什么九五之尊的氣度,卻是乾巴巴道,「事已至此,你們再吵都無濟於事,還是快想出解決之道吧!遼海侯,現在除了厚土界之外,前些別的世界情況如何,有沒有發現聖盟人的蹤影?」
「暫時還沒有。」
雷成虎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在背後的光幕上呈現出了新光復區域的星域圖和航道圖,沙啞著聲音道,「但是,光一個厚土界的損失就非常嚴重,足以致命了!諸位請看,厚土界正好位於新光復區域諸多航道的中央,跳躍點的密度極高,是前線各個戰區之間的樞紐,因而也堆積了大量物資在那裡。
「厚土界的失陷,非但令我軍損失了大批寶貴的物資,更令前線各條補給線之間出現了『腸梗阻』的現象——原本有幾十個世界都依靠厚土界當『跳板』,進行中途的休整和補給,重新設定補給線的話,沿途消耗的燃料和資源至少要提升20%以上,補給時間也會有不同程度的拖延。
「更重要是,聖盟人占領厚土界,相當於在我們的新光復區域核心重重砸下了一顆釘子,他們可以通過這塊跳板,隨心所欲向周邊所有大千世界發動進攻。」
說到這裡,雷成虎死死攥緊了拳頭。
「我在一年前就試圖向元老院闡明,前一段的戰事打得實在太順利了,聖盟主力根本沒有被消滅,而我們的遠征軍卻不斷投放到更多的星球,更多的航道,幾乎無窮無盡的星海中,在獲得表面勝利的同時,喪失了最重要的機動性!」
雷成虎冷冷道,「現在,聖盟主力凝聚成了一顆拳頭,想往哪裡砸就可以往哪裡砸,而我們不得不分兵設防,近百個大千世界都想守住,到頭來,就一個都守不住!」
「那麼——」
李耀自然就問,「能不能放棄一部分新光復區域,也收縮兵力,伺機尋找聖盟主力進行決戰,至少守住最重要的幾個戰略要地呢?」
「很難,此一時彼一時,放在一年前,這樣的戰略是正確的,但現在根本辦不到,問題不是軍事,而是政治。」
雷成虎搖頭道,「我們和聖盟人不同,聖盟人就是一幫瘋子,一群機器,根本不在乎任何影響,他們既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幾十個大千世界,也可以將自己深埋在地底好幾年甚至幾十年,不顧長期冬眠的傷亡率,最後再像是蟲子一樣破土而出——但我們做不到,我們是堂堂正正的帝國軍,是全人類的守護神,是代表人類文明光輝大道的!
「現在新君剛剛即位,帝國即將迎來最輝煌的時代,結果,我們就要主動撤出幾十個大千世界,讓這些世界重新沉淪於黑暗中?
「這麼做,新君的顏面何存,帝國的尊嚴何在,我們要如何向全體國民交待,四大家族那幫叛逆又會怎麼抓住痛腳,大做文章,甚至煽動遠征軍再度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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