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同時,離地指城以北,一百五十里的萬獸谷營帳。
寒風凌厲,大帳內卻是烈焰熊熊,似是溫暖如春,一團鐵塔般的黑影是席地而坐,在他的面前擺滿一些風乾的臘肉。
但準確的說,這是一些人肉,是以升仙門陣亡的修士,輔以香料風乾而成。
此刻,這道黑影對著眼前的臘肉細嚼慢咽,偶爾會端起桌子上的大碗,美滋滋的灌上一口人血熬製的美酒。
「來人啊!傳左護法議事!」
那團黑影似乎是想起什麼事情,當即是喝上一口血酒,隨後的吩咐一句,當即在賬外便有親兵跪地應是,轉身去傳那金烏真君。
只是過去許久,那位親兵回來時卻是孤身一人,那道黑影當即眉頭一皺,怒聲喝斥道:「怎麼?耳朵聾著是麼?金烏真君何在?」
「啟稟魔君,金烏真君已經是一夜未歸。」
那位親兵當即跪在地上,神色是一片的惶然。
「廢物。」
那道黑影是勃然大怒,他的吼聲里吐出一股妖風,那位親兵尚且沒有反應過來,腦袋就已經和肩膀分家。
在火光晃動間,那道黑影漸漸的清晰起來,赫然是一位頭角猙獰的豹眼大漢,渾身瀰漫著滔天的殺氣,正是天魔教萬獸谷的谷主,十大魔君的獸魔真君。
「混賬東西,昨夜安排他守營,居然一夜未歸?」
獸魔真君臉色不由的疑惑起來,他雖然沒有人魔真君的感應能力,也沒有凶戾公子的推演神通,但是作為萬獸谷的谷主,天魔教的十大魔君,畢竟不是無知無覺的傻子,在冥冥當中也是察覺到有些異常。
首先是土羊真君,去追蹤重傷垂死的東木老兒,已經兩日時間沒有音訊,其次是虎豹真君領虎豹騎埋伏葫蘆谷,按理說早就應該傳來捷報,現在金烏真君居然違抗軍令,徹夜的離開大帳不知所蹤。
事出尋常是必有妖,獸魔真君雙手掐出法決,這是他控制手下的一種手段,發生狂獅真君背叛師門的事以後,讓作為谷主的他痛定思痛,對於門派的金丹長老都暗下禁制,連同左右護法都是不在例外。
這一門神通手段傳自土羊真君,在對方識海里留下種子,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是難逃獸魔真君感應的,這也是當日避疫真君為何自戕的緣由?因為他知道若是叛變萬獸谷的話,也同樣是難逃一死的,因為擺脫不掉獸魔真君的掌控。
「什麼?這不可能?」
當獸魔真君感應不到金烏真君的氣息,當即是勃然大怒,將手裡的血碗摔落在地上。
然而這卻只是開始,緊接著五怪長老里的土羊、避疫兩位真君,卻都是全然的感覺不到,氣得他臉都變成焦黑色,砰的一巴掌將眼前木桌震成粉碎。
「可惡!到底是誰?」
獸魔真君是怒氣衝天,一股滔天殺氣透體而出,宛若實質性的一般,將眼前的篝火全然壓滅,殺氣衝上頭頂幾乎掀翻大帳。
不出短短的兩三日,避疫真君、土羊真君、以及避疫真君俱都隕落,這讓本來就已經實力式微的萬獸谷更雪上加霜,試問獸魔真君是如何不怒?
然而更要命的在後面,當獸魔真君試圖感應虎豹真君時,當即是腳下一個踉蹌,這時候已經是怒極生悲,一雙豹眼已經是目疵欲裂,揚天的發出一聲怒吼,不但是傳遍獸騎兵的營盤,在北風當中幾乎飄到地指城。
「虎豹真君已經隕落,一萬虎豹騎怕也難逃此劫。」
獸魔真君是怒急攻心,氣得幾乎都要吐血,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在凶戾公子前主動請纓,率領獸騎兵前來攻打地指城,現在尚且沒有摸到城牆,便就落得這般的慘重損失。
獸魔真君眉頭緊鎖在一起,他開始反思問題出現在哪裡?但是門派金丹長老的生死他是感應到,但卻未必得知他們緣何隕落?自然是沒有半點的頭緒,只知道地指城並非那麼簡單。
這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色放晴?烈陽穿透厚重的雲層,將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積雪已經悄然的在消融。
一道符籙在九指山脈的方向而來,宛若一抹紅色的流光,穿過層層的營帳,落在正中獸魔真君的大帳里,在他面前就此的燃燒起來。
「獸魔真君,這已經過去兩日時間,不知可否踏平地指城?本魔君的三萬魔甲軍,還等著老弟擺下的慶功宴呢?」
居然是人魔真君的千里傳音符,語氣里似乎刀鋒般的銳利,讓獸魔真君異常的不舒服,卻是惱羞成怒到極點。
他同樣的摸出一張千里傳音符,聲音漠然的說道:「人魔真君,你們吞靈殿只會在後面撿便宜,但是本魔君卻不計較,蕩平地指城不過旦夕間,本魔君自有安排,卻是不勞你費心。」
在望著這張傳音符破帳而去時,獸魔真君卻是越想越氣,倘若是破不掉地指城,豈不是讓人魔真君在後面看笑話,而且他領軍無方也將成為天魔教的笑柄。
「不破地指城,本魔君是萬難安心。」
在此同時,離萬獸谷的營盤二十里開外,這裡有一個叫做鏡湖的小湖,湖面宛若一面鏡子般清澈見底,若是有人在此不難發現,在湖底趴著一塊黑色巨石。
然而在巨石的四周,卻有著無數的小烏龜在緩慢爬動,水泡似夢幻般在巨石下升騰而起,在陽光下凝結成一片水霧。
「右護法,令你一刻鐘以內,立即的趕到大帳,否則軍法處置!」
倏然間,一道威嚴蒼老的怒吼在鏡湖上空迴蕩,在怒吼聲里居然凝結一股颶風,將將鏡湖四周的樹木都颳得瑟瑟發抖起來。
嘩啦!
在這一道聲音而起的瞬間,鏡湖宛若煮熟的水般沸騰起來,湖底的黑色巨石升騰而起,那些小烏龜紛紛的依附到巨石之中。
當巨石完全浮出水面的時候,有人在此的話定會驚愕發現,這哪裡是什麼巨石?分明是一個碩大無匹的烏龜。
這烏龜似乎是玄龜真君的神通幻化,可以藏於水中吐納天地靈氣,可謂是極為的厲害。
巨龜發出一道嘿嘿的冷笑聲,當即化為一道人影,化為流光望著萬獸谷營盤而去。
而在萬獸谷營盤的另外一個方向,同樣是在二十里以外的風波林,大地都在劇烈的震動,一個象頭獅軀的巨獸正在狂奔。
這巨獸掠過的地方,是樹木倒捲走獸逃竄,它的象鼻輕輕的往前一卷,當即一頭四階的虎妖被卷在大嘴裡。
咔擦!咔擦!
這巨獸只是簡單的咀嚼幾下,便就將虎妖連骨帶肉吞下去,意猶未盡的砸吧一下血嘴,發出一道不滿的自語聲。
「這風波林里搜刮乾淨,也只是發現一隻四階妖獸,雖然蘊含的靈氣不錯,但是味道卻是不及升仙門修士美味,也不知道谷主什麼時候攻城?到時候老子定然要大塊的朵頤,這樣的機會可是不多。」
然而在這巨獸一舔舌頭,正要將那些二三階妖獸吞噬乾淨,用萬獸淬體大法煉化一些靈氣,卻是不料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傳來。
「象獅真君,一刻鐘以內,火速趕到大帳,否則軍法處置。」
聽到這一道聲音,象獅真君反倒狂笑起來,興奮的咆哮道:「老子就知道,接下來定然有一場大戰,想來谷主不會讓人失望。」
話音一落,他縱聲的狂笑起來,化為流光飛速趕往萬獸谷的營盤。
等到象獅真君趕到營盤時,卻發現玄龜真君踏雲而來,顯然是同樣受到命令。
今日萬獸谷的營盤,卻是不同往昔,四處瀰漫肅殺的氣息,號角聲在四面八方傳出,一隊隊的獸騎兵在快速的集結,很快匯聚成無數整齊森嚴的獸騎方陣,旌旗翻卷如雲涌,寒光閃閃如覆雪,聲勢是浩浩蕩蕩。
「諸軍聽令,令玄龜真君為左翼將軍,領一萬狼騎兵;象獅真君為右翼將軍,領一萬獅騎兵,本魔君坐鎮中軍,領一萬猛獸騎,今日若不踏平破地指城,誓死不回萬獸谷!」
獸魔真君滿臉的殺機畢現,起身漂浮在半空當中,大袖子橫空一甩,威嚴的聲音在虛空中滾滾迴蕩。
「謹遵谷主命令!」
玄龜真君和象獅真君轟然應是,然而兩人卻反倒奇怪起來?為何攻城在即見不到左護法金烏真君,而且昨夜埋伏在葫蘆谷的虎豹真君以及虎豹騎,緣何沒有見到他們在營盤整備?
兩位真君雖然是心有疑問,但是抬頭望到獸魔真君焦炭般的黑臉,兩隻豹眼似乎是通紅一片,對視一眼卻都心生凜然,忽然生出不好的預兆。
「金烏、虎豹、避疫、土羊四位真君,以及一萬虎豹騎都是下落不明,現在怕都已經是凶多吉少,這地指城可並非簡單,兩位將軍領軍作戰,切莫掉以輕心。」
卻在此時,玄龜和象獅兩位真君都聽到傳音,俱都是臉色大變,尤其是象獅真君,自幼同虎豹真君在深山相依為命,聽到消息以後震怒無比。
「殺,踏破地指城,為弟弟報仇!」
象獅真君仿佛被點燃滔天怒火,恨不得立即的踏破地指城,屠殺城池三天三夜,否則實在難消心頭大恨?卻是立即的傳令下去,召集右翼大軍立即攻城。
急促的號角聲響起,一萬獅騎兵咆哮而去,宛若開閘放出的數萬猛獸一般,而緊跟在其後的是玄龜真君領的左翼狼騎兵,浩浩蕩蕩的奔赴地指城。
此番狄國兵發鄭國地指城,確實是實打實的出兵二十萬,其中凶戾公子出兵十二萬,吞靈殿和萬獸谷加起來將近八萬,本想著攻城破隘一路碾壓在永州,卻沒想到在區區的地指城,便就連番的受挫敗北,若是此役不能破開地指城的城門,實在是無顏再面見天魔教群雄。
在左右兩翼兩萬獸騎兵開撥以後,獸魔真君臉上的神色稍緩,傳令中軍壓上前去,他要坐鎮其中親自的督戰。
此時,在地指城裡,城主府外傳出一道興奮的驚呼聲。
「無極真君到!」
這一聲宛若是平地驚雷,諸派修士都神色驚喜莫名,也許彭家寨、逍遙山莊、天機府、萬花閣等這些金丹家族,以及一些金丹散修不知道莫問天的厲害,但對於青靈門等附屬於無極門的勢力而言,無極真君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也可以說是鄭國的定海神針。
在薛無涯等諸附屬勢力的修士眼裡,雖然萬獸谷已經兵臨城下,但是在無極真君蒞臨下,根本就不算什麼事。
在諸派修士的齊齊注視下,莫問天淵渟岳峙般走進大殿,磅礴的氣息滾盪而出,立即在寒冬凜冽的大殿裡,似是流淌溫暖如春的陽光。
「拜見盟主!」
薛無涯領著附屬勢力的修士迎上前去,滿臉恭敬的齊齊恭迎,對於莫問天他們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尊敬。
「拜見掌門!」
雷萬山領著無極門的金丹修士同樣躬身施禮,當初在雷萬山被推選成討狄聯盟軍的盟主時,就已經明確的表示過,這盟主只不過是代掌門暫行其權,而現在無極真君王者歸來,這盟主大位自然是非他莫屬,雷萬山雖被國君賞賜尚方寶劍,也不過是代無極門震懾其威。
「好,莫盟主來的正是時候。」
萬勝門的擎天真君連忙起身、連同逍遙山莊、彭家寨、萬花閣、天機府等諸修士上前施禮,連他們也是不得不承認,莫問天已經是鄭國公認的強者,在五年以前就可以斬殺先天侯,實力絕對不在萬勝侯以下。
雖然在這些家族勢力里,也是不凡有些隱世的高人,例如天機府的天機老祖,萬花閣的花槍老祖,以及彭家寨的彭刀老祖,這些當年都是有著封侯實力的,看不慣天一真君弄權而遠遁他國,不過據說在前幾日已悉數歸國。
要不這三個家族的族長,雖然是知道莫問天的厲害,在心底卻未必心悅臣服,他們知道地指城一戰是難得的機會,不但將家族數百位築基弟子全然帶來,而且已經請示老祖過來助拳,說不定憑藉此戰為家族爭取一個侯爺。
暫且不說這些旁枝末節,在莫問天踏進大殿的時候,當即被眾人圍在當中,他卻是紛紛的點頭為禮,不冷落其中的任何一位,大袖一揮生出一股清風。
諸派修士卻是渾身一輕,似乎是被清風托起一樣,紛紛的不由動容,暗道無極真君果然是厲害,不愧是金丹大圓滿的修士,心中則更加的興奮起來,以莫盟主這樣的實力,再加上諸派修士齊心協力,何愁狄國的大軍不破?
在諸派修士當中,莫問天抬頭望上席望去,朝著萬勝侯和升仙侯點頭為禮,將目光落在鄭羽兒的臉上,然而正好看到她循目過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接,都是充滿柔情,雖然沒有說任何話,但其中情誼都心領神會。
「問天,見到你回來,羽兒一顆心總算落下!」
一道輕喃的聲音在莫問天識海里響起,這位君威似海立雲垂般的鄭國國君,在此時宛若是世間最柔弱的女子,她不由的顰然一笑,當真是我見優伶宛若傾城,但凡看到她笑容的在場修士,都不由的茫然失魂片刻。
然而這時候,卻是已經有人驚呆的發現,緊跟在莫問天的後面,出現一位白衣勝雪的蒙面女子,雖然是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那搖曳似花般的嬌軀,宛若柔媚無比的花兒,尤其是那露在白沙外的剪水似瞳,似乎是如水一般透徹,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內心深處。
這是讓人看一眼都此生難忘的女子,她怯生生的站立在那兒,仿佛是站立在花海當中,玩紫嫣紅都是為她而盛開。
「這……」
這時候,包括無極門在內,諸派修士都是全然驚呆,他們從來是沒有見過,像是花兒一樣嬌艷欲滴的女人,倘若漫天花海里去採擷,她定然是最美麗的一朵。
鄭羽兒也同樣發現這位女子,不速之客並沒有讓她感到威脅,只不過是茫然的神色里有些疑惑,因為她撲捉到熟悉的氣息。
這時候,鄭羽兒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她絕對是見過這位白紗蒙面的女子,而且也是不用她去苦苦搜刮,此等的氣質簡直是天下獨有,她已經知道這女子到底是誰?臉上不由的浮現出震驚的神色。
似乎是察覺到鄭羽兒的注視,那白衫女子眸子裡掠過笑意,蓮步生花的走到莫問天身旁,雖然是看不到她的笑,但是望著她的修士都產生錯覺,仿佛寒冬臘月的百花在瞬間盛開一樣。
這女子卻是一言不發,宛若護衛般緊跟莫問天而來,雖然她從頭到腳沒有散發靈氣,宛若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一樣,但是所有注視到她的人,都在內心深處產生驚顫,這是冥冥當中來自本能的感覺。
「這……這女子怕是不簡單。」
在場修士立即浮現出這樣的念頭,連同環衛在鄭羽兒左側的萬勝侯,都是臉色凝重到極點,為保護國君在地指城的安全,他的神識一直是遍布議事大殿,然而此女走進大殿以後,居然沒有察覺到她的氣息,連假嬰都是逃不過他的神識,此女到底是什麼修為?難道是一位元嬰真王?
一念至此,他的手已經摸向腰間的劍柄,似是如臨大敵一般,不過一想此女可能是一位真王,當即額頭上冷汗不住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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