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一直在過道里的莫桑和基夸索不禁大吃一驚,紛紛撞開人群,來到蜂房門前,同時厲聲喝道:「放開他!」震得滿場落灰。
潘德念像個孩子一樣,嚇得哭了出來。他不知道呂湘英是怎麼識破他的,更不知他如何判斷出自己的真正身份,直到在屏幕上看見自己的檔案,才恍然大悟。
「你以為你那簽名能騙得了我嗎?」呂湘英咬牙切齒地向潘德念說,「我只是騙你幫我解開銬子罷了!卻沒想到,竟然是馬百拉儲君那!可憐的傢伙,你老爸送你來當人質還沒當到頭,現在又淪為我的人質。不過你放心,這人質你再也不用當了,因為我要撕票了!」潘德念知道呂湘英要動手了,那逾三公分的針頭如果全部扎進太陽穴,只怕要當場斃命。但他就像丟了魂似的,仿佛對即將到來大難渾然不覺,只因他心裡糾結起另一件事——
為什麼呂湘英會說自己是父親送來當人質的?他這番話自然是來自納查瓦的記憶,可這是什麼意思?
未等呂湘英動手,哈葛托倏然尾巴一送,捲住仍在昏迷中的湯蘭的頭顱,將她整個人提在半空。「殺吧!」除了以牙還牙,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咱們就來個玉石俱焚吧!」
莫桑急了,她豈能讓自己的少主與別人同歸於盡。眼看哈葛托就要絞碎湯蘭的頭,她尾巴迅速一掠,正正打在哈葛托的腹部。哈葛托萬沒料到她竟然會突然攻擊自己,只覺腹部一陣劇痛,摔坐在地上,捲住湯蘭的尾巴亦不由得鬆開。
門外的警衛兵全部來自聽濤氏族,一見莫桑這個疾游氏族的竟然襲擊自己的族人,無不義憤填膺,紛紛舉槍上膛指著莫桑暴喝:「你這疾游雜種要幹嘛?反了你了!」不料橫空呼的掠來一物,將前排警衛兵手中的槍械像打棒球一樣全打脫手,撞到牆上碎成廢鐵,正是基夸索的尾巴。
「袍澤之間,」他張開兩臂,攔在警衛兵與莫桑之間,「何必動刀動槍。」
警衛兵頓時炸開了鍋,他們豈容疾游氏族騎到自己頭上,第二排警衛兵迅速荷槍上前,沒曾想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給怔住了。
號哭者正是呂湘英。莫桑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把針頭扎入潘德念的太陽穴,反而哭得悲愴。「小潘,」他說,「茫茫太空也沒能把咱們怎樣,沒想到你我今天要死在這兒了。」
他哭得聲淚俱下,涕沫齊流,可不到一轉眼,又咧嘴獰笑。「不過沒關係,咱們抓了兩個鬼鴉墊背,也不虧。」他的反常讓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莫桑更出言威脅,「你若敢傷害他,我馬上將這肥婆分屍!」
呂湘英一臉神經質地看著她,淡淡回答了兩字,「好呀。」
「別再演了,」這時,過道處忽然傳來不知是誰的聲音,「你不會動手的。」一人穿過警衛兵,從基夸索的身邊走過,來到了莫桑身旁,「你不會捨得死在這裡,因為你還有事情要做。」來者正是面無表情,說話如同腹語一樣的鄧冠勛,「比方說,為朋友報仇之類的。」
呂湘英怔住了。對方一來就說中了自己想「為朋友報仇」的打算,這說明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想死。然而,呂湘英絕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意圖。他心裡早就盤算好,必須逼對方作最大限度的讓步,否則別說為梅若虎報仇,就連活著離開都成問題。在此之前,他不希望自己的任何想法變成對方與自己談判的籌碼。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現在連自身都難保,還談何報仇。」他必須要讓對方覺得,報仇這事在他心裡已經無足輕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抱著他們的重要人物同歸於盡,否則他探不到對方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他還補充了一句,「而且,該為我朋友的死負責的恰恰就是你們。如果沒有你們這幫黑不溜秋的怪物,這世界怎會變成這樣?我朋友又如何會死?所以,只要我殺了你們,就等同為我朋友報仇了。」
「你並不是這樣想的。」鄧冠勛說,「這樣吧,我們來乾脆點做個了斷。我接下來會問你一個問題,請務必在三秒內回答我。超過三秒的,你和你一干朋友就把命留在這,而我也馬上去為我的少主安排後事。」沒等呂湘英答應,鄧冠勛便立即問道,「如果我能讓你安全離開這裡,並且告訴你殺害你朋友的人在哪裡,你還想著同歸於盡嗎?」
一秒。
呂湘英本想試探對方的底線,不料卻被對方反過來摸底。這叫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兩秒。
這一下猶豫,幾乎就等同於承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所言,全是虛張聲勢的。他根本就是盤算著離開,什麼咬舌,乃至眼瞅著湯蘭快將被殺也不動聲色,統統不過是賭命之舉。
三秒。
他知道自己已被對方看穿了。
「你知道他在哪?」呂湘英索性以問作答。
鄧冠勛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做主嗎?」
「能做主的人,目前正在你的腦子裡,無法表態。」鄧冠勛說,「但即便他能表態,我想他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面的。」
「那個跑進我腦子裡的傢伙的記憶告訴我,你在這個地方和這個組織里,其實挺不受待見的。你作的承諾,能值幾分薄面?」
「在這裡你可以什麼都不相信,但有一點你必須得信。」鄧冠勛看著莫桑說,「那就是我們疾游海嬰個個都甘願為自己的主上肝腦塗地。換句話說,你現在手上正握著一個能讓全世界的疾游海嬰都聽命於你的籌碼。就算你腦子裡的巢監大人不給我面子,但他卻不能不給疾游氏族面子。」
儘管納查瓦的記憶告訴呂湘英,鄧冠勛狡猾成性,不可輕信,而且這種不可輕信,並非只建立在納查瓦的個人觀點上,還建立在整個立憲派的政治方向上。然而,這個情況卻可以反過來解讀:立憲派能信任的,恰恰是呂湘英不能信任的;相反立憲派不信任的,呂湘英卻可以孤注一擲。而且正如鄧冠勛所言,他是一名疾游海嬰,先不論疾游與聽濤之間日趨激烈的矛盾,就僅在事關自己少主的安危的問題上,他也極有可能站到了聽濤氏族的對立面。莫桑能毅然攻擊哈葛托,正好說明疾游海嬰對自己氏族的忠誠,要遠大於對立憲派的忠誠。
「哈哈!」呂湘英高聲大笑,「沒想到我呂湘英有生之年,還能過上一把挾天子令諸侯的癮。說吧,除了讓我放了你們的巢監和少主,你還有別的條件嗎?」
「大概就這樣了。隊長你看如何?」鄧冠勛回頭看了一眼因劇痛而無法站立的哈葛托,意在請求他的意思。見他點頭了,才又轉回來看著呂湘英。
「那我的『逐日』號呢?」
鄧冠勛嘆了口氣,「咱能談到這份上已經不容易了,你還提『逐日』號?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清楚能要回那船的可能性有多大,擺出這麼個不靠譜的要求來試探我們的底線,真是毫無意義。」
呂湘英揚起半邊唇角,「那汽車還是要的。」
「這個沒問題。」
「另外,我還要武器、食物、淨水。」
「都可以。」
「最後,」呂湘英拍了拍早已失魂落魄的潘德念,「在我和我的朋友安全之前,我是不會放他們走的。你們不是能多個意識同處一個大腦嗎?你跟上我,帶上你們的木馬儀,等我安全了,我就把他們放回給你。」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鄧冠勛說,「可你也該替我想想,你到時手上有的是武器,萬一你要耍賴,別說少主和巢監,就連我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
呂湘英尋思了一下,這確實又是一個難以公平的環節。
「這樣吧,」未等他想出辦法,鄧冠勛又說,「我們分坐兩輛車一同離開,一輛載你跟我少主,一輛載我跟這位湯小姐。待到了一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咱們就交換人質,你看如何?」
呂湘英本不想接受對方任何條件,但談到這種境地,他似乎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這個聽起來貌似很公平的條件。然而,就當他說了一聲「行」的時候,鄧冠勛又立即說:「當然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例如宗氏派的敵占區。你應該能從巢監的記憶中大概得知那些地方的位置。」
這傢伙明明就是等自己表態之後進一步限制自己的活動區劃,而且理由又是那么正當。呂湘英只覺得自己越來越被牽著鼻子走,心頭直冒火,於是一咬牙,舉手猛然扯斷懸在上方的腦電波信息導管的其中一根。他對這些纜線本來就恨得牙齒直發癢,再加上心頭有氣,所以扯得相當起勁,當是發泄。然後,他用那纜線將潘德念的雙手反縛在背後。
「給我槍!」他一腳踢在潘德念的膕窩處,讓他跪了下來,就當是默許了鄧冠勛的意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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