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問君心終不還 第二十四章二選一

    十月二十一日,康熙下令大隊人馬啟程返京,索額圖陪同皇太子暫留德州行宮調理,待病癒後一併回京。康熙特命索額圖前往德州行宮侍疾,眾人已經很不理解,眼下又將他與皇太子單獨留在德州行宮,不知道是康熙刻意的安排,還是康熙真的放心得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索額圖的心思又何嘗不是?眾人猜不透的反倒是康熙的心思。

    康熙回到紫禁城沒幾天,原本被他安排留在德州行宮的御前侍衛海青忽然回京,在暢春園與他悄悄會面。李德全雖然第一時間命我等一旁伺奉的奴才紛紛退下,可我還是在無意間瞟見海青的身影快速地閃進園子。海青比起宮中其他侍衛魁梧高大得多,身影並不難認。

    水碧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看,疑惑地問:「姐姐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我抿了抿嘴角,收回目光,不禁在心裡感嘆道,康熙才是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王者。

    八阿哥仍然抱病在床,不能進宮,九阿哥和十阿哥經常進宮來給康熙請安,順便向康熙匯報該如何處理彭兼六創立秘密宗教的事宜。我想出宮去探望八阿哥,無奈八十歲公公挑擔子——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只能望著紫禁城上方那藍藍的天空嘆氣,祈禱八阿哥能早日康復,能早日進宮。康熙倒也還算疼愛八阿哥,雖然沒有親自到府上探望,但也命盧太醫須每日到府上診斷,且每日向他匯報八阿哥的病情,比起日後他對八阿哥的病情不聞不問,不理不顧,如今這樣,倒也算得上是恩澤並濟了。

    十阿哥知道我擔心八阿哥,向康熙請安退下後,只要有機會就會拉著我說話,告訴我一些八阿哥的近況,聊一些最近所發生的趣事。九阿哥沒跟我說什麼話,我還總有一種他很想避開我的感覺,自打今年出巡塞外前在御花園見過他一面之後,我和他就沒怎麼見面,也沒怎麼說話,所以和我的關係變得疏遠了?不過仔細想想,我和他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值得用心去維持,以至長久不變呢?

    午後的陽光愜意地灑在大地上,剛從御膳房裡走出來,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御膳房這邊走來。來人面帶笑意,看到我還特意加快了腳步。我微微一笑,快步走上前去請安:「十三阿哥吉祥。」

    十三阿哥揮了揮手道:「四下無人時,你我之間沒必要這麼多禮,你知道,我最討厭這些俗套的禮節了。」

    我說:「十三阿哥畢竟是主子,行禮自是不可少的,宜心可不想落個不知禮數的名頭。」

    他一臉汗顏,擺了擺右手:「算了,算了,隨你!」

    我開懷地笑了一會兒,問他:「十三阿哥來御膳房有事嗎?」

    他說:「我是特意過來找你的。」

    我「呃」了一聲,問:「找我?」

    他點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東西遞給我:「從泰山回程時,看上了些小玩意,心裡甚是喜歡,就順手買了幾個,這個是特意留給你的。」

    我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個繡工極好的香包。我將香包舉到鼻邊聞了聞,合手謝道:「這個香包很漂亮,聞著也挺香,宜心多謝十三阿哥。」

    「回德州行宮那日,就本想給你的,可惜一直沒找著機會,想著命奴才轉交給你,又顧慮到會遭人口實,才決定還是自己親手交給你,今日我與四哥來給皇阿瑪請安,趁著四哥去看百福的空閒,索性來御膳房看看你,順便將香包給你。」

    原來這個香包能來到我的身邊那麼不容易啊!

    我故裝另眼相看道:「幾日未見,十三阿哥做事可真是越發謹慎了。」

    「我嗎?」他淡淡一笑,說道:「倒不是我謹慎,若不是四哥一旁提點,我哪會在意那麼多。」

    「四阿哥?」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點頭:「如今我們都已經知道你與八哥的關係非比尋常,我自然要避諱著點,其中緣由不用我多說,你看十四弟對我的態度,大概也能猜到幾分。」

    我們?意思是說四阿哥也知道我和八阿哥在一起了?

    我知道十三阿哥話里的意思,他們表面上是兄弟,實際上連陌生人都不如,在康熙面前表現得情同手足,相親相愛,多半都是裝出來的。

    我問:「奴婢與八阿哥的事,四阿哥也知道了?是十三阿哥告訴他的嗎?」

    他否認道:「我沒有和四哥提過,四哥是怎麼知道的,又是幾時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之後有問過四哥,可四哥沒說。」

    難道是那次午膳,梁喜因八阿哥病重前來求康熙讓盧太醫回京時,四阿哥從我失常的行為猜到的?那康熙也看出來了嗎?康熙那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說的是我和八阿哥?如果康熙真看出來了,他為什麼從來不過問此事?除了八爺黨、康熙、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八阿哥的貼身小廝,還有誰知道我和八阿哥的關係?

    見我想得入神,十三阿哥碰了碰我的肩膀,問道:「想什麼呢?」

    我收起心思,吞吞吐吐地岔開話題:「這.......這個香包的香味都已經不怎麼濃了。」

    他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岔開話題,不過還是解釋說:「已經耽擱了幾日,味道自是會淡些。」

    我笑:「香味濃不濃都是十三阿哥的一番心意,得此香包,宜心如獲至寶,無論如何,宜心都會萬分珍惜。」

    他也笑:「也不知道你所說的這番話可信不可信?」

    我說:「信不信,還不是得看十三阿哥自己怎麼看——」

    他無語地搖了搖頭,說:「不和你瞎聊了,這會兒只怕四哥正在四下尋我,太子爺還在德州行宮養病,八哥也在自家府中養病,四哥這陣子可有得忙了,我如果不幫襯著他,只怕他的身子一時難吃得消。」

    我拽著香包,目送著十三阿哥離去。那把龍椅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強大了,令他們兄弟反目成仇,費盡心思爭個你死我活,兄弟不是兄弟,親人不像親人。我以後若是真跟了八阿哥,十三阿哥還會像如今這般待我嗎?一陣輕風拂過,撩起我耳鬢的幾絲垂髮。想這麼多幹嘛!未來的事根本不由我掌控,現在的我應該珍惜眼前,而不是應該去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世上本無事,何必庸人自擾之。

    離開御膳房後沒多久,我又遇見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三人從養心殿方向走來。他們應該是剛見完康熙,正準備出宮。他們已經看見我,我不能擇道而行,只好迎上前去,立在一旁向他們請安:「九阿哥吉祥,十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我也想順便打聽一下八阿哥的近況。

    九阿哥揮手道:「起來吧!」

    我應了一聲,直起身子。

    站在左側的十四阿哥趁我沒注意,一把奪過我手裡的香包,盯著香包看了看,語氣滿是嘲諷道:「十三哥的香包你倒是收了,你若當真喜歡這玩意,大可叫八哥買一籮筐給你,你又何必收別人的禮,欠別人的情。」

    十四阿哥怎麼知道這香包十三阿哥送的?我吃驚地看著十四阿哥。

    十阿哥往我身邊走近兩步,看了一眼十四阿哥手裡的香包,笑問:「宜心,你幾時與十三弟的關係這般好了,都到了贈送禮物的程度?」

    我說:「十三阿哥人很好,向來待奴婢不錯。」

    十阿哥還來不及開口,十四阿哥語氣略帶責備地搶先道:「也不知道你是真的犯迷糊,還是絲毫不顧及八哥的感受,早些日子被太子潑了一臉茶,怎麼今兒個就把那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十三同太子是一道的,你倒還真是不記仇。」

    太子潑我一臉茶,關十三阿哥什麼事?只不過收了十三阿哥一個香包而已,怎麼就不顧及八阿哥的感受了?還有,十四阿哥怎麼知道我被太子潑茶那事?南巡時,他又沒有一同隨行。我看了看十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一臉詫異,顯然不知道潑茶那事;九阿哥的神情一直沒什麼變化,好似也不知道那事。怎麼感覺十四阿哥好像什麼都知道,他是情報科的嗎?他到了現代若是不進情報組,還真是有點兒珠沉滄海了。

    我搶過十四阿哥手裡的香包,反駁道:「茶是太子爺潑的,賴不到十三阿哥頭上,朋友之間贈送禮物,實屬稀疏平常,宜心覺得沒有什麼不對。」


    十四阿哥譏笑道:「朋友?你把十三哥當朋友?」

    不行嗎?

    我很生氣,說話不管不顧道:「十四阿哥不待見十三阿哥,難道也要阻止宜心和十三阿哥以誠相待不成?」

    「你.......」十四阿哥被我的話氣得啞口無言,怒瞪我一眼,負手背對著我站著。

    十阿哥已經習慣我和十四阿哥這樣子的對話了,對著十四阿哥笑了笑,好奇地看著我問:「宜心,到底怎麼回事啊?太子潑茶?太子潑什麼茶啊?」

    聽到十阿哥這麼問,十四阿哥回頭瞪了我一眼,又馬上轉了回去。十阿哥不禁顯得更加好奇,一直追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有誰見過有人會把自己丟醜的事情,當著眾人的面理直氣壯講出來的。我不吭聲,狠瞪著十四阿哥的後腦勺。過了很久,十阿哥見我和十四阿哥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不耐煩地吼起來:「得,敢情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一直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的九阿哥出聲道:「身為阿哥,在宮裡頭瞎嚷嚷,也不怕被人笑話。」九阿哥斜了我一眼,繼續說:「她愛收誰的禮,就隨她收,八哥都沒說什麼,你們在這兒瞎折騰什麼?」

    「可是,九哥,宜心和十四弟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十阿哥剩餘的話被九阿哥冷漠的眼神逼回了肚子裡,他雖然一臉委屈,卻沒打算再把話說下去。

    沒想到局面會弄得這麼僵,他們三人都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關係給忘了?什麼不爭饅頭爭口氣,如果什麼氣都爭,人還不得脹到爆炸。我將香包收進袖子裡,靜了靜心,臉上瞬間堆滿笑容道:「宜心不懂事,方才多有得罪,還望三位阿哥大人有大量,別怪罪奴婢。」

    十四阿哥依舊板著個臉,不回頭也不出聲。而這個方法,對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十阿哥倒挺管用,他樂呵呵地說道:「宜心,你的性子怎麼變好了?」

    我笑說:「被欺負得多了,也就慢慢地學會忍了。」

    話落,九阿哥眼神深邃地看著我,直到發現我在回看著他,他才淡然地收回目光。

    十阿哥不太明白我話的意思,但也沒多問,反倒是又提起剛剛那個問題。我見他不會輕易罷休,於是假裝妥協道:「那事說來話長,待宜心有時間,再與十阿哥慢慢道來,可好?」十阿哥聽後,很爽快地答應我。我在心裡偷笑,天知道我什麼時候才有時間。

    「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出宮去看八哥了。」九阿哥說完,先行一步。

    十阿哥點了點頭,然後問我:「你要不要也和我們出宮去看八哥?」

    我驚詫地盯著十阿哥:「奴婢可以出宮嗎?」

    十阿哥恍然,拍頭道:「我怎麼給忘了?你如今是在皇阿瑪身邊當值,沒有皇阿瑪的允許,不能隨意出宮。不過也不打緊,八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些時日定會進宮,到時候見也一樣。」

    我點點頭。沒有什麼特權以前,也只能這樣了。等,是我穿越這麼久以來,領悟到的第二個字。

    十阿哥笑了笑,邁步追九阿哥而去。

    十四阿哥依舊站定不動,見他不走,我也不好先走,遂陪著他耗著。

    沒過多久,十四阿哥回過來頭看著我,眼裡流露著多種情感,幾分怨恨,幾分嘲意,幾分不解:「宜心,你別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當下是個什麼情況,你還看不懂嗎?四哥和十三哥都是太子的人,凡事都喜歡和八哥對著幹,眼下八哥抱病在床,四哥他們竟然趁機在皇阿瑪面前告八哥一狀。彭兼六創建秘密宗教的事雖尚有遺落,可八哥已經盡力了,也就怪不得八哥,四哥他們在背後捅一刀,算個什麼事?我不想節外生枝,便去了四哥府上,誰知,四哥竟閉門不見。我和四哥的關係雖打小就不好,但對他我也還算是尊敬,可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四哥眼裡只有同宗異母的十三哥,我這親弟弟根本及不上分毫。」

    你們與十三阿哥他們政見不合,關係不好,憑什麼要阻止我和他們的關係變好?四阿哥眼裡只有十三阿哥,你還不是事事都護著同宗異母的八阿哥,處處為難四阿哥,難道就不許人家四阿哥維護同宗異母的十三阿哥?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還是你當你四哥的心是瞎的?我有些嘲諷地看著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一怔,氣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的都是事實,若不是因為八哥,我才不會幹涉你的事情,十三哥從小就不招兄弟待見,除了四哥,還有哪位阿哥願意和他接觸?我看,你與十三哥走得近,未必能討得什麼好處。」

    我心裡很不爽:「十四阿哥,每個人的想法和對事物的看法都是不同的,並不是做每件事情之前,都必須得在心裡想清楚,我圖什麼,我能從中獲得什麼。」

    十四阿哥滿是不解地看著我:「真不知道十三哥跟你說了些什麼,值你如此護他?」

    我不想和十四阿哥繼續說下去,不耐煩道:「十四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已經走了,你也趕緊走吧!」

    「牛脾氣,怎麼也說不聽。」

    我側過頭不看他,還不知道是誰牛脾氣,總是針對十三阿哥,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他看出我不想多說,很識趣地轉過身準備走,可好像還有話要說,又回過頭來:「在德州行宮發生的事情,只有我和八哥知道,九哥和十哥都還不知道,八哥讓你別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此外,八哥讓我提醒你,皇阿瑪可能已經知道你和八哥的事情了。」

    我一時不知道在心裡琢磨了些什麼,愣了會兒神,點頭道:「我知道了。」

    我的語氣突然軟化,他覺得有些意外,等了一會兒,說:「我雖然很不喜歡你,可八哥是真心喜歡你,我也不想八哥為難,才會看在八哥的面子上,對你一忍再忍。」

    我說:「那等哪天八阿哥不理奴婢了,十四阿哥是不是又會繼續找奴婢翻舊帳呢?」

    他笑哼一聲,甩袖而去。

    十四阿哥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有時侯覺得他只是一個任性又不懂事的孩子,有時侯覺得他就像一個歷經滄桑的中年人。這就是紫禁城帶給他們的童年禮物嗎?逼著他們過早的成長,逼著他們過早的學會用各種計謀保護自己。

    我真的必須得在八爺黨和四爺黨之間做個選擇,不能一邊與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做朋友,一邊顧慮好八爺黨的感受嗎?

    如十阿哥所言,沒過幾日,盧太醫就向康熙稟告八阿哥已然痊癒,跟著我便在御河邊遇見了他。

    那天康熙命我做些點心送去寧壽宮給皇太后,還好皇太后沒有一直拉著我說話,否則我就與他錯過了。倘若真錯過了,不知還得等多久才能見著面,沒有什麼通訊方式可以每天聯繫,也不能經常見面的宮牆戀實在是可悲。

    病癒後的八阿哥面容憔悴,也消瘦了不少,卻絲毫不減以往的英俊瀟灑。與他面對面的站著,我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可是在心裡措了半天的詞,最後竟說了一句極不著邊際的話:「你今兒個的衣服真好看。」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也隨著我笑了一會兒,柔聲道:「你最近瘦不了不少,怎麼都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這明明是我想和他說的話。

    「某人病了,我又不能前去探望,既不知道某人到底病得有多嚴重,也不知道某人痊癒得怎麼樣了,所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不知不覺就瘦下來了。而且瘦下來不好嗎?瘦下來多好,多漂亮。」說著,我用雙手托著自己的臉。你要知道,我在現代時,堅持每天慢跑兩個小時,一個月過去了,非但沒瘦下來,反而胖了兩斤,當時氣得我胃疼了好幾天。

    他微微皺眉,目光溫柔地看著我:「對不起。」

    我放下手,十分詫異回看著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他伸手來拉起我的手:「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不過我很開心,開心你能為我擔心。」

    我問:「那你有多開心?」

    他說:「如淨玉蓮盤,似一江春水。」

    我莞爾一笑,害羞地低下頭。



第二十四章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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