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夫人搬到江四爺和姰暖的私宅後,江大帥第二次來。
第一次來,他跟大帥夫人不歡而散,沒有留膳。
這是第二次,他直接叫人知會,然後掐著飯點兒來。
他好像把這裡,當成另外一個家了。
而江公館那個地方,則被他徹底『冷落』。
飯桌上,姰暖特地把闊闊和月月帶著。
她借著照顧兩個孩子,緩解尷尬。
大帥夫人眼帘低垂,表情很冷淡,自顧吃自己的。
江大帥這些天,胃口第一次還不錯,他扒拉著碗筷,吃了三碗飯。
直到大帥夫人撂下箸子,轉臉柔聲哄闊闊。
「闊闊吃飽了嗎?跟祖母回去睡覺吧?」
江大帥咀嚼的動作慢下來,掀起眼皮看了眼她,又看向孫子。
闊闊嘴角還沾了兩粒米,抱著小勺子小碗,看看祖母,又看向自己爺。
他踢了踢小腳丫,不依地哼唧。
「爺,闊等爺~」
江大帥心都化了,立馬撂下碗筷,擦了把嘴,笑眯眯朝小傢伙伸手。
「乖孫兒,爺抱啊…」
大帥夫人無奈嘆氣,嗔了小傢伙一眼。
她站起身,牽月月的手,語態溫婉:
「月月吃飽了,陪婆婆回院子。」
月月很乖巧,看了看姰暖,又看了看闊闊,然後跟著大帥夫人離開飯桌。
闊闊眼睛睜的圓溜溜,看著大帥夫人和月月走出飯廳的背影,當即不幹了。
他在大帥懷裡折騰,大喊著,「祖姆姆!姐姐,姐姐~!」
這下,不要等他爺了。
小小一個娃,力氣好大,扭得像條肥蟲,江大帥都抱不住。
江大帥怕摔了他,連忙把他放到地上。
還沒等撒手教訓兩句,闊闊就滋溜一下跑了,直追著大帥夫人和月月的背影去。
江大帥嘴角僵硬,一臉無語。
他坐在原處,目送一大兩小漸行漸遠。
姰暖說不好他到底是看闊闊,還是看大帥夫人。
她喉間輕輕咽了下,輕聲打岔。
「父親,您還添飯嗎?」
江大帥回神,看了眼她,又掃了眼桌上殘羹剩飯,手撐在膝頭長嘆了一聲。
「不了,飽了。」
姰暖便示意傭人們收走碗碟。
她起身,走到一旁去淨手,動作很慢。
大帥夫人鐵定是不想留大帥過夜的,所以姰暖也不好主動問他要不要留宿。
只能磨蹭著,等大帥自己開口。
她淨了手,正拿著帕子擦手上水漬。
坐在飯桌前端了茶的江大帥,就出聲了。
「昨天晚上,席盈到軍政府去,找我告狀。」
姰暖握著帕子的手頓了頓,掀起眼睫與柏溪對視一瞬。
她側過身,握著手立在那兒,黛眉月眸很沉靜的看著江大帥。
江大帥撥著茶蓋,撩起眼皮掃了眼她。
「你母親教的,還是你自己攛掇的?」
過了一夜,大帥果然反應過來了。
能統領兵馬,占據一方地域,做土皇帝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姰暖不算太意外。
她眨了眨眼,如實說:
「跟母親沒關係,她來我這裡住,為了圖清靜,能不打擾她的事,兒媳覺得,就沒必要去打擾她。」
江大帥一側眉峰挑高,他在審視姰暖。
不確定,以前他是不是看錯了這個綿綿軟軟的兒媳婦兒。
這世上的男人,都是習慣性看低女人的。
江大帥是強者中的強者,他自來覺得老弱婦孺,都跟家長里短掛鉤,折騰不出什麼大事。
當然,大帥夫人在他這裡,是例外。
夫人能折騰出些事,但往往都是他縱容之下。
她端莊識禮,行止有度,能不折騰,也從來不會去折騰。
姰暖有這樣的膽識嗎?
在她的男人,她的依靠不在身邊的時候,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做出逾越的事。
這很不像她過往的風格。
「沒有你母親指點,你敢這樣鋌而走險,去惹是生非?」
姰暖螓首偏了偏,神情看起來懵懂而無邪。
「父親,我並沒有做什麼,我只是告訴您一些事實,僅此而已。」
讓江大帥知道江豐不老實,江豐有別的心思。
讓他警惕並警告江豐。
剩下的,姰暖並沒有做什麼。
江大帥面上神情喜怒不辨,手中茶盞『哐』地一下頓在桌面上,滄沉眼底的威壓厲氣直逼姰暖。
「你可以直接來同我說,你耍這些拐彎抹角的小手段,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
姰暖身形端直,語氣平靜回道:
「我不知道如何跟您說,只好換一種方式。」
「父親,如果我直接到您面前,告訴您,大哥要跟四爺分權,他居心不良,父親會比現在還惱怒。」
「而最多的怒火,是衝著我,其次您才會讓張副官去查事情真偽,才會對大哥發火。」
「做錯事的是他,不是我。」
「我用了迂迴的方式,說了實話,只是想告訴您實情,並不想惹怒您,讓您從而厭惡我。」
她抿抿唇,語聲低下去。
「四爺不在雲寧,有人在暗地裡打小算盤,跟他生異心,我出於為他考慮,也應該揭穿那人,不是嗎?」
江大帥唇線緊緊繃住,沉下口氣。
兒媳婦兒為兒子著想,當然是沒錯的。
「又不是什麼很著緊的事,等幾日他回來,自己也能料理!用得著你瞎忙活?一個婦道人家」
這是怪她手伸得長了。
姰暖敢那樣做,當然也預料到了如果大帥想通,一定會遷怒她。
所以江大帥現在給她兩句不好聽的話,她也並不往心裡去。
她說,「如果四爺回來,自己跟大哥攤牌,局面比現在更僵,父親比現在更惱怒。」
江大帥,「」
姰暖語聲細軟,「何況,大哥也想等四爺回來前,把周家的事解決。」
「周津禹不能死,他都已經被誣陷,關在了牢裡,隨時可能以各種名目意外身亡。」
「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把他撈出來。只能把事情,推到父親面前。」
「我覺得棘手的事,到父親眼裡就不一樣了,父親經歷的比我多,看問題比我透徹,當然能看破一切,輕易就擺平這件事。」
江大帥哼笑一聲。
開始捧高他了。
這小女子,就是這樣把他兒子一步步給哄迷糊的?
他再次正視姰暖,想要把她看透。
往日裡,她一聲不吭,寡言少語,一副柔柔弱弱惟命是從的樣子,永遠躲在他四兒子和夫人身後。
這貿然一出頭,還真有點東西,叫他刮目相看。
他眸色莫測,不知想了些什麼。
最後站起身,淡淡斥責她。
「大著肚子,就安安分分帶孩子養胎,不該你操的心,就不要多管閒事。」
姰暖低眉順眼,「是,我記住了,父親。」
江大帥沒再多言,帶著張副官大步離開了飯廳。
姰暖也沒送他。
柏溪走過來,直到大帥和張副官的背影都瞧不見了,才小聲嘀咕。
「夫人,這就算過了?」
姰暖淡淡一笑,「不然還能怎麼樣?我有闊闊,有肚子裡的孩子,大帥總歸要顧忌很多的。」
難不成還真沖她大發一通脾氣?
嚇得她驚了胎氣,出事算誰的?
柏溪輕撇嘴,沒再說什麼。
她扶姰暖,「不過那句話沒說錯,您是該收收心,安安分分養胎了。」
姰暖好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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