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說呢……
真要冷靜下來考慮一下的話,其實勉強也能歸納到自己的想像範圍之內,而且說實話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罕見的場景,甚至可以說從古到今已經在無數電影動漫小說中見過了,本來不應該特別驚訝才對。
然而當這個東西出現在現實當中之後,給人所帶來的衝擊卻是完全不同的。
寒氣。
柴烈火忽然覺得周圍的溫度有些異樣,白茫茫的霧氣纏繞著自己的肢體,好像馬上就要結上一層冰凌,然而那應該是並不存在的東西。
皮膚上成片成片地凸起了雞皮疙瘩,汗毛下的豎毛肌在大腦傳遞來的信息作用之下急速收縮,一根根汗毛全部直立了起來。
「噝……」
遍布全身上下的寒噤令柴烈火自牙縫當中抽了口氣,分明附近沒有任何殺氣,身體卻像每一次發作一樣僵在原地,一步都邁不出去。血液似乎也凝固了,指尖已經完全失去了觸感,冰冷而麻木的感覺開始順著指尖向手臂擴散。
「果然,對沒見過的人來說應該是很難接受的啊。」
愛夏聳了聳肩,伸手抓住柴烈火麻木的手腕,強行用力一拽,把他拽到了密室當中。
「嘻嘻嘻大哥哥害怕了,沒想到大哥哥也會害怕!」
蕾米對看到的東西已經熟視無睹,蹦蹦跳跳地跟了進來。
「大哥哥害怕的樣子……也很帥氣……」
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審美觀點,芙蘭反而一直偷偷盯著柴烈火的臉,見姐姐已經進去了這才開始笨拙地往前追,差點絆倒在門檻上,還好蕾米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怎麼?我還覺得你不是害怕見血的人,不至於吧?喂喂……」
愛夏對柴烈火表現出的恐懼感頗為不解,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為什麼會這樣?
她覺得柴烈火雖然有畏懼戰鬥和殺氣的精神病症,但是絕對不應該是能被眼前的狀況所嚇到的類型,甚至很可能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柴烈火的反應卻意外地恐懼,就像完全沒見過血一樣,這實在是無法理解。
身為獵魔人,愛夏知道自己對鮮血和屍體已經麻木了,斷然不應該以自己為標準判斷別人,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力,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一次卻令她迷惑不已。
「這是……我……我做的……是吧……」
模模糊糊的記憶不斷衝擊著柴烈火的大腦,然而卻只能帶來無休止的頭疼,柴烈火左手按著自己的額頭和太陽穴交接的部分,不斷顫動的牙齒之間流出的是同樣顫抖的聲音。
密室當中擺放著無數不知用途的巨大儀器,也有大約二十個身著白大褂的人在忙忙碌碌,而密室正中央那個類似注滿了液體的培養槽當中泡著的是一具已經完全焦黑如炭的屍體。
如果培養槽當中泡著的是作為人造兵器而開發出的少女還好,但現在泡著的就是屍體,而且是去掉了顱骨,露出完整大腦的屍體,大腦上連接著數千根極為纖細的導線,延伸到培養槽的本體當中。
屍體和所有被高溫火焰長時間燒灼過的屍體一樣,可以說已經完全碳化,按理說是不可能分辨出本來面貌。
可是柴烈火的大腦卻會因此而躁動不安,無論如何都調動不出相關的記憶,眼睛能夠看到的只有漫天遍地的黑色火焰而已。
「沒錯,這就是和你戰鬥的那個改造人的屍體,我說過吧,已經好好的『回收』了。」
愛夏頓時明白了一切,悄悄搖了搖頭。
她明白柴烈火不是因為看到屍體而恐懼,他恐懼的是造成這一切的「自己」。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不應該有那麼大威力的……當時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柴烈火的眼中卻只有焦炭模樣的屍體,混亂不堪的記憶依然在大腦當中來回衝撞。
害怕。
就好像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而是某種壓抑在心中的怪物。
黑色,毫無雜質的黑色,卻是代表著死亡的顏色。
只要隨便碰觸一下就會粉碎的黑炭。
雖然在記憶中能夠模模糊糊看到一絲異樣的黑火,可那絕對不是自己能夠使出的絕技,是幻覺?還是說當時真的發生了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想知道。
明明已經看到了現實,卻不想知道來龍去脈,什麼都不想要。
「哇哇哇!大哥哥好厲害,一下子就燒死了!」
蕾米的雙眼化作了星星的模樣,完全不看氣氛,開心地拍著小手稱讚。
「蕾米姐……不要這樣啊……」
本來一向弱勢的芙蘭這時卻突然暴走了,撲上去就堵住了姐姐的嘴。
「嗚嗚嗚……」
嘴巴被妹妹用力按住,蕾米一邊掙扎一邊發出類似嬌喘的聲音。
「我也沒看到當時的狀況,可能是危急時刻爆發了,我想你應該能理解這個情況,很偶然但絕對不是不能發生在你身上的意外。」
愛夏再三考慮過後,最終還是說了假話。
不能說出當時所看到的情況,關於這件事也事先告知了白紗莘,而且也告訴她這是柴烈火危急時刻超水平爆發而使出的絕技,她也很輕易地相信了。
「爆發……嗎……喂喂,誰想要這種少年漫畫主角才有的本事,好討厭的感覺。啊啊啊不想要!我明白了,既然這麼危險那我以後會注意的,儘可能不要讓自己陷入需要爆發的場合,愛夏姐讓我來看這種東西,目的就是這個對吧?」
柴烈火猛地一拍額頭,大致冷靜了下來,苦著臉嘟嘟囔囔地說道。
這個理由說服了他。
「差不多就是這樣,還有一件事就是這個人還活著。」
愛夏指著焦炭模樣的屍體,轉換了話題。
「啊……原來如此,大腦還活著……「
」沒錯,因為是改造人的緣故所以大腦的保護意外的好,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這裡要研究他大腦當中的記憶和信息,相信很快就會得到我們想要的線索……前提是那一次的騷亂能夠騙得過去。」
「社長做的那件事……」
「是啊,不過也並非完全都是壞事,至少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偽裝成那個基地了,而那個地下基地現在什麼都沒殘留下來,如果努努力的話,說不定短時間內還不會暴露……要做的事好多,幸好不是我負責。」
愛夏看了一眼好像已經恢復了理智的柴烈火,心中鬆了口氣。
「吶吶,大哥哥,既然你人都來了,能主動留下一點血給我們嗎?」
蕾米掙脫了妹妹的束縛,好像萬聖節討要糖果的孩子一樣向柴烈火伸出了手,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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