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巷陌,非比尋常。
牧景停下,卻見一輛馬車已經行至不遠處,正是自己這個方向,四人也都停下,形成半包圍,將牧景和輕夏圍在中央。
待馬車意料之中停在面前時,牧景轉身,無太多表情,此情此景,面對之人多多少少都會明白。
「姑娘,上車吧!」
「若我們不呢?」
這聲絲毫沒有威懾力反而帶著些稚嫩的話,令幾人好笑,他們兩步於她近前,「姑娘真會開玩笑,想來也是個深閨不出的,這種場子,就該長點兒心眼兒,乖乖就範,少受點兒虐待。」
牧景明亮的眸子掃一眼四人,帶著失望,竟無端使幾人怔然,可馬車上下來的車夫是個急性的,立即拿了捆繩,二話不說,綁了牧景掙扎幾下的雙手,帶上馬車。
「這女人就不帶了吧,萬一傳染給山裡的兄弟,老大會要了我們的命!」
紅綢坊是什麼地方,男人大多心知肚明,裡面皆是供消遣滿足渴望的女妓,而這些女妓要麼貧寒出身沒有生計,要麼就是重罪伏誅官仕家裡的閨女小妾,常年各種承歡,不染病的怕是沒有幾個。
「那,殺了?」
牧景立即走出馬車,看著商量的幾人,出聲道,「放了我姐姐,我與你們走就是!」
輕夏不由睜大眼睛,這顯然背離了她們商量好的對策。
「放了她也是個禍精,倒不如除了,免的無辜人受害!」眉間黑痣的男人掏出一把匕首,比劃著。
「住手!」牧景跳下馬車,厲色道,「你們若敢傷她,我就自盡!」
「小娘們是個烈性的,罷了罷了,反正殺不殺她,對我們毫無影響。」男人又收起了匕首,低聲對另一旁的三人道,「今兒個黃曆上說,不宜見血,天色也不早了,近日官府巡視的緊,老大交代事兒別鬧的太大!」
三人點頭,對上距離他們三步遠的輕夏,「你回去吧,告訴你那哥哥,別來撞石頭!」
牧景使了眼色給她,讓她先回去,輕夏兩步到她近前,拉著她的袖子顫音道,「要走一起走!」
「回去!」她厲聲呵斥,轉身上了馬車,四個男人也趕忙跳上馬車,兩人入內,兩人坐在外面,隨著車夫「駕」一聲,揚鞭甩向棕色的馬兒,馬車急速消失在輕夏眼中。
「怎麼辦,怎麼辦……」輕夏望著越走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的馬車,驚慌失措,不知該做什麼。
此時一直跟在身後的江流現身,滿心擔憂,此去兇險異常,但願她能好生脫身,想起她那身造詣頗深的武功,不禁放下兩三分心來。
一路車馬未停,急速行駛。
「吁……」不知行了多久,顛簸的牧景快要忍受不住時,馬車終於停下了。
下了車後,天邊幾片落霞絢爛明媚,已是黃昏時候了,落霞正對一座山,形態不規則,陡高陡低。上下左右都是繁茂的樹林,一棵一棵距離挨的很近,僅一臂長。
他們就順著這林子往上,腳下踩彎幾朵野花,腿上纏上幾根藤蔓,走兩步,不是扯斷就是鬆了開來。
牧景開始還看了幾眼周圍,走到半山腰,發覺大同小異,除了樹林中該有的植物,其他什麼也見不到,就連兔子一類也未曾見到。
幾個大漢雖然習慣了每日爬山,這會兒也喘出聲來,反觀牧景,絲毫不受影響,但收到旁邊審視的視線時,她後知後覺,糟了,現在還不能暴露自己,於是她緊咬著下唇,做出盡力隱忍的樣子來,腳步也積了些沉重,微微打滑,踉蹌不穩。
旁邊的人心眼裡生出些佩服,果真是個剛烈的,如此情勢,也不作妥協。
約莫又半柱香的時辰,終於到了山頂,牧景凝神,使內力催生了些汗珠,臉色也變得更白了些,下唇被她咬出幾個齒痕,泛著白,裡頭隱約可見血絲。
幾人緩了緩氣兒,繼續往前,已經可以看見幾排楊樹後面的房屋了。
牧景無意瞥過山另一側,卻立即正眼去瞧,這下面竟不是什麼懸崖峭壁,而是油綠的淺壑,堆起的小山丘很緩,中間還有條一人寬的河流靜靜流淌,不知源頭,也不知流往哪裡,河邊上有肥壯的牛羊豬,許是吃多了,正飲著水喝,有幾個人耐心的等在邊兒上。
「姑娘,到了,請進!」
對他這突兀的禮數,牧景想笑,合著自己不是被綁來,倒像是請來的。
木頭做成的門宛若牢獄中的鐵柵,給人伸出胳膊的空隙,卻不給人探身而出的機會。
牧景接受著一路的洗禮,由門而進,繞過腳下樹被砍倒後仍留有半截的錯落木墩,抬頭打量著。
密集的房屋怎麼也有二十餘所,木頭支撐外又裹了黑色的帳,擋了山頂寒風侵入,每個房子中似乎不止十人,影影綽綽,不時傳出男人爽朗的笑聲和女人壓抑的祈求聲。
看來,有很多女子被搶了上來,而這寨子裡少說也有二百餘人,不知外面可還有沒回來的?
牧景被直直送到最中間的房門外,兩個人換了恭順敬畏的臉,微微垂首,向前幾步,行至門口兩個守門的面前,低眉順眼道,「小的要見老大,勞煩去通報一聲。」
「進來!」不等回報,門裡傳來粗獷的嗓音。
身後的男人將牧景推了進去。
站定後,幾人微微愣怔,這地上怎麼還有個五花大綁的俊逸男人,不過此刻這男人眼睛裡冒著幾簇火苗,似要燎原,表情極為憤怒。
牧景掃了眼地上的男人,視線落在面前朝自己緩緩踱步過來,體型健壯,面容兇悍,絡腮鬍子黑而密,肌膚黝黑,貧瘠的禿頂上有幾根硬氣豎立的毛髮,竟油亮的緊,格外顯眼。
「老大,這姑娘性子絕對符合老大胃口,活泛又剛烈,人也長得水靈,沒有一般女人的嬌柔扭捏。」
聞言,地上坐著的人也仰頭看來,姿容屬清秀之色,的確是個有靈氣兒的姑娘,可惜了了,落入這幫不是人的賊匪手裡。
「告訴老子,你的名字!」
牧景直直對上他,絲毫不怯,脆生生道,「牧景!」
牧景?怎麼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名字,地上的男人眯眼打量,想拉出關於她的記憶,終是沒有絲毫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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