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這種事,她還有心情泡腳?明顯這不是廢話嗎?
「去去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吧,睡不著覺,就到外邊找蚊子打架去,別在這裡煩人!」步小衣嘴唇火辣,不想被葉枕看出破綻,故以惱怒掩飾,說著,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愛字閣 m.aizige.com
許是感覺語氣重了,傷了人,關門前,她猶疑一下,「不早了,你也快點睡吧,謝謝關心。」
側面以對,不敢正視。
暗藏著哀嘆有些婉約,咎由自取的傷害羞於啟齒。她努力將話語揉捏成柔順的粉絲,可眼眸里那些歉意一點都不自然,像是阻力起伏的凌汛。
葉枕早已捕捉到她微微紅腫的嘴唇,他就一直佯裝糊塗,殷殷說道:「祝你做個好夢。」
步小衣將門反鎖,險些將葉枕的話夾擠門縫,又將保險鏈帶上,儼然當賊來防。
躺到床上,步小衣心情一點都沒放鬆。她不敢熄燈,生怕幻境中的那隻公鬣狗裹著夜色化作鬼怪從牆縫裡鑽進來;她更不敢合眼,因為她總預感,龍一笑會趁她熟睡之際,躺到她的床上糟踐她噁心她。
越往下想就越害怕,越是害怕又越不自在,甚至干涉到了疼痛的進程。步小衣躡手躡腳走到門後,想將門敞開而眠,畢竟葉枕武功高強,遇到意外,可以奪門而入,忽而想到自己形態狼狽,又不願被葉枕嘲笑。
思前想後,步小衣到底沒有開門,但也悄悄卸下保險鏈,解除反鎖,悄悄回到床上,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先前是她花枝亂顫地去找龍一笑,慾火中燒,求人家開恩賜歡,可後來忽然劇情反轉,視為禽獸,憎惡他逃避他,想一想,這個夜晚註定充滿了荒誕的傳奇。
疼痛的斷續牽拉著身體輾轉不寧,哪裡還有舒緩的自由?
伸手細摸,嘴唇腫得越來越厲害,起身對鏡,翻捲起來,絕難安魂,這且不講,還冒出許多個小燎泡,像受不明病毒的攻打。
醜陋的失落,已經超出腫脹的範疇,在靈魂的谷底,令希望找不到任何出口。
步小衣不知如何是好。說實話,她的軀幹已經麻木了,恭卑的意義,離她漸漸遠走。不久,這種麻木被另一團糟糕掙命激活——腹瀉,一次又一次,一直到拂曉,她都在臥室與洗手間之間跑與緩衝。
這夜,步小衣算不清自己想死過幾回,好不容易熬到東方破曉,情況不見好轉,她心說這樣藏掖下去真有可能丟掉性命,又有些害怕。
等到日上竿頭,葉枕再一次敲門催促她起床,她終於狠下心來,翻箱倒篋地找了個口罩戴上,然後打開房門。
「今天不去上課了,帶我去醫院。」
冷冷撂音,如撒落一把冰涼的子彈。
說這話時她故意撞擊葉枕的目光,撩撥也好,挑釁也罷,單等他驚訝地詢問。
不過,事情遠沒有想像中尷尬。葉枕暖暖地望了她一眼,「早餐涼了,我給你熱一熱吧。」
平靜地說,平靜地接納了她的目光里的悲壯的自虐,一邊,努力用簡短而體貼的話語化解她的憤怒,
「不用了,收拾東西,走吧。」
蹙眉,輕輕擺手。葉枕見狀,不好再說什麼,連忙去做準備。
待到了醫院,葉枕將車子開到地下停車場,步小衣堅決不讓葉枕陪她,執意他在車裡等。可憐她以為紙里包著的火還沒有燒透,戴著口罩是忠誠的,虛脫的身子雖然弱不禁風,內心深處卻綻放孤獨的堅強。
抽血,拍片,又在燎泡處穿刺取樣做病理化驗,檢查一應做完,都沒能找出病因。
就好比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步小衣突然感覺命數已盡,和她的前幾個小夥伴那樣,要做少亡鬼了,眼前世界隨之晃動起來,越來越烈,讓她在從病理室返回診室的路上東倒西歪,幾乎拔不起腳跟。
踉踉蹌蹌,進了診室,步小衣一屁股癱坐下來。接診老醫生看完檢查報告,若有所思。
「最近,你有沒有跟男人上過床?」
冷不丁,老醫生側目發問。倏然一發,這支冷箭真夠狠毒。
幸好診室里沒有其他病人,不然非得羞死步小衣不可。步小衣大吃一驚,臉「騰」地紅了起來。
「沒,沒有!你這是什麼話?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我會做嗎?這都什麼年代了,說這話,不等於指著鼻子罵人呀?」步小衣有些生氣,卻又神色慌張,囁囁嚅嚅。
「諱病忌醫,自滅其身。如果連我都不信任,你這病肯定是沒救了。」
老醫生逼視步小衣,如同審訊犯人,忽又緩和了語氣,作同情狀,「放心,我會給你保守秘密,這條,我們醫院有規定。到底發生了什麼,快告訴我吧。」
老醫生雖不是警務出身,卻頗懂偵破手法,經他這麼一驚一乍,步小衣臉上紅霞延至耳根,藏掖不住的眼神唯有躲閃,慢慢地,她就垂下頭來,說出昨夜她和龍一笑的荒唐之舉。
老醫生聽後一拍大腿,「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啊,吃虧就吃在這裡!」
「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成畜生了呢?那麼恐怖,那麼髒,一往他身上想,我的大半條命就沒了,連跳樓的念想都有。」巴望老醫生,步小衣百思不得其解。
老醫生說道:「那是一種幻覺。在你想滿足得到歡悅的時候,你已經得病了,就像吸毒產生種種振奮人心的幻像一樣,不過,毒品美化了世界,讓人逍遙忘我,而這病把生活醜化了,令人頹廢厭倦。」
接著又說:「愛欲綜合症,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你得的正是這種病。這病起因一般與慾火過盛有關,一旦染病,沒有任何治療藥物,只能看身體抵抗力有多強了。抵抗力好的,半個月左右症狀會自行消失;體質弱了,一年半載也不能痊癒。二十年前,我偶爾還會遇到這類病人,不過現在,已經非常少見了。」
那醫生越來越不像好人,冷笑幾聲,獵奇的眼神旋即在步小衣身上不斷掃描,隨曲線起伏,尋覓那個火山口,嘲笑它的熱烈蓬勃。
步小衣臉丟大了,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羞赧至極,想罵流氓,又恐怕這個老傢伙認出她的身份,正不知所措,這時,葉枕突然走了進來。
「小衣,你的朋友要走了,你快去跟她說句話吧。」葉枕說道。
這葉枕非常敬業,又很精明,方才,明知主人難扯,為保尊嚴,表面上,他答應待在車裡等她,背地裡卻悄悄跟在身後暗中保護。
此時葉枕及時出現,步小衣就像抓根救命稻草。
「哦,已經好了,我馬上就到。」
出了診室,離開醫院,步小衣臉色煞白,像個活死人似的。加之天氣忽變,颳起一陣拐風,亂雲飛渡,灰塵漫天,將她的心情攪得更加沮喪。
愛欲綜合症,她的確有所聽聞,那是一種又丟人又殺人的魔鬼病,就好比三期梅毒。任何高尚的人,染上這病,就再也崇高不起來。
丟人現眼,無藥可治。這真要拖拉一年半載無可痊癒,倒不如上吊拉倒。
想到死亡,不寒而慄。侘傺凋零,無以言表。不敢歸校,也不敢回家,青春的路口,她竟不知何去何從。
等進了地下停車場,走到車旁,她的眼睛終於背叛了自己。她的眼圈變紅了,眼角開始泛跳著晶亮的水星。
「謝謝你剛才救場,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甩掉那個老東西。既然你已知道,千萬別再告訴別人,這種有辱門風的破事,要是傳揚出去,一定會給總統府帶來大麻煩。」
她猜,她和醫生的談話葉枕一定聽到了,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再是遮掩,毫無意義,不如和盤托出,算是爽快。
「你放心,我的職責只有一個,就是讓你開心。上車吧,咱們回公寓。」
葉枕上前幾步,幫步小衣打開車門。其實,昨夜她和龍一笑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那時,他一直躲在龍一笑門外偷聽。
等到她跟龍一笑鬧翻,他趕在她前面返回住處,但也離不太遠,方便暗地保護。此時,之所以沒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只是不願傷口撒鹽罷了。
葉枕說完拍了一下步小衣的肩膀,只是輕輕一拍,就見步小衣眼淚撲簌而下。
「回公寓,我這個樣子被人看到多難堪,不如,你帶我去死吧,至於什麼樣的死法,你幫我選一個。」
步小衣淚眼婆娑,楚楚可憐,凝視葉枕,話里裹著沉甸甸的迷茫。
步小衣住的公寓就在校區,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葉枕思忖片刻,發動引擎,說道:
「怕惹麻煩,不如,我們住賓館吧。『金碧輝煌』環境不錯,我們就住那裡。還有,你不是想讓我幫你選一種死法嘛,等住下來,我帶你去玩死亡遊戲。那裡死法千奇百怪,我們就去太空摘星星好不好?累死在太空,遼闊,乾淨,沒有鱷魚的眼淚。這個主意怎麼樣?」
葉枕巧言令色,極力哄步小衣高興。
步小衣心想,傻大姐下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忽而抬頭說道:「好吧,現在你是我的主人了,我聽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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