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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煙,歷歷眼前。
那時阿瞞不過還是阿瞞,丁香卻在怒放。阿瞞不知道為何會得到丁香的喜歡,可知道丁香為了阿瞞,幾乎綻放了所有花環。
丁香美麗。
阿瞞落魄。
丁香說阿瞞忘記曾經說過的話,可阿瞞真的記得,每日睜開眼都宛若又回到從前的時光。
——那時候他受了傷……因為他喜抱打不平,義氣用事,鬥雞走狗,在父親眼中是不肖,在親人眼中是無用、在旁人看來是無能,只有丁香在榆樹下見他一面,就義無反顧地認為他的好,為了他拋棄家裡,為了他舍卻榮華,坐著簡陋的牛車嫁到曹家,毅然決然和他在一起,紡織維持生計,他頹廢時她鼓勵,他受傷的時候她落淚……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那時候丁夫人不是丁夫人,還叫做丁香。
——那時他本如野狗一樣,沒有個棲身之地,就算父親都不見容,可他負傷的時候,卻終於能有個家,家裡有個人叫做丁香,家裡有盆花也叫丁香。
丁香曾經怒放。
不像今日的一見,鬢角的髮絲滿是滄桑。
——他無數次倦累負傷的時候,都蜷縮在家中,感覺生命中那難得的靜謐,難得的安寧,哪怕他傷好後又嚮往四處去闖蕩。
可闖蕩不意味著遺忘。
眼前的粥飯豈不和以前一樣?
每次受傷的時候,醒來的案邊,都有碗熱氣騰騰的粥飯,肉不多,但滿是甜香。
——那一次他又受了傷,傷得很重,昏迷中只記得有人守候在身邊,漆黑的夢中都感覺到溫暖,睜開眼的時候,卻聽不到熟悉的織布機響,也沒有聞到熟悉的肉香。
——他有了莫名的驚慌,終於發現一切並不是理所當然的那樣,等他走到灶邊的時候,才發現丁香已經倒下,灶上還有熟悉的肉粥飯,丁香嘴裡卻有點未吃完的米糠。
那時候的他比現在要年輕,淚水也比現在要滂沱,可年老的他少流淚了,為何心傷的感覺卻和從前一樣?
原來不流淚,不意味著不心傷。
——那時候他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遊蕩的心情終於有了分深邃的痛楚,他那時候或許還是個少年,只有那一刻才感覺自己應該如男人一樣。
——她醒來時,他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丁香,阿瞞此生再不相負。」他當然也記得丁香說過的話,死都記得。
阿瞞,你莫要讓我失望!
——那時候,只是為了這句話,他終於奮發,怒斬了惡霸,僥倖過了難關,在父親眼中有了出息,終於被舉為孝廉,入京都為北部尉,立五色大棒,宣令天下,「有犯禁者,皆棒殺之。」
——他不懼權貴,亦敢得罪權貴,數次沉浮,丁香無悔追隨,他亦無悔,他不但要告訴天下,還想告訴那糟糠的結髮,她沒有看錯,曹阿瞞本不是一般的男子,不會再讓丁香失望。
可為何今日看到那滿是失落的眼神時,他沒勇氣再說這句話?
他不怪丁香,也從來沒有資格去怪她。
——曹阿瞞,你真的很讓我失望!
這句話如同一枝利箭,瞬間就擊穿了他所有的喬裝,讓他感覺到無邊的憂傷和失望,不為別人,只為丁香對阿瞞的失望。
霧氣內,淚水中,阿瞞還抱著那昏迷的丁香。
嘴唇喏喏。
回憶得過去的時光,卻敵不過流年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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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的時光,曹操仍是呆呆坐在桌前,望著那碗粥飯熱氣散盡,轉為涼。
「爹。」
曹沖終於走到父親的身邊,拉住了父親的手,小心翼翼道:「是沖兒不好……沖兒本來不該……」
「你有什麼錯?」曹操終於回過神來,澀然笑笑,見到曹洪、夏侯淵還立在他身邊不遠,可日竟西斜。
不知許久,竟過了這些時光?
曹操心中微有惘然,緩緩站起來道:「沖兒沒錯,妙才也沒錯,子廉做的很好。」他只說了這幾個字,嘆了口氣道:「妙才,是孤的錯。」
夏侯淵駭了一跳。
曹操喃喃道:「孤不應該向你發火,不應該讓你去認錯。」
「司空何出此言。」夏侯淵忙道:「妙才一直當司空和……親人一樣,司空有事發火,找妙才來罵再正確不過。」
他的確當曹操是親人,因為他後來娶了丁夫人的妹妹,和曹操情同兄弟,實則連襟,可這時候,他說出親人兩字,卻感覺很是有分沉重。
曹操只是澀然,擺擺手又搖搖頭,負手向外走去。斜陽照下,影子多少有分落寞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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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待許褚、曹洪、夏侯淵等人簇擁曹操離去,單飛、郭嘉、張遼三人才從遠處轉了出來。
三人見曹操在桌前沉思,早就悄然退下,因為三人都知道這種家事還是不參與為妙。
看了下日頭,郭嘉揚了下眉頭,「我還要去趕做些胡椅,到時候給丁夫人家送去幾把,感覺丁夫人不會拒絕了。」
「祭酒大人,你覺得丁夫人她……」張遼從未參與到曹操的家事來,這會兒撞見,多少有分好奇,更有分關心,只是感覺身份過於疏遠,沒有再問下去。
郭嘉知道張遼所想,只是笑笑道:「這事兒我可說不準,不過呢……盡力去做就好,何必去想很多。」
他話不等說完,就向張遼、單飛擺擺手,慢悠悠的走出酒樓。
張遼看了眼單飛,微笑道:「我又叨擾了單兄弟一頓飯,日後定當補上。」他本一直擔憂單飛和夏侯衡之間的恩怨,如今見夏侯淵竟然認輸,難免鬆了一口氣。
單飛知道張遼的實在,微笑道:「如果有空的話,張大哥不妨多來轉轉。」
張遼略有沉吟,低聲道:「只怕為兄過幾日就要離開許都城。」
單飛微怔,不知他會去哪裡,見張遼不說,亦不追問,含笑道:「我說不定也要離開許都城了。」
二人對視許久,都看出彼此未竟之言,相視一笑,張遼轉身離去。
單飛目送張遼走遠,這才緩步走回到圓桌前,見到木炭早熄,一大鍋豬肚雞夾雜著米飯雞蛋,搖了下頭。
失敗!
做廚子最失敗的當然就是做飯沒人吃,可這次真的不是他的問題。
端著那好大的一鍋豬肚雞,單飛迴轉到廚房,池惑一直惴惴不安的等著,一見那鍋豬肚雞,眼前一黑。
誰都會有失敗的時候。
單飛也是難免啊。
見單飛放下豬肚雞似在反省的模樣,池惑上前安慰道:「師父,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做菜,曹司空不喜歡不要緊,下次我們再來。」
「不是這樣的。」單飛感覺一定要解釋一下,「其實……他們本來很喜歡……」
「我明白,我明白。」池惑看著滿鍋的豬肚雞,暗想師父是在打腫臉充胖子,正在傷感的時候,就不用火上澆油了。
「你真的明白?」單飛感覺池惑肯定不明白,還要解釋時,就聽蓮花在門外叫道:「單大哥。」
「怎麼?」單飛招手示意蓮花進來。
蓮花有些遲疑的走進來,低聲道:「我方才聽曹馥公子說,曹家酒樓贏了?」
這個大喇叭,唯恐天下不知道。
單飛皺了下眉頭,暗想夏侯淵雖然認輸,可你再追上去打臉,誰知道會再鬧出什麼事來,終於只是點點頭,奇怪道:「你有事?」
蓮花垂頭捏著衣角道:「那不知道我們以後……恩,是我和烏大娘、還有池主廚……以後應該怎麼做?」
單飛啞然失笑,「你們當然照舊做就好。賭局不過是個彩頭,曹馥這次看起來對經營很有興趣,還可能將酒樓做大。」
「那單大哥你呢?」蓮花鼓起勇氣問道。
單飛一怔,沉吟道:「我恐怕過幾日就要出城……」他雖未得曹棺通知,但感覺風雨欲來,暗想驚動曹棺、趙達的探險絕不簡單。
一想到這裡,他多少還有分激動。
蓮花有分意外,立即道:「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應該回來了。」
單飛暗想我要是不回來,除非死在探險的地兒了,他百無禁忌,絲毫不為蓮花所言不滿,蓮花還要問什麼時,聽有人道:「單飛,能否借一步說話?」
單飛向門外望去,微有分驚錯。
門外站著一人,臉上線條如削,長身如槍,赫然就是虎豹騎統領曹純!
曹純找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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