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蘇容意沒站穩步子,就被言霄扯著袖子到了中庭。
因為剛剛下過雨,沒有月亮,外頭有濕濕的涼意。
蘇容意扯回自己的袖子。
言霄也不再像個登徒子一般。
他張頭看了看有沒有人偷聽。
「有什麼話不能在屋裡說……」
言霄道:「畢竟隔牆有耳。」
楊妃又睡下了,言霄也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裡。
「你發沒發現楊妃娘娘剛才說的話里有些奇怪?」
蘇容意蹙眉點點頭:「楊妃娘娘面對我們的詢問時,她顯然有片刻的遲疑,我與她相處的日子雖不久,可是知道她是個極果斷的人,能夠為了兒子壓抑自己到如此地步的女人,不該僅僅是面對兩個後輩,就有這樣不適當的遲疑。那就說明,她腦中的想法太多,一時無法理清頭緒。你的懷疑果然有道理。」
言霄笑看著她,「分析得很對。」
但是還不夠全面,這當然不是她的錯,有些事,她這個小女孩如何知道。
言霄道:「楊妃是元化三年進宮的,她是柳州人,大周境內二十四州,每次選秀,便有兩個固定名額,選當地三品至六品官家中嫡女……」
蘇容意明白過來,「楊妃娘娘就是當時……」
「對。適才楊妃娘娘也說過了,她父親是長史,參選亦在情理之內。」
蘇容意覺得這部分沒有什麼不妥,家境清白,世代書香,何況楊妃年輕時姿容秀美,入選是意料中事。
「但是,」言霄道:「元化三年,皇上剛剛登基不到三年,帝位尚且不穩,且不論皇上的性格是否重****,第一次選秀,皇后又素來膽怯體弱,操辦人自然只有我外祖母。但是元化三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柳州及附近州縣發了一次極大的洪災,死傷官兵民眾甚多,所以西南八州選秀名額銳減。」
蘇容意是個聰明人,她自然立刻就想通了:「這是太后娘娘鉗制皇上勢力的一個藉口,西南八州多有雄兵盤踞,領命駐守的將軍多不是太后娘娘心腹。」
因為劉太后的勢力在北方。
「所以太后娘娘自然不樂見皇上趁此機會拉攏當地武將文官。」
言霄點頭,「那麼以楊妃一個小小長史之女的身份,如何得到皇上青眼,避過我外祖母的眼線,順利參選入宮呢?」
當年選進宮的妃子不多,但是深究起來,個個背後都有數不清的家族勢力牽絆。
年輕剛登基的皇帝地位未穩,極於尋求有力的依託。
而等到皇帝能夠順利掌握軍隊,這些嬪妃的存在,自然也只成了忌諱。
倒是楊妃,一直順順利利地活著。
蘇容意額頭一跳,「也許,是某個人,某隻手,暗中幫了楊妃一把……」
這個人,不會是劉太后,也不會是皇帝。
言霄摸了摸下巴,「線索太少,楊妃是個謹慎人,她說的東西都是真的,但是實際上,這些很容易就能查到。」
蘇容意卻道:「也不是完全沒有方向。」
她想了想,「如果楊妃娘娘不想說,可以不說,但是她選擇了告訴我們,就說明她不希望我們查下去,而不是騙我們。人說謊,總是七分真,三分假,才最叫旁人信服。」
何況言霄又是個腦子靈活的人,謊話很難騙住他。
「但是楊妃娘娘連一分真都不想叫我們知道,說明當年發生過的事,是她心中的隱痛,更是心虛……」
言霄說:「你卻是有些不同了,以往的蘇容意蘇三小姐,可不能從女人性格方面入手分析。」
蘇容意無視他的調侃,「我也不過是隨意揣測。」
言霄卻很佩服她在這方面的細心。
「作為詩禮傳家的大家閨秀長大,她心中最愛重的,大概也只是家人孩子……或許……」他頭一偏,「還會是情郎。」
蘇容意猛然一抬頭,撞進他黑黝黝的眼睛裡,只覺得他的眼睛有話要說。
可是言霄很快轉過頭。
蘇容意這才發現,從認識他到現在,他好像又長高了些。
「畢竟對方是楊妃娘娘,這樣的推斷還是太過武斷了。」言霄拍拍自己的腦門,感嘆道。
他們兩個人,對於「猜」這件事上來說,膽子都是出奇地大。
蘇容意沒有怪他胡說八道,反而說:「有可能。」
言霄略帶驚訝。
蘇容意想到了楊妃常年不離身的,掛在身上的玉佩。
「楊妃娘娘有一塊掛在身上不離的玉佩,連睡覺也不解下。」
「那東西有異處?」言霄問。
「不,」蘇容意否認,「我只是覺得,它佩戴在楊妃娘娘身上,十分地不協調……」
言霄沉眉,「如果一個人身上有極不協調之處,多數不會是偶然。」
宮妃貴婦,最重儀表形象,就是尋常衣裙,顏色也都是舒適和諧的,胡亂穿著是大忌,也是禮教疏失。
對於女子來說,儀容儀表,從來就不是小事。
蘇容意低眸,低頭想著什麼。言霄只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頂,沒有佩戴很多首飾,卻很好看。
蘇容意抬起起臉,眼神熠熠發光,一時間這眼神灼得對面的人有些手足無措,好似剛才他在想什麼被人抓了個現行似的。
他只能握拳輕咳了一聲。
「我想到了,宮女說那是玉佩,但是掛在娘娘脖子裡的,卻是一根金線。」
所以她第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了,還覺得十分奇怪。
與楊妃整個人溫潤樸素的氣質截然相反。
言霄也正經起來:「玉性溫和,本不該配金線用,這裡頭確實有貓膩。」
什麼東西能讓她幾十年不離身,還是這樣一件很突兀的飾品。
那麼極有可能,就是言霄口中所謂的那個「情郎」送給她的。
兩人都舒了口氣。
言霄突然笑了一下,「一個人時常有想不明白的東西,兩個人果然就容易多了。」
蘇容意卻沒有他語氣中的閒適自得,「只是有了方向,求證起來恐怕……」
言霄擺擺手,「證據不是最重要的,我們又不是審案的老爺,這件事,或許會讓接下來的事更明確……」
蘇容意心中,已經大致有了脈絡,她知道,言霄,也是一樣。
這不會只是楊妃一個人的過去,和她一個人的故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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