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怒漢》正式全國上映,其實最初的時候,李易對內地這邊的市場並沒有用太大的把握。
別看點映的時候,好像好評如潮的樣子,可是記憶之中《十二公民》同樣的在上映前的點映也是好評如潮。
可是結果呢?
還不是折戟沉沙。
但是結果卻大大出乎了李易的預料,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這個話題正好被炒熱,所以哪怕內地並不是陪審團制度,可是大家似乎並不陌生的樣子。
畢竟,港島的確是陪審團制度。
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得益於港島港片對內地觀眾的影響,所以讓大家其實對這種制度雖然並不是說那麼的清楚,但是卻也不算陌生。
所以,《十二怒漢》雖然並沒有大爆,但是票房卻也足夠讓人眼紅了,而同樣的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漸漸地隨著電影的擴大放映而開始劇增。
有意思的是,《十二怒漢》在內地被討論最多的,並不是陪審團制度,或者皿煮啊之類的,反而是「偏見!」
《電影周刊》的周清泉就專門針對「偏見」和「理性」寫了一片長評。
「《十二怒漢》被討論的東西很多,但是在這裡我想說的是,從這部片子裡面看到的,處處都存在的「偏見」!
而事實上,整部影片,整個陪審團討論的過程,在我個人看來,其實是一場理性和偏見的較量。
從電影的開篇,其實就已經開始點題了。
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商人,進入陪審團房間的初始就拉著一位眼鏡男發表自己的意見。
「我差點就睡著了。」
「律師們說的話讓我很火大,兇手是誰真的太明顯了。」
「我覺得現在的孩子得吃點苦頭,才不敢惹麻煩。「
這是一個早已在心中給那個男孩判了死刑的人,他並不關心案件本身,別人說的任何理由將很難改變他的初衷,為討論的艱難反轉埋下了伏筆。
我們不明白為什麼他為何會有這樣篤定的看法,他好似對孩子頗反感。
他被安排在拍攝景框的中央,占據著畫面的主導地位,牆壁上裝飾的斜線營造出一種緊張的動態感,強調出這個男人無法冷靜的內心。
只有那個人,那個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建築,抽著煙,沉默思考的人,給這燥熱密閉的環境帶來一絲清涼,為劇情的反轉帶來一絲轉機,也為那個可憐的男孩帶來一線希望。
在第一輪投票時,只有他選擇了「無罪」,所有人頃刻炸鍋。
其實他並不確定男孩是有罪還是無罪,雖然所有的證言和證據都指向男孩是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
他選擇的理由是:這條判決攸關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的命運,我只覺得我們該給他一個機會。
禮貌儒雅的微笑,不急不徐的解釋,體現出他的冷靜、良善和耐心。
陳偉傑演了那麼多電影,但是在這部電影裡面,他的角色儘管連名字都沒有,但是卻由衷的令人讚嘆。
兩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為討論激烈的展開吹響了號角。
「偏見」可以算是一個人潛意識當中由於經驗等因素形成的對事物的認知。偏見在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十分普遍,因為我們的大腦無法隨時隨刻地進行深入的思考,提出獨到的見解。我們已經習慣於用各種標籤來定義各種各樣的事物,這也是偏見的一種,我們離不開偏見的同時也在依賴著偏見為我們做出的決定。但是,也正是因為偏見的存在,許多真相被蒙蔽,無數人因此而蒙冤,本片就很好地說明了偏見的缺陷之處。
其實《十二怒漢》的案件本身就帶給了大家一種理所當然的會有的偏見,數小時前的兒子與父親爭吵,數小時後父親就被殺害了,並且有人在案發現場見到了兒子的身影,兒子原本就經常忤逆父親,平日作惡多端,又是從小生活在貧民區,被罪惡所長期薰陶。僅憑這點描述我們就會認為這個兒子一定是個惡貫滿盈的殘暴之徒,是他無可救藥地殺害了自己的父親。這樣的想法幾乎是不經思考就浮現在了腦海中,這就是偏見在自我認為無意義的事情上節省腦細胞的方式。正是這樣的偏見貫穿了整個庭審過程,如果不是那位陪審員提出了異議,我們可能一輩子就會對這樣的認知堅信不疑。
事實上,在現實當中,我們其實同樣的存在著類似的偏見,網絡上隨處可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鍵盤俠,他們總是通過網絡獲取了一定的信息,然後就開始根據自己的想法推論出一個自己認為的可能的答案。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偏見?
剛開始十二位陪審員在房間內的主流想法是:那個男孩一看就是兇手,物證人證確鑿,還有什麼可談的,實在是浪費自己的時間,還不如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估計觀看這部電影的大家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們來剖析一下,我們為什麼問題不經腦子就能有結論了呢?就因為自己認為這件事不重要,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去死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這樣想法很可悲,一個人滿腦子都是利益,自然需要偏見來填充想法,失去了人所本有的感情,那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啊,年紀輕輕就因為你的幾個隨意的偏見就要被剝奪生命,難道心裡就不會有絲毫愧疚的嗎?如果那個孩子沒殺人呢?所以那位提出異議的先生才會大罵那位大漢是殺人狂、劊子手,沒有一點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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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面我極度讚賞這位能夠在眾人認定男孩有罪的時候為男孩的生命爭取機會,他身上所展現的出的正義、堅定、善良等人性的光輝最終拯救了那個原本必然被判有罪的男孩,這可算是一個奇蹟。
討論過程中,黑色西裝的商人已脫掉了外套。
他也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想法。
「那孩子是個危險的殺手。「
「我知道那孩子只有十八歲,但他還是得付出代價。「
如果說前面的鏡頭讓我們不至於對「孩子「這兩個字敏感,那這裡的鏡頭已很能說明他的偏見:只是因為那是個十八歲的孩子,那是個被認為危險的孩子,那是個被指控殺了父親的孩子。
他並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孩子,而給予這件關乎性命的事情更多的耐心和關注,反而迫不及待地想給這個孩子定罪。這是在沒有完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就先入為主、被自己潛意識的偏見所影響而做出的毫不負責任的舉動。
看到這裡,我們不禁心中疑惑:他是否有過孩子?如果有,那當他的孩子身陷囹圄,他仍然會如此心急,如此不負責任嗎?
而當討論再往前推進時,我們終於明白了:他有個孩子,而且是個讓他傷透了心的孩子。
原來如此!
一位在子女教育中因自己的過錯而敗下陣來的父親,卻依然懷揣著那點對親情的奢望,於所有不完美的孩子都莫名端著一種無可任信和強烈的偏見。
其實我們自身何嘗不是如此?
如今有太多太多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在孩子們帶給父母們失望乃至於絕望的時候,其實這個時候,偏見已經是刻在了靈魂之上!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偏見已破壞了他作為一個人該有的道德準則,只渾身散發著戾氣。
他不在意那個男孩是否真的有罪,也沒有耐心去探討他是否有罪,只想儘快給他定罪,好像只有這樣,自己才能獲得心靈的撫慰和解脫。
而在畫面中,他的頭部旁側是玻璃窗,那是脆弱的象徵,一如他此刻的心靈。
而我們的8號先生,依然耐心地和所有人周旋,一針見血反駁他們自我難察的偏見。
儘管他被幾乎所有人群起而攻之,可這並沒有影響他的冷靜。
「你不相信那個孩子,為什麼會相信那個女人呢?她和他是一樣的,不是嗎?「
「如果他們錯了呢?他們只是人,人難免會犯錯。」
他的微笑透著憐憫,他的反駁帶著理性。
他仿佛看透了那些篤定有罪的人的內心世界,裡面包裹著各種各樣的偏見,而這些積久的偏見需要他來矯正,這些脆弱狂躁的情緒需要他來疏導。
他很有耐心,他也願意來做這些工作,他知道如果成功了,他挽救的將是一條無辜年少的生命。
那位偏見最大的商人,那位從始至終都處於暴怒的父親,當所有人都站了「無罪」的隊後,他在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後哭了。
他是否想起了許久未曾聯繫的兒子?是否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抑或只是終於良心發現放棄偏見了?
是了,一定是最後這個原因,不然他如何能說出「無罪」這個詞?這個於他來說難以啟齒的、意味著他又一次戰敗的詞?
他應該也想起了兒子和過往,他覺著自己是否也該和他們握手言和了……
不管怎樣,他終是妥協了。
「偏見總是掩蓋真相」,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看似天衣無縫的人證物證在陪審團成員們的仔細推敲下變得不堪一擊。原因是什麼呢?就出在偏見身上,我們的生活無時不刻都存在著偏見,人們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批判別人,卻沒意識到那些高尚的想法實際也是偏見。我平時愛看些碰瓷的笑話,車主一旦被碰瓷的纏上後,就很難抽開身了,因為附近總是會圍上一群人民群眾,對車主指指點點,甚至想要伸張正義。
這不就是偏見的結果嘛,看到有人倒在車前,就自然而然地認為是車撞了人,然後就開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開始批判對方,他們真的夠格嗎?我們對升學也經常存在著偏見,以前早上坐公交車上學,很多學生都要和我一起趕早到學校,車內就顯得特別擠,一名中年男子就向旁邊的人抱怨:「那幫XX高中的學生,考上那種高中還那麼早到學校做什麼,還不如晚點到,給我們上班的和好學校的學生讓點位置。」
這就是偏見啊,或許別人只是一時考試失利沒上好的高中,這番言論卻將這所學校的所有人都認定為學習能力有缺陷的殘次品,這還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妄加批判,他有這權利嗎?他能這樣子隨便給別人下定義嗎?
個人是極厭惡被貼標籤的,我的其他特點都被抹殺,只剩下幾個被定義的標籤,那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是不斷被別人貼標籤嗎?所做的努力只是為了改變別人對我的看法嗎?沒人會同意,但在現實當中我們卻是無時不刻地被偏見所驅使,所蒙蔽,逐漸失去了人性與自我,只剩下別人給的標籤和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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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的生活中何不是處處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偏見,何不是處處遊蕩著滿身戾氣、滿心憤恨的人。
那些在子女的生活和教育中,對孩子毫不理解,惡言相向,互相傷害的父母;
那些僅憑財富、地域、外貌、學歷、年齡、職業,去隨意評判一個陌生人的人;
那些對別人的生活指手劃腳,好似不按他們的意願去活就會撇嘴翻白眼的人;
這些人和電影裡那位暴怒的父親有何區別?只不過是換了戰場,換了戰鬥的對象而已。
他們總有一個傾向,那就是:我是對的。
更有那些在黑暗的泥沼里爬行的人,在地獄的業火中煎熬的人,自己的心見不到陽光,因而只想著如何將別人逼入死角、拉入黑暗。
隱藏在網絡上的噴子鍵盤俠,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肆無忌憚散發著自己的黑色能量。逮住哪個就罵哪個,看哪個不順眼就噴哪個,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殊不知文字也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或者他們從來就知道,但他們不太乎,因為反正要坐牢的不是自己。
其實陪審團成員們,和鍵盤俠們,共同點在於,都是事不關己。
不同的是,他們是真人坐在那裡討論,而鍵盤俠們是躲在網絡背後,可是事實上,卻都是同樣的存在著偏見。
一如3號陪審員,10號陪審員那樣,將自己的偏見和戾氣在討論之中傾瀉出來,那裡竟然成為了他們發泄的地方,案件,以及那個被告竟然成為了他們的戾氣釋放的對象。
同樣的,和鍵盤俠們一樣,針對某件事,某個人在進行著同樣的操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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