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墨開始收拾酒具,準備離開。
一名酒保看到周墨動作,暗中給了門口侍者一個眼神,門口侍者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周墨將最後一個調酒杯收拾好,對著接班的調酒師微微一笑,更換衣服,出了金鷹酒館。
走在傍晚還很繁華的街上,周墨混入了人流之中,一道或幾道若有若無,不定更換的視線,一直黏在周墨身上。
若不是周墨早就知道野豬幫在監視他,早有留心,這些混雜在行人中,街旁商鋪里,甚至暗門娼|妓門口的視線絕難察覺。
周墨有心試試野豬幫的本事,一直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即便繞遠,也對兩旁的捷徑小道視而不見。
路過了兩條人煙稀少的小路後,野豬幫有些耐不住了,不一會,那個胖子跌跌撞撞的從周墨後面跑了過來。
「周墨閣下,周墨閣下!」胖子的聲音連呼帶喘,若不是周墨,誰能知道這個體肥如豬,面帶憨厚,眼藏猥瑣的胖子,竟然是一名黑鐵生命!
周墨停下腳步,轉身,便看見這胖子耷拉著肚皮,身上的麻衣無法兜住一身的肥肉,仿佛全身都在顫抖,雙手艱難的扶著膝蓋,面色通紅的喘息著。
周墨黑眸中的笑意一閃而過,光屏這胖子的演技,就比軍情局中的大多數探員要強。
「咦?是你,我正要去尼斯莊園,你怎麼來了,我周墨還當不得一名貴族男爵派人來接吧!」
一臉的驚訝,還有隱藏的很好的一絲受寵若驚,周墨的演技也是不差。若周墨真的只是一名普通調酒師,那麼貴族花錢請他調酒師給他面子,派人通知一聲送上錢財就可以了,派人來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胖子連連擺著手,指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示意周墨等他緩口氣再說。
周墨站在胖子身前一步,等著這個胖子呼吸勻稱起來。
胖子見周墨不急,他倒是急了起來,這一急就露出了馬腳,劇烈的喘息迅速恢復,面上的通紅之色恢復的速度也異常快了起來。
周墨掐著時間,這胖子從劇烈運動而喘息急促,到恢復平常呼吸狀態,比平凡人的極限時間還要快上一倍。
心中微微搖頭,到底是底層出身,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遇事偏於急躁了。
「周墨閣下,您第一次去尼斯莊園,小的自然要來引路,否則遲了時間,小的可要受大苦楚,卻沒想到趕到酒館,您卻已經出發了,這通好趕,真是累死我了!」
胖子臉上恐慌中帶著埋怨,表情完全就是一個小人物的無奈,周墨竟是完全看不出破綻來。
又暗贊了一下胖子的演技,周墨眨了眨黑眸,禮貌的笑著說道:
「竟是如此?那快走吧,否則連累你吃了皮肉之苦,周墨也於心不忍。」
胖子聞言,感激的對周墨笑笑,仿佛真的很急一樣,連話都顧不上說,就走在頭裡,將周墨引入了一個小巷之中。
鷹揚城街面整齊,但是大街兩旁的小巷之中,居住的都是在底層討生活的平凡人們,小巷子錯綜複雜,胖子帶著周墨幾個拐彎,就已經看不到街上的燈火,連吵鬧的叫賣嘈雜聲都變的隱隱約約。
周墨感覺到,胖子的腳步聲開始變了節奏,從一開始的火急火燎,恨不得馬上飛到尼斯男爵莊園,變的沉重緩慢下來。
若是旁人,可能是覺得胖子的體力不支,所以腳步變慢,但是周墨卻知道,怕是野豬幫的人,就在附近了。
果然,又轉過一道彎後,周墨眼前突然多了十多個身影,身後也有密集的腳步聲傳來,微微回頭,後路也被人封上了。
胖子腳步一頓,周墨自然停下了腳步,與這個胖子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周墨閣下,都怪我,都怪我,貪快走了這條路,怕受責罰,忘了這條路上的劫匪最多,您不要管我,趕緊跑,這些劫匪們最是狠辣,劫財之後還要殺人碎屍,我們這些給人做扈從的,每年總有幾個要折在他們手上,沒想到今天輪到我了!」
胖子緊張的向周墨靠近,嘴裡還用顫抖的聲音喋喋不休的說著攔住道路這些人的來歷。
周墨的主意力似乎被胖子的話吸引,張嘴剛要說些什麼,昏暗光線下,一道極不易被察覺的細微黑芒猛地刺向了周墨的軟肋。
胖子全身化為黑鐵,原來累贅不堪的一身肥肉,此時如同鋼澆鐵鑄,整個人變得小巨人一般,臉上哪還有憨厚猥瑣的表情,全是兇狠猙獰之色。
帶著些微秘銀紋絡的右手微探,一把抓住了胖子持著兇器的手腕,那根黑色鐵刺停滯在周墨軟肋前一寸,再也動彈不得。
周墨左手微震,掌心刺在手,左手似乎只是在胖子身前晃過,胖子真如黑鐵鑄成一般的身軀剎那間多了一條從咽喉到小腹的血痕。
「不要動哦,否則內臟流出來,你可就沒救了!」
胖子全身維持著黑鐵化,卻有豆大的汗珠子額頭滲出,一雙原本應該猥瑣的眼睛,此時滿是震驚的看著周墨。
不敢動,胖子真的不敢動,他感覺到,此時他被劃開的胸腹之間,只有一絲薄膜聯繫,只要他有一點動作,撕裂了薄膜,如此大的傷口,內臟會被腹內壓力噴出,到時候他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胖子肩頭的衣服上抹了抹染血的掌心刺,周墨右手出現殺戮之匕,嘴角掛著一絲笑容,走向了堵住道路的人群。
暗夜中,昏暗的小巷內,周墨一人獨舞,手中殺戮之匕當真不負殺戮之名。
心臟,咽喉,只刺這兩處,包括五名黑鐵生命,無一人是周墨手下一合之敵。
都只是見到黑色立芒閃過,心口或咽喉一痛,整個人全身力氣隨著鮮血噴出,軟倒在地上。
周墨手中殺戮之匕揮舞,從種種不可思議之角度刺入人體,感知到刺破心臟,劃短血管,刺穿氣脈後,就毫不留戀,轉到下一個目標身體要害。
殺戮之匕刺出了二十七次,原本針對周墨的小巷內,就多出了二十七具屍體,其中黑鐵生命五名,准黑鐵生命二十二名。
周墨衣不染血,身無點創,慢悠悠的仿佛在月光下跳著獨舞。
胖子的傷口還沒有恢復完畢,眼睜睜看著兄弟們被周墨玩笑一般殺戮,卻不敢動上一絲一毫。
周墨走到胖子身前,還是用胖子身上的麻衣擦去了殺戮之匕上的血跡,輕輕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說道:
「看來你是個怕死的人,怕死的人好,怕死才能活的長久,你說是不是,庫倫幫主?」
胖子聽到周墨的低語,臉上呲目欲裂的神情恢復到平靜,但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中,卻露出了一絲真正的驚恐。
這句話是他常說的,每次在解決一些對手時,面對著活下來的人,他總喜歡如此說,這是他不多的愛好之一。
而庫倫,是胖子的真名,他從鄉下來到鷹揚城後,就從未用過的真名,即使是幫中的心腹,也只知道他自號野豬,這也是野豬幫名字的由來。
但這個周墨,這個他們眼中的大肥羊,竟然如此了解他的底細,庫倫心中驚悚不足以用言語形容,一股冰冷自尾巴根逆流之上,轟入大腦之中,讓他全身微微顫慄起來。
「處理好這裡,然後到我的住所來,我想你很願意跟我友好的談談!」
留下了一句平淡的話,周墨掃了一眼二十七具不斷有鮮血溢出的屍體,又瞥了一眼胖子胸腹處緩緩癒合的傷口,獨自離去。
周墨走了許久,胖子胸腹處的血線消失,只留下一層已經微微發黑的血跡。
輕輕的扭了扭身子,感應到胸腹部的傷口確實癒合了,胖子才動了起來。
肥胖的身子此時靈活如狐,在小巷中每一具屍體上試探著呼吸,知道發現所有人都要害中刀,無一倖存後,胖子才一屁股坐在了血灘中,久久不語。
月上中天,胖子方才緩過神來,不知從哪具屍體上翻出一根雪茄,用幽藍的火焰點燃,就著瀰漫的血腥味,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
黑鐵生命的肺活量非常人可比,胖子這一口氣吸的從容悠長,一根雪茄被這一口氣吸沒了一半。
胖子的腦袋在菸草的刺激下,徹底清醒過來。
「麻的!踢到了鐵板,狠,真狠啊!我野豬沒你狠!」
不清不楚的嘀咕了幾句,胖子從懷中掏出一個鐵哨子,吹了幾聲卻沒有聲音發出。
但是不一時,就有數個人影行走於陰影中,快速的來到了小巷。
小巷內一地的屍體與鮮血讓這幾個人噤若寒蟬,不敢入內,在小巷外靜靜觀察,知道胖子的聲音傳出:
「麻的,磨蹭什麼,趕快進來,這回踢到鐵板了!」
此時,周墨已經悠然的走到了家中,站在門口,周墨目光掃過門鎖,細微的灰塵痕跡讓周墨微微皺起眉頭,有人用鑰匙開門進了他的房子。
房子是隆巴頓-諾亞走軍情局的渠道提供的,鑰匙整個鷹揚城應該只有一把,就在周墨的手上。
在門口沉吟了一會,周墨隱隱猜到了屋內的人是誰。
打開房門,周墨就敏銳的嗅到了一絲幽靜的女人香。
這味道周墨很熟悉,但是進了屋子,周墨卻發現整個環境變的陌生起來。
原本裝修簡單,原色調的屋子,此時已經變成了有些清冷的水藍色調,所有的家具擺設都煥然一新,客廳內唯一的家具,那個舊沙發,此時已經換成了純白色,似乎某種荒獸皮毛製成的奢侈品。
毛茸茸,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沙發上,一個倩影,正曲著纖細秀美的小腿,捧著一本厚厚的羊皮書閱讀。
燈光明亮,觀美人,不知為何,周墨心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溫馨。
「倩疏,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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