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樓的臉色陡然變了,他回手捂住自己的喉嚨,拼命想咳嗽發聲,卻還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就跟啞巴一樣!
他瞪大了眸子,滿臉驚恐的神色,就像死了爹娘……
盈袖故作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用袖子擋著自己的面容,道:「這位小生是怎麼了?想是倒了嗓子?嘖嘖,唱戲的沒了嗓子,不是丟了飯碗嗎?這可如何是好?慶喜班在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大戲班子,居然出了這種事……」
趙小樓拼命揮舞雙臂,不斷在人前比劃,又激動又憤怒。
盈袖從袖子後面露出半邊面頰,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又道:「這又是做什麼?難道是打手語?還是你本來就是啞子?」
「小樓!還不退下!」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
盈袖抬頭,見是一個清俊頎長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上來,將那手舞足蹈的趙小樓斥責下去。
趙小樓羞愧地以袖掩面,看也不看眾人,忙倒退著退下了。
盈袖眯著眼睛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想著等回去之後,要查一查這個趙小樓的底細。
那剛剛走過來的中年男子是慶喜班的班主趙孟旭,他四十多歲年紀,雖然看著依然俊朗,但是已經不年輕了,那那些年輕戲子沒法比。
趙孟旭手裡拿著另一本戲單走上前來,拱手給大家行禮,「剛才是我們失禮了,還望各位夫人小姐們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說著,他將手裡的戲單給元應藍呈了上去,「藍郡主,這裡是我慶喜班排的新戲,還從來沒有演過。今兒為了補償在座的各位,我們把押箱底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元應藍接過來隨便看了看,就遞迴給他,道:「這些戲我不熟。你給我娘親點吧。」
趙孟旭低頭應了,握著戲單子,往齊王妃魯玥兒那邊行去。
齊王妃魯玥兒和元王妃沈詠潔各坐一邊,都是主位。
趙孟旭將戲單子雙手捧著送到齊王妃魯玥兒面前。
盈袖因為剛才趙小樓的事。對整個慶喜班都非常小心提防,因此她比別的人更注意這戲班子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特別是走到她們跟前來的人。
這趙孟旭雖然看上去目光通透,跟剛才那個油頭粉面的趙小樓並不像是一路人,但盈袖也沒有輕易就相信他。
她伸手捧了面前高几上的茶盞。掀開蓋子,低頭送到嘴邊輕抿一口,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盯著齊王妃那邊的動靜。
只見齊王妃笑容滿面地伸手過去,長長的袖子一下子將整張戲單都蓋住了,也把她的手都蓋住了……
接過戲單,齊王妃打開看了兩眼,笑著點了兩個戲:「《醉雲霄》和《滿床笏》,這兩個看上去不錯,你們等下先唱這兩齣折子戲吧。」說著,她將戲單又遞迴給趙孟旭。
遞迴去的時候。齊王妃的袖子沒有再耷拉下來了。
她玉白的手指襯著大紅的戲單,顯得分外醒目。
趙孟旭弓著腰,雙手迎了上去,從齊王妃手裡接過戲單。
就這一剎那的功夫,齊王妃的手指輕輕在趙孟旭的手背上輕輕撓了一下。
如風過水麵,只盪起一陣微小的漣漪。
盈袖突然定住了。
因為她清清楚楚看見了這一幕。
但是她沒有動,依然保持著低頭喝茶的姿勢,將目光收了回來,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讓她看見齊王妃的這一幕……
盈袖忍不住掃了元應藍一眼。
元應藍的身子斜側著。正聽著坐在她斜後方的張家四小姐張貞妙說話。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好玩的事,都拿帕子捂了嘴,笑得肩膀直抖,花枝亂顫。
盈袖放下茶盞。手裡百無聊賴地絞著腰上掛的噤步,琢磨著這件事要如何跟她娘說。
很快對面的戲台上鑼鼓鏗鏘,戲子們裝扮上場,演出一幕幕悲歡離合,喜歡的人看得目不轉睛,跟著哭。跟著笑,如中魔咒。
如盈袖這樣從來對南曲不感興趣的人,卻味同嚼蠟,在席上坐得很不舒服。
沒過多久,一齣戲唱完了,戲子們下去換裝扮,準備另一場戲。
她們這些看戲的人也能走動走動,鬆散鬆散坐得太久的筋骨。
盈袖和沈遇樂、謝同心、謝同德在一起,不管元應藍怎麼邀請她,她都笑著搖頭,不肯跟她過去。
「藍郡主,您這是怎麼了?何必一定要去貼那邊的冷臉?」陸家的二小姐陸青蕊為元應藍打抱不平,元應藍卻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地道:「這沒什麼。她對我有戒心,是應該的。不過她也是多慮了。我若是要做什麼,何必特意把她請到我家來作怪?」
元應藍在心裡也是好笑。
司徒盈袖這個人,自以為自己謹慎小心,對別人疑心重重,以為這樣就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其實事情哪有這麼明顯呢?
趁著現在大家都在休息,元應藍帶著張家和陸家的姑娘去後園散步看景。
盈袖見元應藍帶著人走了,才鬆了一口氣。
她也在心裡笑話自己太草木皆兵了,不過想想今天小岔子不斷,但是她都順利應付過去,對自己還是很滿意的。
她和沈遇樂走到不遠處的池塘邊,詫異地看見這池塘居然沒有結冰,而且池水裡還有錦鯉游來游去。
「哎喲不得了,齊王府的這個池塘下面有溫泉,所以這池水這麼冷的天都不結冰。」盈袖指著池塘里越來越去的錦鯉給沈遇樂看。
沈遇樂點點頭,「應該是這樣。我們家有一處溫泉莊子,那裡的池塘冬天都冒白氣。對了,等過了年,你跟我去我家的溫泉莊子住幾天好不好?咱們去泡溫泉……」
「好啊!」盈袖眼前一亮。
上一世的時候,她就跟沈遇樂去過一次沈家的那個溫泉莊子,可惜,就只去過一處而已……
謝同心和謝同德兩個人在旁邊翻繩玩。
另一邊的堂上,沈詠潔端坐在那裡跟齊王妃魯玥兒說話。
魯玥兒這麼多年只學會了吃喝玩樂,沈詠潔跟她並沒有什麼話說。
不過沈詠潔想探知齊王府的事。所以有意引她說話。
魯玥兒的腦子當然沒有沈詠潔好使,不知不覺被沈詠潔套了很多話去。
「弟妹,真是苦了你了。」沈詠潔感慨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將兩個孩子養大,真是不容易啊。」
魯玥兒最驕傲就是她生的這一對龍鳳胎雙生子,聞言忙道:「堂嫂過獎了,不過確實很辛苦,好在都過去了。他們也長大了,我現在就享福就好了!」
沈詠潔粲然一笑,伸手去夠茶盞。
一個小丫鬟冒冒失失拎著茶壺過來,顫聲道:「元王妃,奴婢給您續茶。」說著,拎起茶壺,踮著腳要給沈詠潔續茶,但是高几那麼高,她踮起腳也只能勉強夠著那茶盞。
沈詠潔過意不去,就拿起茶盞。送到她面前,笑道:「這樣倒吧。」
那小丫鬟更緊張了,手裡一抖,茶水居然倒偏了,將沈詠潔淋了一裙子。
沈詠潔:「……」
齊王妃見了,忙站起來對沈詠潔道:「堂嫂,去我房裡換身衣裳吧。」
沈詠潔出門是帶了替換的衣裳的,而且跟著她的婆子有功夫在身,因此她並不在意,笑了笑。跟著起身道:「不用去你房裡。這裡有沒有隔間或者暖閣?我去換換就行了。」
「這邊有暖閣,後面有隔間,你跟我來。」齊王妃轉身出了花廳的後門,穿過遊廊。再拐個彎,來到一個六邊形的暖閣里。
沈詠潔便帶著自己的婆子去了暖閣後面的隔間換衣裳。
那裡還有可以淨手的浴房。
沈詠潔換了衣裳,順便去浴房裡淨手。
她的婆子寸步不離守在門口,外人根本就不可能進來。
盈袖這邊跟沈遇樂說了一會兒話,一回頭,發現娘親不見了。心裡頓時一沉。
難道那些人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她娘親?
再想想娘親比她聰明厲害,還有個會功夫的婆子跟著,應該不會有事吧?
她四處看了看,見那婆子也不見了,想著應該是跟著去了,略微放下心來。
謝同心見她四處張望,便道:「盈郡主,你是在元王妃嗎?我看見她跟著齊王妃從後門出去了。」
盈袖抿了抿唇,謝過謝同心,盯著花廳的後門出神。
就在這時,她看見慶喜班的班主趙孟旭居然低著頭,從花廳後門處一閃而過。
盈袖心裡一動,忙對沈遇樂使了個眼色,閃身走回花廳,趁著眾人不注意,也從花廳的後門走出去。
她遙遙看見趙孟旭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的拐角處,沉吟片刻,沒有跟著過去,反而四下看了看,又凝神聽了聽,確信沒有人在跟前看著她,才輕輕一躍,躍上迴廊的屋頂,往前奔去。
趙孟旭幾次回頭,見沒有人跟著,才鬆了一口氣。
今天人那麼多,他不明白齊王妃為何還要傳話讓他去見她。
他雖然不想去,但是也只知道齊王妃這個人身份尊貴得很,而且任性驕縱,她想做的事,他根本一刻也違拗不得,只好將戲班子打點好了,偷偷循了近路來暖閣見她。
盈袖在迴廊頂上一路跟著趙孟旭來到暖閣。
她倒吊在迴廊的橫樑上,往暖閣裡面看去。
趙孟旭在門外咳嗽一聲,道:「齊王妃?」
齊王妃在暖閣里聽見趙孟旭的聲音,也很驚訝,暗道幸虧她沒有帶著丫鬟婆子……忙走出來,掀開門帘,一把將趙孟旭拉了進來,悄聲嗔道:「你這是做什麼?今兒人這麼多,你也敢來找我?」說著媚|眼如絲,往趙孟旭面上吹了一口氣:「……是不是想我了?不用急。等晚上大家歇下了,我把門留個縫,你悄悄兒地進來……」
趙孟旭心裡一驚,急忙道:「……什麼?你沒有找我?」
「我當然沒有!」齊王妃很是不高興,雙臂伸出,整個人幾乎掛在趙孟旭的脖子上:「我今兒什麼時候找過你?」
「可是剛才……剛才……有個小丫鬟給我傳信,說你要在花廳後面的暖閣見我,讓我趕快過來……」趙孟旭的臉色都白了,見齊王妃的神情不似作偽,跺了跺腳:「你別這樣,小心被別人看見聽見……」
這間花廳因是宴客用的,防範沒有那樣嚴密。
「沒事。裡面那隔間的隔音好著呢……你忘了?當初你我第一次就在那裡頭,外面的人一點都沒有聽見……」齊王妃吃吃地笑,也有些動火。
趙孟旭臉紅了紅,正要跟齊王妃說清楚,卻看見從裡面的隔間走出來一個端莊的貴婦,忙一把將齊王妃推開,扭頭就跑,匆匆忙忙從迴廊的欄杆下跳下去,往小路上跑走了。
盈袖倒掛在橫樑上,驚訝得嘴都合不攏。
是誰設了這個局?——到底要做什麼?!
從暖閣裡面隔間走出來的沈詠潔和她的婆子也是滿臉愕然地回頭看了看隔間的大門。——這門的隔音效果真不是一般地好!
沈詠潔就不說了,那婆子還是有功夫的,在隔間裡面關著門,居然一點都聽不見外面的人說話!
如果聽見了,哪裡會貿貿然這個時候從裡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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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嘛,這是第二更,為霽魚兒盟主大人昨天打賞的靈寵緣第一次加更送到。o(n_n)o。
晚上還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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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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