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師父!」師父見盈袖久久不說話,便又催促說道。
「……活著,有那麼重要嗎?」盈袖有些不解。
在她心裡,有很多東西,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當然重要。你知道嗎?曾經有一群人,誤中奸計,被剝奪了在陽光下行走生存的權利。他們沒有氣餒,沒有放棄,他們花了千年時間,終於找到法子走出黑暗,在陽光下堂堂正正行走。你覺得很平常,很理所當然的事,對那些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即的千年渴盼和期望。」師父的聲音越來越沉重,聽得盈袖心生內疚。
她點點頭,說:「好,我答應師父。——我一定不再自己尋死。再艱難險阻,我也不會自己走上死路。」
師父大喜過望,情不自禁將她一把擁入懷裡抱了一抱,誇她道:「好!師父記住了!你不能對師父食言。」
「一定不會。」盈袖抿嘴笑,決定以後一定要更加小心謹慎,不能再讓自己陷入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只有靠師父才脫困的境地……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外面的風雨雷電已經小了下來。
師父心裡一動,低頭看了看地上躺著的慕容長青,問盈袖道:「我還有事,就要走了。——你打算把他怎麼辦?」
「……師父走吧,我跟他說幾句話。」盈袖依依不捨地看著師父,「您去忙吧。」
「你不怕他再發狂?」師父想了想,走過去一腳踹在慕容長青的肩井穴上,「我已經傷了他的筋脈,一年以內,他不能動用自己的功夫,更不能傷人了。」
盈袖嘆口氣,道:「師父,如果他真是因為那蝕心蠱,才性情大變。其實也不是他的錯。」
「不對。」師父正色糾正她的想法,「蝕心蠱雖然有操控人心的作用,但是需要他自己本來就心有邪念。蝕心蠱不能無中生有。比如如果是你我中了蝕心蠱,只要我們心裡不存惡念。那蝕心蠱就拿我們沒有辦法,最後會**而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啊?」盈袖很是驚訝,「原來是這樣!那這麼說,是……是慕容長青自己心裡本來就有這種想法。蝕心蠱只是給了他勇氣,讓他在人前展露出來?」
「正是。」師父欣慰地點點頭,「一般人都有惡念一閃的時候,但是很多人能控制自己,不去將惡念付諸行動,最後自然化解。但是有了蝕心蠱,在惡念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徹底爆發出來,淪為他人操縱的傀儡。」
「我說他怎麼看起來怪怪地,就是這個感覺!——像傀儡!被人牽著線的傀儡!」盈袖恍然大悟。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往後退了一步,離慕容長青遠一點。
「行了,你趕快說完話,我……」師父的聲音突然停頓下來,他側耳聽了聽,又道:「不行,我馬上要走了。你自己小心……」說著,他大步往門口行去。
盈袖忙送了出去,在門口招手道別:「師父慢走!」
師父騰身而起。幾個縱躍,就消失了蹤影。
盈袖四下看了看,見外面突然起了雷電大雨,這間院子好像本來就很偏僻。現在更是人跡罕至。
她縮回頭,一轉身,卻看見慕容長青已經搖搖擺擺扶著桌子腳站了起來。
「你別過來!」盈袖一看見慕容長青,心裡又緊張了。
慕容長青低頭,看見自己胸口被劃開了一條縫,胸口上火辣辣地。似乎被刀劍所傷。
「你刺了我一劍?」慕容長青冷冷說道,揉了揉額頭,像是大夢初醒的樣子。
盈袖揚了揚下頜,「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慕容長青,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仰人鼻息,任你欺凌羞辱的商家女嗎?」
慕容長青閉了閉眼,想起他暈迷前發生的事,心裡的感覺很是異樣,疑惑地道:「我怎麼了?我就記得我要跟你說說話,然後……好像就被你打暈了……」
居然被他倒打一耙!
盈袖氣得笑了,道:「是呢,是我把你打暈了!我何德何能,能把統領雄兵的慕容世子打暈?!」
慕容長青也覺得不可能,揉了揉脖頸,道:「不是你,那是誰把我打暈了?」說著,轉頭看了看,問道:「這裡是哪裡?」
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盈袖只想撫額嘆息。
她本來是想趁慕容長青還沒醒,狠狠揍他一頓出口氣的。
結果他居然醒過來了!
醒過來不說,還把剛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盈袖冷笑,道:「我被你拽了過來,又被你打了一頓,你現在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打了你?」慕容長青十分驚訝,「我真的打了你?!我剛才明明一直暈迷,怎麼能動手打你?」
盈袖聽得十分惱火,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說著,轉身就要走。
慕容長青這才叫住她,正色道:「盈袖,剛才的事,是我的錯,可是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完全身不由己。」頓了頓,又問:「……剛才那人是誰?你叫他師父?你什麼時候有了師父?我怎麼不知道?」慕容長青突然出聲問道。
他剛剛醒來的時候,就是盈袖在門口送師父出去的時候,剛好聽見盈袖叫了一聲「師父」……
盈袖臉色大變,背著手倒退到屋門口,警惕地道:「你說誰?什麼師父?我有好幾個師父,你說哪一個?」
看著盈袖侷促的樣子,慕容長青緩緩笑了,輕聲道:「你別急,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剛才……」慕容長青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豬油蒙了心,差一點就釀成大錯。總之是打是殺,都由得你,我要是還手,讓我這輩子死無葬身之地!」
盈袖定定地看了慕容長青一眼,道:「剛才的事。我也難說。只告訴你一句,有人對你下了蝕心蠱,你差一點沒命……」
「下蠱?有人對我下蠱?!」慕容長青臉色遽變,「這種話可不能說笑!」
「你什麼時候見我說過笑話?」盈袖也正色說道。「我是看在你剛才身不由己的份上,才不跟你計較。」頓了頓,盈袖終於把話說開了:「慕容世子,你我曾經定親,差一點結為夫妻。但是始終沒成,是我們無緣,請你不要再糾結此事。我們一點都不適合,就算成了親也是一對怨偶,也會合離。」
慕容長青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說道:「嗯,我知道了。」說著,從盈袖身邊走過,往門外去了。
盈袖不敢一個人待在這裡。跟在他後面出了院子。
慕容長青在前面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背著手道:「你往東走,就是內院宴客的花廳。我去外院。我們不能走同一條路。」
這是為了避嫌。
盈袖沒想到慕容長青沒有了蝕心蠱,居然變得正常了,一邊感嘆那蝕心蠱的巨大威力,一邊點點頭,道:「那我過去了。」
盈袖抬起頭,往通往花廳的抄手遊廊那邊行去。
採桑和采茵一直候在那裡。
見盈袖終於走了過來,採桑眼前一亮。急步上前問道:「郡主,您可回來了!」
盈袖笑了笑,道:「往後面的院子去走了走,想散散心。結果突然遇到雷雨,不得不找了一處廂房避雨。」
「是呢。冬至天打雷下雨,大家都說天有異象,不知道要出什麼事呢。」採桑的話音剛落,天上厚重的雲層便四下散開了,露出金燦燦的陽光。
雖然冬日的陽光並不暖和。但是看著就比剛才濃雲慘霧的要舒服。
盈袖抬頭看了看天,想起師父剛走,應該不會淋雨了,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採桑又道:「咱們快回去吧。剛才奴婢請沈家表小姐過來,結果遇到大雨,都被隔住了。」
盈袖笑了笑,帶著採桑和采茵往宴客的花廳里去了。
花廳裡面亂糟糟的,因為剛才突然而至的大雨,戲台被打得亂七八糟,再想聽戲是不可能了。
元應藍板著臉走過來,問盈袖:「你剛才去哪裡了?你娘呢?」
「我娘有些不舒服,回去了。我出去走了走,結果遇到大雨,在迴廊那邊避雨。」盈袖不動聲色說道,也問元應藍:「你剛才去哪裡了?你娘呢?」
「我娘剛才帶你娘去換衣裳,結果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娘現在不舒服,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元應藍憂心忡忡地道,「已經差人去請太醫了。」
「哦,齊王妃病了?那我們就不叨擾了。」沈遇樂走了過來,拉著盈袖的胳膊,「咱們告辭吧。」
盈袖應了,道:「是該告辭了。」
她知道齊王妃是心病。
跟戲子勾勾搭搭,被自己的娘親看見了,她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盈袖看了元應藍一眼,發現她的臉色很是蒼白,同情地勸她:「好好照顧你娘吧,我這就說給客人們散了。」
「怎麼好意思勞煩你?」元應藍的眼圈都紅了,忙躬身福了一福,走到花廳上首,對大家道:「我娘剛才帶元王妃去換了衣衫,回來就說不舒服,已經起不來床了。今兒對不住大家,我要去請太醫了。」
賓客當然紛紛表示諒解,都站起來,準備離去。
盈袖對元應藍的說法很是彆扭。
說得好像齊王妃生病,都是因為帶了沈詠潔去換衣裳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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