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元健仁聽到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差一點沒暈過去。
他扶著桌角撐著自己的身子,使勁兒閉了閉眼,一隻手捂在胸口,平息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我說您啊,已經不能生了。」盛郎中嘆息著搖搖頭,「不過您好歹是兒女雙全,不能生也沒什麼。」
夏暗香也在旁邊吃驚地捂住嘴,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忙忙地問道:「……那姐姐和弟弟,是爹爹的孩兒嗎?」
盛郎中看了她一眼,和藹笑道:「元親王的生機,是在近十年內斷掉的。元親王的兩個孩子,是十年前生的,所以應該是元親王的後嗣。不信的話,可以驗他們的血脈。」
元健仁臉色灰白,嘴唇不斷哆嗦著,過了許久才說:「難怪……難怪……」
難怪他無論怎樣努力,都不能讓他的那些女人有身孕!
&誰做的?為什麼會斷掉我爹的生機?」夏暗香眼裡含淚,湊到盛郎中身邊,扶住他的胳膊,突然輕輕捏了捏,悲憤地道:「是不是近兩年內下的藥?沈夫人正好是近兩年內回來的!難道是沈夫人?天啊,我不敢相信!應該不是她吧?!沈夫人這個人光風霽月,怎麼會做這麼惡毒的事?」
盛郎中知道沈夫人便是元健仁的原配妻子,在他來東元國之前,元健仁這一家子的紛紛擾擾,他都打聽清楚了。
此時聽夏暗香這樣說,他會意地撫了撫長須笑道:「正是近兩年內斷的生機,暗香你天賦異稟,確實有學醫的天份啊!可能!很可能是沈夫人下的手。知人知面不知心。只要想想,斷掉元親王的生機。誰得利最大,誰就是下手的人。」
他自覺說得很有道理,夏暗香也對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誇他說得對。
元健仁心裡一怔。
如果把時間縮小到兩年之內,那還真有可能是沈詠潔下的手!
因為這女人看見自己獨寵張氏,所以妒火中燒,為了她的兒子。她做得出來這種事!
難怪這女人後來毫不猶豫要跟他合離。原來是篤定他生不出孩子了。
還有她最近跟張紹天定親,就是完全將自己拋之腦後了!
元健仁心底的妒火也熊熊燃燒起來。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認可這個說法。
畢竟他還想跟沈詠潔複合。如果這事傳出去,他這人在父皇那裡就毫無用處了……
元健仁臉色灰白地搖了搖頭,一口否定:「不是,不是她做的。」
&是?難道親王知道是誰做的?」盛郎中很是驚訝地放下手。將自己的藥箱拿了過來。
夏暗香的眼神閃了閃,也笑著道:「嗯。爹說不是就不是,肯定不是沈夫人做的。爹對沈夫人這樣好,沈夫人肯定不會這樣做。」
元健仁呵呵笑了兩聲,整個人都佝僂了。他搖了搖手,嘶啞著嗓子道:「雖然我跟她沒什麼情份了,但是她還是不會這樣做的。你們別猜了,我心裡有數。」說著。他瞥了夏暗香一眼,眼神晦澀不明。
夏暗香瞥見元健仁的眼神,同情地看著他,道:「爹,您別傷心,盛郎中在這裡,一定能治好您的。等治好了,您再找一房妻室,生七八個孩子,氣死給您下藥的人!」
元健仁心裡騰起一絲希望,轉頭看著盛郎中,問道:「盛郎中,您是盛家人,能不能治好我這個……這個不育的毛病?」
盛郎中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這個,我真不會治。我雖然是盛家傳人,但盛家人並不是神,不能起死回生。還有,這斷生的藥,從前朝大周開始,就是無藥可解。」
&元健仁的聲音里透出深深的失望和怨恨。
夏暗香忙勸道:「爹,您別著急,暗香一定跟著盛郎中好好學醫術,以後給爹治病!」
&元健仁撫了撫夏暗香的頭,起身道:「讓管事帶你們去客院住吧,我累了,要去歇息。」
夏暗香看見元健仁蹣跚的步伐,很是不忍地道:「爹,我送您回房去吧。」說著她快走幾步,扶著元健仁的胳膊送他回裡屋。
盛郎中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夏暗香出來,忙道:「親王睡下了?咱們也去歇息吧。」
夏暗香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師父,您先跟著管事去客院歇息吧。爹給我的這邊準備有院子,我就在內院住了。」
盛郎中非常失望,沉聲道:「不住一起,你如何跟師父學醫術呢?」想了想,又笑道:「今兒給親王診治,有些事情還不能確定,我回去想一想,說不定剛才說錯話了……」
夏暗香心裡一動,忙道:「師父說得是,暗香就跟您一起住,您可要記得,有些事情要想清楚了再說,變來變去,別人會質疑師父的醫術的。」
雖然妥協了,但依然將了盛郎中一軍。
盛郎中笑了笑,「那你記得早點過來。」
&忙完這裡的事,就去找師父說話。」夏暗香偏頭笑道,又叫了幾個丫鬟過來,吩咐道:「你們帶盛郎中去客院,一定要小心伺候,得罪了貴客,你們可是擔當不起的。」
那幾個丫鬟忙躬身應了,帶著盛郎中出去了。
夏暗香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也去了客院住著。
第二天,他們師徒來給元健仁治腿。
元健仁意志消沉,對治腿都沒有那麼熱衷了,他警告盛郎中,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曉。
盛郎中心領神會,告訴他一定不會有別人知道的。
至於夏暗香,她是元健仁的女兒,也是盛郎中的徒弟,肯定不會說與別人知曉的。
元健仁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問盛郎中:「我的腿什麼時候能好?」
盛郎中驕傲地道:「有我的藥。十天之內,你定能扔下拐杖。半年之內,定能行走如常。」
&那多謝了。」元健仁拱了拱手,勉強笑了笑。
送走盛郎中之後,夏暗香一個人陪在元健仁身邊,笑著問道:「爹,您怎麼了?能治好腿還不高興嗎?」
元健仁有氣無力地道:「治好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廢人一個?」
&您怎麼能這麼說呢?能扔掉拐杖。行走日常不是天大的喜事嗎?」夏暗香極力勸慰元健仁。
元健仁忍不住冷笑,摩挲著自己的膝蓋:「行走日常又如何?人家都已經跟別人定親了,可會看我一眼?」
夏暗香一怔。「誰定親了?您說誰?」
元健仁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架不住夏暗香不斷在旁邊套問,最後還是不冷不熱地道:「當然是沈詠潔了。她跟張紹天定了親。哼!不知羞恥的婦人!一女嫁二夫!」
夏暗香想到自己的娘也是嫁了兩次,臉上微微有些發熱。她笑了笑,細聲細氣地道:「爹。您真的不想沈夫人嫁給張紹天?」
&然不想!誰願意頭上戴綠帽子!」元健仁氣呼呼地道。
一想到沈詠潔給他斷了生機,不讓他再生孩子,自己卻要嫁給張紹天,說不定還要生出更多的孩子。心裡就積了一灘怨毒,臉上的五官扭曲得非常可怕。
夏暗香不敢抬頭,垂眸輕聲道:「爹。其實,您要真的不想沈夫人改嫁給張紹天。還是有法子的……」
&麼法子?」元健仁拍了拍桌子,「我什麼法子都用了,連父皇都搬出來了,她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我有什麼法子?!」
夏暗香嫣然一笑,用手掩在面上,湊到元健仁耳邊,輕聲道:「爹,您不惜一切代價阻攔沈夫人改嫁,我倒有個法子。」
&麼法子?」元健仁如獲至寶般看著夏暗香,「你從小就聰明伶俐,一定有法子幫爹的,是不是?!」
夏暗香點點頭,「只要爹按我說的做,我保證在姐姐三月初三生辰那天,爹就能如願以償了。」
&那沒幾天功夫了,你打算怎麼做?」元健仁將自己的耳朵湊過去,仔細聽著夏暗香的主意。
&過幾天,不就是姐姐的生辰了嗎?不如您出銀子,在親王府給姐姐辦生辰筵,到時候,沈夫人肯定是會來的……」夏暗香慢條斯理地說道,臉上的笑意純淨又無暇。
元健仁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好!好!高!高!」說完他又看著夏暗香,「你哪裡來這麼多鬼主意?」
夏暗香兩手一攤,帶著天真的笑意,無邪地道:「我這不是為爹著想嗎?我是一片孝順的心。您對我娘,對我那樣好,我肝腦塗地也報答不了您呢!」
元健仁定定地看著她,從她面上尋找著張氏的影子,良久才道:「你爹我這輩子最高興就是娶了你娘,最後悔是沒有救你娘。暗香,以後你就是爹的親生女兒,有爹在,就沒人敢欺侮你!」
夏暗香忙給元健仁磕頭:「女兒知道爹爹疼女兒,女兒才敢如此建議。希望沈夫人不要對女兒懷恨在心……只是女兒一直認為,婦人當從一而終才好。女兒的娘親當年一直跟女兒說,她最遺憾這輩子最先嫁的不是爹……」
元健仁忙扶起她,感慨地道:「爹都知道,暗香是個好孩子。這件事成了,爹必定重重謝你!」
夏暗香微笑著順勢站了起來,提醒道:「沒幾天功夫了,爹要趕緊啊!」又說:「爹既然要給姐姐辦生辰筵,我們倒是不好在這裡住了。我和師父會先搬出去,等生辰筵結束之後再搬進來。」
&樣也好。」元健仁點了點頭,他知道盈袖不待見暗香,萬一看見自己對暗香這樣好,說不定一氣之下不來了,那他的戲就白唱了……
夏暗香一走,元健仁就將親王府的管事們都叫了過來,吩咐道:「馬上給我準備一百桌酒席,我要在三月初三為盈袖準備生辰筵,聽見沒有?」
&月初三?沒有幾天了啊!」一個管事猶豫地看了看別的人。
大管事忙躬身道:「親王殿下,您是要為大姑奶奶舉辦生辰筵?謝家不會辦嗎?不會重了吧?」
&會。謝家已經說不辦了。」元健仁拿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們趕緊去寫貼子,請客,準備酒席。不要怕花錢,給我好好地辦!要辦得大張旗鼓,熱熱鬧鬧!天南地北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給我預備著!我元健仁的女兒辦生辰。一定要壓過所有人!」
雖然時間短。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銀子好辦事嘛!
特別是元健仁是真心要辦這個生辰筵。
親王府的管事們只好應了,馬上調動所有人開始籌備。
元健仁親自拿著帖子,帶著夏暗香和盛郎中。先去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拜訪。
他讓夏暗香和盛郎中守在門外,自己一個人進去對沈詠潔和小磊和顏悅色地道:「詠潔、小磊,我聽說謝家不給盈袖辦生辰筵了,雖然他們有他們的難處。但我們做爹娘的,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女兒嫁人的第一個生辰。就這樣無聲無息吧?」
這話說到沈詠潔心坎里去了。
她確實對這件事有些意見。
雖然盈袖專門來家跟她說了,但她心裡總有個疙瘩。
元健仁親自上門,主動要給盈袖辦生辰筵,並且將帖子都寫來了。筵開一百桌,請的都是京城裡面的世家名門,就連元宏帝都有帖子。
這樣的規模。這樣的心思,沈詠潔忍不住點了點頭。聲音都緩和了許多:「你有這番心思,自然是好的。我也想著要給盈袖辦一辦。女兒嫁了人,娘家不給她撐腰,誰能給她撐腰呢?」
不管謝家有多少理由,沈詠潔都覺得沒法接受。
小磊也很驚訝,笑著道:「爹,您真的要給姐姐辦生辰筵?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元健仁笑著道:「當然有。你跟爹一起去謝家別莊,專門給你姐姐和姐夫送帖子,好不好?」
小磊想了想,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姐夫病重,喜歡安靜,怕吵。」
&知道他病了,我專門找了盛家傳人,想一起帶過去給他診治一番。」元健仁十分誠懇說道,目光切切,竟是一番難得的慈父之心。
沈詠潔默然想了想,覺得元健仁能這樣做,大概是受了自己跟張紹天定親的刺激,所以要討好兩個孩子了。
她嘆口氣,對小磊點點頭:「你帶你爹,還有那盛家傳人一起去謝家別莊試一試吧。」
小磊見娘都答應了,只好應了,和元健仁一起出去。
在門外,他看見夏暗香和一個白衣飄飄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
見他出來,夏暗香眼前一亮,忙跑過來道:「是小磊嗎?你長這麼大了?姐姐好久沒有見過你了!」
小磊忙往後退了一步,道:「暗香縣主有禮。」
&磊,你跟姐姐不親了嗎?姐姐當初可帶著你一起吃,一起住的呢!」夏暗香十分惋惜說道,眼波流轉,很是難過的樣子。
小磊笑了笑,道:「以前有嗎?我不記得了。」說著,他上了自己的車,命人往城外謝家別莊行去。
夏暗香也忙上了車。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姐姐、姐夫了,她激動得不得了。
她身邊帶了兩個丫鬟雲秀和雲箏,和她一起坐在車裡。
雲箏似乎對謝東籬十分感興趣,不斷拐彎抹角地問她:「縣主,那謝副相聽說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怎麼會受傷呢?太不可思議了。」
這兩個丫鬟都有功夫在身,夏暗香很依賴她們,聞言對她說道:「具體是怎麼受傷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了,除了受傷,好像還有別的病,一齊發作,才病情垂危。唉,也不知道我姐姐哭成什麼樣子了,想一想我就傷心……」一邊說,一邊流下淚來。
雲秀和雲箏又忙勸了她兩句。
盛郎中在旁邊抱著胳膊,閉著眼睛道:「你不用哭,師父一定竭盡全力,幫你治好你姐夫,一定不讓你姐姐做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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