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宣室殿內,杜松將新邊關呈上來的奏摺攤開來放在漢元帝面前,小聲提醒道:「陛下,邊關陳校尉快馬加急送上來的奏摺,您看看?」
聽見杜松的話,漢元帝放下手中把玩的木盒,將那摺子拿起來細瞧。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逼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於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奏摺上面揮灑著的筆鋒雄壯有力,這內容卻是直逼人心。漢元帝看的心煩,將那摺子一合,隨手撇在地上,怒道:「陳湯這是做什麼?跟朕表功?!他身為我大漢臣子,奮勇殺敵,守護家國豈不是分內之事,表的哪門子功?」
杜松將方才漢元帝扔在地上的奏摺撿了起來,輕輕放在桌子的角落,而後道:「陛下說的是。」
陳湯這表功的帖子倒是寫的十分利落,北匈奴不是什麼安分老實的主,鬧騰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漢王朝的心頭大患。可現今除了,也不覺得又多麼欣喜,心中反倒是平添一絲憂慮。漢王朝的邊界並沒有因為陳湯擊退了北匈奴就變得安生,大司馬帶著精兵此時還在同烏桓打著消耗戰,自打他坐上這皇位,戰事就不斷,這江山就坐得不踏實。
不,這江山是漢高祖他老人家打下來的,他們劉家來坐這位置就是天經地義!
皇帝不好做啊,還是當神仙省心,長生不老,萬物可得。
想到這兒,漢元帝的臉上揚起一絲不符合年齡與身份的俏皮笑容,將那放下的木盒子拿在手中,打開來對著杜松道:「杜松,這是崔至仙新為朕練就的丹藥,看在你服侍朕這麼多年的份兒上,賜給你食用。若真有一日朕習得了長生不老之術,身邊沒你伺候還真不行。」
「陛下大恩,老臣惶恐。」杜松跪下叩謝,將那木盒子捧在手中,視如珍寶。
漢元帝走下臥榻,笑看著杜松道:「你快吃,至仙說讓朕找人試藥,看看效果。若是這丸丹藥有用,半月後你的那根根白髮便會變得烏黑,可謂奇妙之事。」
杜松應著,將那藥丸放在口中,還連連聲稱道:「好吃,真是好吃。」
「咚——咚——」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個透徹,遠處便不知打哪兒傳來了整齊有率的擊鼓聲響,將玉成館內熟睡的幾位家人子都吵醒了。
偉能將對面床鋪上的余香推醒,一邊穿上衣裳一邊問她道:「幾時了?」
余香揉了揉眼睛,望著窗外的亮光還不刺眼,自己卻還困得很,想來天色還早。於是道:「我怎會知曉時辰?」開門客客氣氣地喚了宮婢進門,讓她們端水進來洗漱,又詢問了時辰,方知道此時不過才寅時三刻。
「才寅時三刻?」偉能皺著眉頭一臉無奈,這頭一日進宮就用這種方式喚她們早起,可不是什麼地道的事兒。
那擊鼓聲還沒有停下來,余香腦海中忽然想起什麼,急忙放下擦臉的帕子,口中念叨了一聲「出事了」,跑出門去。
偉能沒明白髮生了什麼,見余香的舉動,便也跟了上去。
天已初亮,只見西方位置隱隱約約冒著煙,濃濃煙霧,什麼都看不清楚。似乎隱約還夾雜著號角聲響,那節奏無比凌亂。
此刻玉成館裡的幾位家人子都紛紛走出了屋子,互相對望一臉疑惑。看守玉成館的侍衛就如同是跟杵在門口的木頭,任你詢問什麼,他都動也不動。可是這居於玉成館的規矩就是,若沒經吩咐,膽敢離館一步,下一秒便會人頭分家。
蓮兒小聲詢問身邊的肖樓道:「這可是著火了嗎?」
名喚肖樓的家人子沉吟片刻,凝眉回答:「這不是火,是煙。」
這回答已經招來了公公警示的目光,可那蓮兒卻還不知趣、不怕死的詢問著:「著火了不就該冒煙嗎?」
余香望著蓮兒,眼神里似乎是一絲憐憫之意,可唇邊卻還淺淺浮著笑意,倒是身旁的偉能看不下去捂上了蓮兒的嘴,招招手將眾人喚緊了自己的屋子,直到將門關嚴實,才問道:「肖姑娘,你的意思是有外敵入侵,那是烽燧燃起的煙?」
肖樓謹慎的打量著偉能,好半天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句子:「後宮不得干政。」
偉能是聰明人,沒接著追問下去,再多說點什麼,倒是真成了言政了。
永巷內,中黃門劉公公手裡攥著衛婕妤剛賞賜的玉佩,一臉諂媚地詢問道:「娘娘,您說昨兒個奴才領過來的那些家人子裡面,哪個人兒最得您心思?」
衛婕妤撥弄著手裡的古琴,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第三根琴弦一下子被勾斷了,隨著「嗡」的一聲響,扭頭道:「都嫩了些,也瞧不出哪個更好。若是非要選一個,宜主不錯。」
聽見這話,劉公公沒摸透衛婕妤的心思,那些人里他最不看好的就是宜主,弄巧成拙、攀權富貴,一看就是個不討人歡心的主兒。這衛婕妤今日是轉了性子,想要找個不一樣的人兒?
衛婕妤啐罵一聲道:「不怪你入宮多年還沒跟到皇上身邊,果真腦子愚笨。那丫頭一看就是裝給本宮看的,不過是為了讓本宮注意到她。如此想來,她是從哪兒看出本宮要從她們之中選擇一個留在身邊的?」
劉公公支支吾吾,想說話又不敢說話,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反倒是將這好不容易巴結上的衛婕妤又惹怒了。
余香當然是裝的,還是明明白白裝給衛婕妤看的。永巷那等禁宮之地,能夠買通中黃門的公公將還沒最後選拔的家人子帶過去,還是一副尊貴主子的模樣,就說明人家有本事去永巷,便也有本事走出來。這等能人,哪裡是她剛入宮一個無名小卒得罪得起的?
她將頭上新領的銀釵往裡面插了插,算計著時辰,估摸著管事的人該來了。端起一塊糕餅,塞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
「宜主,你聽說了沒有,那個跟我們一起入院的孟存菲不知上哪兒借了個豹子膽,去了高門殿告狀。」本以為是管事的人來了,哪知卻是偉能推門走了進來,臉上神情有些不自在,嘴巴上一個勁兒念叨著。
「媽呀,八成是她陷害你,將那人偶放在你床邊下的吧。現如今急著去告狀了?」偉能似乎想到什麼,一臉大悟之狀。
余香還在自顧自的咀嚼著糕點,心道這有什麼奇怪,既有陷害之事,必有陷害之人,這不是全對上了麼。
倒是今天早晨的煙霧讓她心中慌亂,會是周子歡的黑騎隊伍又遇上了什麼戰亂嗎?身在長安禁足的他,豈不是要急壞了?
正在腦海中思索著,忽聽得門外忽然肅靜起來,緊接著一道尖銳的聲音入耳,「平陽公主駕到——」
聽得此言,兩人連忙出門跪拜。宮中有規矩,不得直視主子,所以余香低垂著腦袋只能瞥見遠處粉紅色裙衫罩著的一雙絲履若隱若現,停在面前。
「起來吧,哪個是宜主啊?」平陽公主輕咳一聲,卻如同掩飾什麼,目光一閃,沉聲問道。
眾人「喏」了一聲,紛紛起身退後,只留得余香跪在原地。
偉能心中暗自嘀咕著,幸好昨夜自己提醒宜主將那人偶處理掉了,否則被公主發現,定然人頭不保。
有人拿了椅子過來,公主便就勢坐下,開口便是直入主題:「聽某位家人子來報,你的床榻下面私自藏了詛咒聖上的人偶,可有此事?」平陽公主這話其實並非不留餘地,若是換了其他人來詢問,可以不問緣由,直接治罪。
余香心中竊喜,知曉這平陽公主乃是衛婕妤之女,昨兒個的冒冒失失的賜名之事八成是賭對了,今日如何處理人偶一事,怕就是來考驗自己能力的題目。
「啊?!竟然有這等事,奴婢竟然毫不知情。」余香抬頭,一臉驚訝。
平陽公主佯作發怒,「好你個刁丫頭,本宮在這兒審問膽敢不承認。來人啊,去她床下給本宮搜!」
這話平陽公主說的沒毛病,任是誰也挑不出什麼理來,可總覺得是在給余香留機會。
公主身後的侍衛拎著刀就往屋子裡床,左捅又抓了半天才摸出了一節小布條兒,見上面沒有其他異常,才將其呈給平陽公主看。
沒等平陽公主接過這布條細作查看,卻聽得余香一聲驚呼,「呀,這不是昨日我衣裙上壞了的那一塊麼,想來應當是被存菲姐姐腰上系的裝飾劃了去吧,宮內新領的衣裙,可惜了這好布料。」
這話說罷,余香搖頭輕嘆,片刻又如同如夢初醒,對著平陽公主行了大禮道:「還望公主恕罪。奴婢剛入宮不久,不懂規矩,請公主責罰。」
隔壁老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22s 3.632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