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還記得小九嗎?母后,你認得我嗎?」
見姚皇后有些清醒的意思,妙霞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上前兩步急切地問道。
「母后?什麼母后?小九是誰,你是來給我送好吃的嗎?我這有錢,給你錢,我要吃栗子糕,你給我買栗子糕好不好?我給你好多好多的錢……」
姚皇后眼中的清醒也不過維持了片刻,便又是一片渾渾噩噩。
她嘻嘻笑著,把手中的銅錢往妙霞手裡塞,像個饞嘴的孩子一樣,嘴裡一個勁地吵著要吃栗子糕。
妙霞心裡一酸,難過得再次流下淚來,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她。
「母后,母后,對不起,都是小九兒不好,讓母后你住這樣的地方,受這樣的罪。」
她嗚嗚咽咽地哭泣著,姚皇后卻從她懷裡掙了開來,歪著腦袋看著她,嘻嘻笑道:「你很好,你給我買糕吃,喏,給你錢。」
看著這樣的姚皇后,妙霞心酸不己,眼淚落得越發洶湧。
她曾派自己的貼身丫頭蘭芝來偷著打聽姚皇后的近況,蘭芝回來稟報她的消息讓她大吃一驚。
蘭芝說她親眼看到在姚皇后的身上,有一些淤痕。
雖然姚皇后瘋了,但也不像是自己磕碰到的,她覺得奇怪,就躲在暗處觀察,然後才發現,已經變得瘋癲的姚皇后,竟然變成了那些粗使宮女和婆子們發泄脾氣和打罵取樂的對象。
蘭芝再也忍不住了,跳出來制止那些人。
可時移事宜,現在就連妙霞公主在這些人的眼裡都失了勢,更何況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
那些人半點也不將她放在眼裡,雖然礙於她是公主的貼身宮女,不敢對她動手,但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只氣得蘭芝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她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妙霞公主。
妙霞這才來求了鄒太后,來靜心閣探望母后。
雖然早就聽蘭芝說母后現在神智不清,妙霞心裡總還存了一線希望。
母后那樣疼愛自己,她就算是認不得旁人,也一定會認出自己的。
等母后見到自己,她高興之下,說不定那瘋病就此好了。
來靜心閣之前,她真是滿懷期翼啊,只盼見到母后的那一刻,母后能認出自己,母女二人就此相認。
哪知道事與願違,姚皇后見了她,並沒什麼不同,還是說著痴痴傻傻的孩子話,沒有半點認得她的樣子。
妙霞再次抱住了姚皇后,越哭越傷心。
母后雖然瘋了,連她也不認得了,可是母后的懷抱還和平時一樣的溫暖,靠在她的懷裡,妙霞感覺到自己又變成了有娘親疼愛的孩子。
這段時間她真的壓抑得好厲害。
自打姚皇后被貶之後,她幾乎連自己的寢宮都不敢踏出去。
那些宮女太監們的冷潮熱諷,她縱是想不聽,也不可得。處處都是白眼,哪裡都是輕蔑。
妙霞一下子從天上的雲端摔落到了爛泥里,任是誰,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當著她的面,譏諷嘲弄於她。
那些圍在她身邊奉迎拍馬的人再也不見了,人人見了她都像躲瘟疫一樣,那樣的眼神,妙霞已經隱忍了太久太久。
但是為了維持公主的尊嚴,在人前她必須保持一派平靜,她不能留給這些人再多的笑柄。
今天靠在親娘的懷裡,那久違的溫暖襲上心頭,妙霞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放聲大哭。
「你別哭,別哭啊,好乖囡,別哭,我唱歌給你聽啊。」
姚皇后雖然瘋了,畢竟血濃於水,看著妙霞哭的傷心,眼中竟然也流露一絲悲戚。
她輕輕拍著妙霞的肩膀,口中哼著那個不成調的曲子,像是在安慰妙霞一般<=".。
妙霞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突然看到姚皇后露在衣袖外面瘦削的手腕上,有兩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其中一條還在隱隱的滲出血來。
她又驚又痛,連忙拉住姚皇后的手,將衣袖擼上去,只見她一條手臂上傷痛遍布,有新傷也有舊傷。
「母后,這是誰幹的?是誰打的你?你告訴小九,告訴我!」
妙霞的眼淚再次滑了下來,目光中露出痛恨之色,咬牙切齒地問道。
姚皇后卻猛地往後一縮,把胳膊從妙霞手中抽了回來,胡亂地拉著衣袖,一臉恐懼地看著妙霞,怯怯地道:「別、別打我,我、我怕。」
「母后!」
妙霞泣不成聲,喉頭哽住了一般。
她萬萬沒想到,母后被貶為貴人之後,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雖然她現在終於知道,在這深宮之中就是如此殘忍,當你光鮮亮麗之時,身邊必然簇擁著一群想要討好的人,而當你落魄時,怕是恨不得人人都來踩上一腳。
只是她從未想過,姚皇后竟會叫人欺凌到如此地步。
母后和這些人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這些人竟然如此的狠心。
難道就因為母后被貶到了冷宮,他們就膽敢這樣的放肆嗎?
妙霞怒火中燒,環視四周,想要找出誰是傷害母后的罪魁禍首。
「皇后娘娘,你今天好嗎?我們又來瞧您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婆子們的笑語聲,聲音粗嘎,既放肆,又嘲弄。
守在宮門外的蘭芝上前一步,伸手相攔,對大模大樣走來的兩名粗使婆子和兩名太監怒目而視。
「公主殿下在裡面,閒雜人等不得進去打擾。」
「公主殿下?哪位公主啊?難道是妙霞公主嗎?哎喲,公主真是好大的架子,現在她的母親變成了貴人,她算是哪門子的公主!」
一名婆子冷言冷語地諷刺道。
「就是,奴婢們可以好心好意地來瞧皇后娘娘,替她照顧她親娘來了,她倒不許咱們進去,這是個什麼道理啊?」
又一名婆子不懷好意地道。
「你、你們……放肆!」蘭芝漲紅了臉,怒聲斥道。
「喲,忻娘,你以為你是公主殿下的人,就可以吆吆喝喝了?告訴你,咱們不吃這一套,忻娘你要是想管教人,還嫩了點x咱們閃開。」
一名太監上前把蘭芝把旁邊一撥拉,蘭芝身嬌力弱,哪裡敵得過他的力氣,登時摔倒在地,又氣又急,嗚嗚地哭了起來。
妙霞在門裡聽得真切,怒火上沖。
她迅速抹乾淨臉上的眼淚,將怕得瑟瑟發抖的姚皇后護在身後,咬牙切齒地看著門口剛剛走進來的幾個宮人。
她一眼就認了出來,其中那兩個婆子,曾經在母后的宮裡做過粗活,因為犯了過錯,被母后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然後貶去了洗衣房。
還有兩名太監,妙霞依杴得,他們原是母后宮中的侍衛,後來母后說他們與宮女私通,將其閹了之後變成了宮人,卻不知後來被母后發落到了何處。
看到他們四人,妙霞這才發現,在她心目中那個從容有度、溫和大方的母后,實際上在這宮中竟是處處樹敵,恨她入骨的人多如牛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護母后多久,但是只要她在,誰也別想在她的面前欺負她母后。
幾名宮人走進門來,一眼看到了傲然而立的妙霞公主。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竟然產生了錯覺,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妙霞公主,而是曾經的姚皇后。
但是幾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畢竟妙霞的那張臉,比姚皇后還是稚嫩了太多。
「喲,這不是公主殿下嗎?奴婢們給公主殿下見禮了。」
幾個人笑嘻嘻的,臉上殊無半點恭敬之意,只是略略彎了彎腰,連頭也沒曾低下。
「這裡是靜心閣,是我父皇讓我母親靜心修養的地方,你們算什麼東西,還不給我滾出去!」
妙霞瞪著幾人,想起姚皇后身上的傷痕定是這幾人所為,心中怒火大熾,但她也看了出來,這幾個對自己沒有半點懼怕之意,自己的身邊只有蘭芝一人,勢單力孤,如果要是動手,自己非吃虧不可。
「公主殿大好大的架子啊,您也說了,這裡是靜心閣,是陛下賜給姚貴人清修的地方,這裡也不是公主殿下的瑤華殿,公主殿下要擺威風,請回自個兒的宮裡去。」
一名太監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說道,引起周圍幾人的一片鬨笑。
妙霞感覺到躲在自己身後的姚皇后,聽到了幾人的聲音後,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本公主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前來探望母后的,你們幾個奴才又奉了誰的旨音?」
妙霞被幾人的放肆氣得頭暈,只好抬出鄒太后的名頭來,希望這些人能夠有所顧忌而收斂。
同時她不動聲色地將姚皇后護得更緊。
「原來公主殿下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啊,奴婢們也是一片好心,畢竟咱們以前都曾經服侍過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遭了難,咱們也總要來看望一下皇后娘娘,免得皇后娘娘獨自住在這裡,覺得孤單寂寞冷哪,你們說,是不是?」
一個臉上有條疤痕的婆子陰惻惻地開了口,另外三人一起點頭稱是。
「你們、你們……」妙霞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幾人,忽然拉過姚皇后的手臂,將她的衣袖高高擼起,露出手臂上的傷痕累累,喝道:「我母后身上的傷,是不是你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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