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他一定有一段傷心往事,應該就是這件往事,讓他在盛名最負的時候,毅然決然地退出了江湖,金盆洗手,從此不再過刀頭舐血的殺手生涯。
至於他的心底究竟埋藏著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若水扯了扯小七的衣角,輕聲道:「小七,咱們走罷。」
她看得出來,小七心中的殺意已經越來越淡,他明顯已經被大師兄剛才的幾句話所觸動。
一個人連死亡都不怕,那他還怕什麼?
「走罷。」小七攜了若水的手,轉身退開。
他的確沒了殺心。
「你們不殺我,以為我就會領情麼?你們就不怕放了我之後,我會要了你們的性命麼?」大師兄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很平淡也很平靜,好像他敘說的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事實。
「……」小七的腳步頓住了。
大師兄正好說中他最為擔心的事情。
如果大師兄要殺的人是他,他肯定不會猶豫,因為他不怕。可是大師兄的目標卻是若水,他究竟該不該冒這個險,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讓他最為心愛的女人受到死亡的威脅?
他猛地回過身來。
他真是傻!
竟然被那大師兄的幾句話給迷了心竅,起了惻隱之心,想要縱虎歸山!
他的右手用力握成了拳,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心軟!
他既然一心求死,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小七一步一步地向大師兄走去。
「小七。」若水伸出手,握住了小七的大掌,輕輕一拉,小七停下腳步,回眸看她。
「不殺他,他會殺你。」他靜靜地道。
「不會的。」若水微微一笑,目光對著那大師兄瞬了瞬,又轉回小七的臉上。
「他不會的。」她又重複了一遍,神情篤定。
「你怎麼敢這麼肯定?」小七懷疑地看著她。
「因為他的心裡和你一樣,已經沒有了殺機。」若水輕聲道:「你不想殺他,他亦不想殺我,他剛才故意那樣說,只是想激你出手殺他而己。一個已經生而無歡之人,咱們就讓他自己選擇罷。」
小七聞言,回身定定地看了那大師兄好一會兒,發現他的眼眸中果然和若水所說的一模一樣,雖然精光閃閃,卻沒有半點鮮活之氣。
哀莫大於心死。
這個人的心早已經死去,他之所以活著,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你說的對。」小七點了點頭,他相信若水做的判斷。
那大師兄的視線從天上的星辰中慢慢地向下移動,落在二人交握的雙手上,他的目光依然是一片空洞,臉上露出蕭肅的表情。
「你們不殺我,我也不會領情,至於我是否會繼續追殺你們,也要看我自己的心情。」他淡淡地道。
小七挑了挑眉,看向若水:「你說怎麼辦?」
這人既不能殺,也不想留。
「那就送他回家好啦。」若水微笑答道。
送他回家?!
小七長眉一軒,朗聲道:「很好!我這就送他回家!」
突然疾出一指,點在那大師兄的身上。大師兄只覺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
「十九師弟,大師兄究竟在哪裡?你帶我跑了這許久,怎地還沒見到大師兄?你是不是故意引我過來,卻讓大師兄伺機下手?」
在城東的另一角,墨白停下了腳步,看向前方少年的背影。
十九師弟聞言,轉過身來,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十七師兄,小弟也終於能讓你上一次當了,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騙你的,大師兄根本不在這裡。你現在明白,也已經晚了,你就算趕了回去,也只來得及替她收屍罷了。大師兄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
他見墨白拔足欲走,提高了聲音說道。
「十九,我倒是小瞧你了,事隔多日,你的心機愈發地深了。」墨白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十九師弟所想像的惶急,而是一片平靜淡然。
「十七師兄,小弟出此下策,也是為了師兄你好。你對小弟的恩德,我永銘於心,永遠也不會忘記。師兄,那個女人現在已經死了,你就忘了她罷。你離開師門這麼久,師傅他老人家一直很掛念你,這次小弟臨行前向師傅辭行之時,師傅他欲言又止,他想讓我勸你回來,可是又說不出口,師傅的表情我全都瞧在了眼裡,心中只是難過,十七師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念師傅,也不感念師傅待你的恩德麼?」
「……」
他一席話說得墨白百感交集,眼眶一熱,想起師恩,他心潮翻湧,難以平靜。
「十七師兄,你和小弟一同回去吧,可好?師傅見了你,一定歡喜得緊。這段時間以來,他老人家每日只吃一餐飯,小弟每每勸他多吃一些,他總是搖搖頭,食不下咽,那是因為他老人家在想著你,擔心著你,你是師傅最疼愛的弟子,你離開,他比誰都傷心難過。」
那十九師弟說著說著,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抬袖拭了拭淚,一臉誠摯地看向墨白:「師兄,你和小弟一同回去吧,好不好?」
「我和你回去!」這幾個字在墨白的舌尖打轉,險些衝口而出。
他緊緊地閉上了嘴唇,目光幽深幽深。
不能被打動!
十九師弟說的每一個字,他都不要相信!
「師兄……」那十九師弟看到墨白動容,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欲拉墨白的手。
「退開!」
墨白突然神色一變,抬手擊出一掌,掌風凌厲,直撲十九師弟的面門。
十九師弟大驚,他看到墨白凝眸不語,以為已經被自己的語言打動,哪知道他竟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來不及閃避,只得將一股內力運上了右頰,硬生生地受了墨白的這一掌。
「啪!」的一聲,清脆玲瓏。
墨白的這一記巴掌,打得又響又脆,登時在十九師弟的臉龐上留下了五條紅紅的手指印。
十九師弟被打愣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墨白,按照他的估計,十七師兄這勁道凌厲的一掌,非把自己打得半邊臉面目全非不可,哪知道他只感覺到一陣肉皮疼痛,卻並未受傷。
「十七師兄,你為何要打我?」他愣了片刻,抬手捂住腫起來的半邊臉,滿眼不解地叫道。
他就知道他的十七師兄心裡還是有他這個師弟的,這一掌看似勁力十足,實則卻並未用上內力。
墨白的這次出手,只是像他平時練功偷懶,所以被師兄教訓一般。
「你再滿口花言巧語,我不只要打你,我還會殺你!小十九,你以為你提幾句師傅,我就相信你所說的話?那你就太小瞧墨白我了。你東拉西扯,就是想故意拖延時間,阻止我回去救人,是不是?小十九,你的心機真是越來越深,連墨白我都自愧不如!」
墨白一聲冷笑,側目斜睨著那十九師弟。
十九師弟的眼睛眯了眯,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和他年齡完全不符的笑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奸滑意味。
「果然不愧是我的十七師兄,既然你已經瞧出來了,為什麼還不趕緊回去救你的那位心上之人?你是不是怕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全是一具無頭屍體?還是師兄你想跟隨小弟找到大師兄,奪回你心上之人的腦袋呢?」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再無半分稚氣可言。
墨白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盯著他看了半天,才緩緩點頭:「江山輩有能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十九師弟,你果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這樣的心機手段,同門之中已經無人能及得上你,讓我恭喜你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師兄你謬讚了,如果不是師兄你叛出師門,焉有小弟的出頭之日?」十九師弟眯起了眼,微笑道。
「這麼多年來,我倒是小覷你了,十九,我現在不想殺你,識相的就趕緊滾開,別再來糾纏。你雖然日後不可限量,現在卻還遠不是我的對手!」墨白厲聲叱道。
「是麼?師兄,你趕小弟離開,是不是想從我這裡得到大師兄的下落?可惜小弟我偏偏就不上這個當。」
墨白一臉嘲諷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自作聰明!十九,我今天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饒了你,下次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絕對不會像今日一樣容情!大師兄?哈哈,讓我告訴你大師兄的下落罷,你且出城往東行二十里,有一棵歪脖樹,你去瞧瞧那樹上吊著的人是誰!」
「……」十九師弟不禁愕然,難道墨白說的人會是大師兄?
這怎麼可能!
大師兄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被人吊在歪脖樹上?
而墨白又怎麼會知道?
他該不會是在誑自己罷?
「哼!」墨白冷冷地哼了一聲,展開輕功,快得像一道影子,幾乎是眨下眼的功夫,就從十九師弟的面前消失不見。
十九師弟驚疑不定。
他半信半疑地出了清州城,一路往東而行,大約走了有二十里的時候,果然看到前方不遠有一棵歪脖柳樹,正孤零零地佇立在路旁。
而在那大樹的上面,有一樣東西掛上樹枝上,晃晃悠悠,果然是個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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