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的恭王府門前,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出來。圍觀的眾百姓們不由自主的齊齊後退了一大截,人人屏著呼吸,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臉的恐懼。身為天之貴胄的君天翔,今兒個頭一遭,竟然被一個醜女人,當著無數百姓的面,指著鼻子罵是公豬,這種羞辱的滋味,他自小到大從來沒有嘗到過!他俊美白皙的臉漲紅得像個紫茄子,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住柳若水,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全身散發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意。春風和煦溫暖,姚惜惜卻生生的被他身上的那股寒氣凍得打了個冷顫,害怕的退開兩步。柳若水坦然不懼,臉上一派淡然,唇角勾著淺笑。她沒指名,沒道姓,卻偏偏當眾打了他的臉,讓他有苦說不出,有火沒處發。這才是打人就打臉,罵人專揭短的最高境界!「柳若水,你……你大膽!」君天翔幾乎咬碎了鋼牙,氣炸了心肺,卻偏偏拿她無可奈何。柳若水輕飄飄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掠而過,沒有片刻停留,視線落在手中的退婚庚帖上,慢慢打了開來。君天翔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她、她看他的那是什麼眼神?就像看到一塊被人丟棄到街邊的破抹布……不屑一顧!已經快要發狂的君天翔,被她的眼神這麼一掃,就像火上燒了一潑熱油,馬上要爆炸了。君天翔狠狠的挫著後槽牙,眼光如刀,恨不得把眼前這個醜女大卸八塊,五馬分屍!可他不能,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他絕不能做此傻事,犯了眾怒,只能咬碎了牙關一忍再忍。他忍!繼續忍!耳邊突然響起了她的聲音,清脆玲瓏,像是一顆顆小珠子滾落玉盤。「退婚庚帖……」「立退婚書人:君天翔,憑父皇之命,聘柳氏之長女為室,互換庚帖,然柳氏女德行有虧,儀容有損,故上稟父皇,與柳氏女脫離婚姻關係,庚帖退還,此系自願,決無反悔。」若水抬眼環視一周,一字一句繼續念道:「自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為欲有憑,特立此書。」若水念罷,「啪」的一聲合上了手中的庚帖,傲然說道:「在場的諸位百姓為證,從今日起,我柳若水和君天翔,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永無瓜葛!」君天翔突然就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屈得難受!她念的明明是他寫給她的休書,可是為什麼一字一句的聽下來,卻感受到那被休棄的人……是他自己!可惡!可恨!該死!君天翔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衝動,他的右臂不停的顫抖,只想衝出去一把掐死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柳若水連眼角也不曾掃他一眼,一抬手拔下了綰髮的白玉長簪,一頭烏黑的秀髮頓時如水般流瀉下來,長長的披滿了肩背。君天翔的眼睛瞬間瞪圓了,莫不是她……又要尋死?他頓時興奮起來。這該死的混帳女人,早死早好!他的眼睛裡閃著殘忍期待的光,渴望看到她舉起長簪穿透自己喉嚨的那一幕……卻見柳若水將玉簪拿在手裡,看也不看,隨隨便便的往外一丟,「叮」的一聲脆響,白玉簪跌在了青石板上,碎玉四濺。君天翔心中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怔怔的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白玉簪。這枚寒白玉簪,是她十五歲及笄時,他親手為她綰於發間,她視若珍寶,從無片刻離身。可今天,她居然將他送給她的訂情之物隨手拋卻,棄若敝履,再不回顧!君天翔抬起眼看著柳若水,神色複雜,眼神幽暗。她今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般。若不是陽光下她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映在地面上,他幾乎要懷疑她是被鬼魂附了體,上了身。眼前的柳若水,高傲的昂著那張醜陋的臉孔,卻像是高昂著這世間最動人的容顏。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就像是一株傲然挺立的青松,輕柔的春風拂過她淡綠色的裙擺,衣袂飄飄,她整個人宛如即將乘風而去的仙女,風姿楚楚。她的臉上,還是那張不堪入目的丑顏,可有什麼,當真是不同了。君天翔的心裡莫名其妙一動。這個衣袂翩然、孤傲絕俗的綠衣少女,和撞石獅之前那個羞怯孱弱、跪在自己腳邊啜泣哀求的柳若水,和當真是同一個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