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醉酒事件之後,我便更認定自己此生非穆蘇不可了,也便頗有破罐子破碎的意願。想來古來書中有多少痴男怨女之間的糾葛不是因為等著對方來挑破,結果等到彼此錯過而告終,便堅定自己一定不能步人後塵,讓人搶占了先機。須知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
終歸喜歡一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了一個突來乍道的丫頭,我便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大醉一場。也便至此總結出了一個道理,情愛之事,著實費人心神。所以這一生便認定穆蘇一人喜歡便好,以後可再不要在另一人身上花這功夫,移情別戀什麼的了。
四月的末底里,王都的柳絮皆已飄盡,而那開在山間的桃花也悉數凋零。我想著穆蘇哥哥好意收留了我住在穆府也有一段時日了,顧著基本的禮節我也應當送些回禮給他作為答謝。
王都里的人我識得的沒有幾個,在穆府里也並沒有多熟悉的誰,唯一想到的便是去找雲靉作作商量。然而早在雲靉舊疾復發的當日,雲父與雲靉發生爭執之後,同去雲府的那個老者,當朝權臣,前朝元老的華太翁便與雲父作了商量,將雲靉接去了華府休養。華家原本與雲家便有著不淺的淵源,算來華太翁不僅與雲父是同事關係,還是雲父的前輩。不過素來管天管地也不好管人家家事是非,也便只有這華老不辭勞煩願去摻和。
事發當日,大概因著我魯莽的舉動在那華老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於是華老還特意提了句,要我多去華府上走動走動,也好陪陪雲靉。雖然他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卻總也惹我深思。
他依稀這般說:「唉,人老了呀就總想著年輕的時候,老夫這一把年紀了,親子又常年不在身邊,孫子又不如孫女貼心,懂得陪陪我這老人家。這身邊連個一起下棋的人都沒有,就老想著以前雲丫頭在的時候,還有個人端茶遞水,說說話的。說起來雲丫頭也有些日子沒去我那兒走動了吧?」
便是如此旁敲側擊的又說了一大通,硬將雲靉說得跟不孝子孫一般,不隨他去華府便是沒了良心。如此雲父顧著兩家情誼,便也主動讓雲靉去了華府陪著太翁。
華老於是又說了:「你這小女娃娃心地良善啊,要不是你今日捨身相救,雲丫頭還指不定上哪兒去了啊。老夫看小姑娘重情重義,與雲丫頭也甚是投合,往後可要多上華府去看看雲丫頭哩。」
一番話誇得人猶如身置雲端,仿若對方不答應便又成了不情不義之人了。
原想著也便去華府找雲靉好了,順帶還可以探探她病情如何,然而偏偏湊巧的是前陣子讓我鬧騰不已的那個小女孩,竟然是雲靉的表妹。正當我嘗試要將雲靉當作傾訴衷腸的對象時,雲靉很不好意思的表示她家妹妹還小,太不懂事,讓我一定不要介懷。如此我便是想介懷也介懷不得,倒顯得我與小孩子計較了。於是想著即便讓人帶我去了華府找了雲靉,仿佛也並沒什麼更好的結果。思來想去還是自己先去趟歸雲閣,稍後再帶壺「一品醉」看她好了。
向雲老闆百般求討才得來了些珍藏的三月桃瓣,打算再做一次桃花餅,我想一定要讓穆蘇也看到我的好才是。而事實是,我終於如願讓穆蘇嘗到了我的手藝,而回來傳話的小丫鬟卻告訴我一個讓我好幾日沒能吃好飯的消息。
「雪嬰她費心了。」
這便是穆蘇說的那句話,費心了。既不說好,也沒說不好,不過不咸不淡的一句話,模稜兩可。
為了那句話,我安安分分的自己待著苦想了整整兩日,可最終還是沒能猜透那其中的意思,所以決定親自去看看穆蘇的表情再做定奪。
那日恰逢被派出去執行任務的青音回府,顧念著手帕一事,我決定按照雲靉的建議將這樁私仇解決了。
傍晚的風總是恬靜而幽美的,它在那漸沉的夕陽紅日下,慢慢的,悠悠的潛過湖面。
我特意挑了處青音平日裡必經之路,約了宿寒出來,打算將手帕一事如實交代了,並表示內心深深的歉意之情。
站在**小湖邊上的一處假山旁的一棵小葉楓樹下,晚風拂過,帶著絲絲涼意,手心裡已捏了滿滿的汗,我左右四顧著,久久不見宿寒赴約。心想著若是宿寒再不來的話,我便直接找上門去。
就在我努力平心靜氣打算重新數過頭頂的小葉楓長了多少葉子時,小丫鬟突然急急忙忙跑過來,告訴我青音正朝這邊過來了。
我心下頓如火燎,忙推她道:「你快去,快去看看能不能拖著她一會兒。」
「不行啊姑娘,我、我、我不敢······」
「哎呀,有什麼不敢的!要不,要不你去跟她說宿寒找他有事,引她去宿寒住處,對對,快快,拜託啦!」
我雙手合十求她。
「雪嬰姑娘。」身後宿寒突然出現,我又驚又喜忙回頭看去,可算是把他等著了。
「找我何事?」冰寒的聲音仿若來自十月雪天,凍入骨隙。我心想這名字起得真好,果然人如其名,讓人忍不住哆嗦。
「哦,那個,我找你有話要說,有話要說,哈哈·······」
眼光斜顧,久不見我想的人來。宿寒見我沒了言語,問道:「雪嬰姑娘,是有何話要說?」
「啊?那個······」余光中一襲火紅之色詫然撞入,我腳下一崴,隨即跌向了宿寒懷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宿寒措手不及,忙一把扶住了我。我腳踝痛緊,扶著他的手臂強撐要站起,快速的瞥了眼一旁拐角處的那抹火紅身影,心道這地方選得真好。抬頭望向宿寒道:「宿寒哥哥,對不起,我把你給的那塊手帕弄壞了,我不是故意的······」
「雪嬰姑娘你沒事吧?」宿寒扶起我連忙問道。
我搖了搖頭,嘗試著自己站立起來,腳下卻使不得勁,順勢又摔倒在宿寒懷裡,堅實的胸膛撞得我鼻尖酸疼。我拉著宿寒的手臂怯怯道:「宿寒哥哥,我把手帕弄壞了,你會不會怪我啊?」
宿寒一手環過我的肩,轉身欲扶著我到旁邊的假山石前歇著。「壞了便壞了吧,也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他說話的語氣平實無瀾,聽得我心尖兒不住顫抖。果然這世間有一種人,天性便如此涼薄嗎?青音啊青音,你喜歡的人,看來並不在意你啊。
我閃了閃神,對他說:「宿寒哥哥,我陪你一條一模一樣的吧。」
「不需要。」他沉聲說。「還能走路嗎?回去搽些藥酒,很快很好。若無他事,屬下便告辭了。」
小丫鬟連忙要過來扶我。我敢緊使了個眼神兒,讓她退下。又立馬拉住宿寒趁熱打鐵,「宿寒哥哥,我見那手帕上還繡了個字,是不是別人特意繡了送給你的啊?我也繡一塊帕子給你好不好,不過你可要收好,不要再弄丟了······」我拔高了聲兒說道,時不時瞟向拐角處,看那抹火紅身影的動靜。卻突然消失了。
只聽見小丫鬟畢恭畢敬的道了一聲:「公子。」
穆蘇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到了一旁,宿寒聞聲也轉身行禮。
我瞠目結舌的望向風塵僕僕歸來的穆蘇,他身旁一小廝提了盞燈跟在一側。天色漸晚,穆蘇看了眼我和宿寒,不置一聲的走了過去。
我心下大叫糟糕,撇下宿寒和小丫鬟連忙追了上去,連腳上受傷也忘了個乾淨。
拐過假山一側,一路沿湖跑了過去,彎彎拐拐的石橋叫人想要直接跳下去。
「穆蘇哥哥,你等等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終於追上穆蘇,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解釋道。
穆蘇轉過身來,不禁皺眉道:「你的腳,沒事吧?」
我盯著他嘴唇邊的一道紅色痂印看得入神,都有些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顧著研究那道疤痕是怎麼回事。怎麼受傷了呢,難道是胡蘿蔔吃少了,缺了什麼營養才爛了嘴角?可是這位置不對啊,怎麼都跑到嘴唇上了呢?
「啊?什麼?」
「天晚了,以後出來玩的時候要當心些,別再崴了腳。」拿了小廝手中的燈盞遞到我的手上。
「啊穆蘇哥哥,你誤會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和宿寒哥哥只是······不是,我只是去還他的手帕。」
「提著燈好好帶路,仔細別磕著了。」穆蘇對小丫鬟吩咐了一聲,轉頭便要走。
燈火移動,光亮也在那一瞬間晃過穆蘇的臉龐,那唇間的疤痕的樣子怎麼越看……越想是被誰啃了一樣呢?我頓時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倒吸了口涼氣,難道……難道是我那晚喝醉了酒幹的好事?
啊!蒼天哪,不要啦!
「是,公子。」小丫鬟拿走我手裡的燈盞,「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自此一番波折後,我便就此一蹶不振,自感前路茫茫,再也望不見盡頭了。如果那都是真的,那穆蘇他肯定會以為我是個不正經的女孩的,前一刻里還把他當雞腿啃了他的嘴巴,後一刻又說著要送別的男子手帕的話去表白。我的穆蘇哥哥啊,我如花似錦的前程啊,這下全被我毀成一團糟了!
找到雲靉訴苦時,雲靉都已經從華府搬回自己家了,我們約在歸雲閣里,雲老闆照舊上了壺「一品醉」。連雲老闆也看出了我的苦惱,調笑的問我道:「雪嬰姑娘這般難色,莫不是遇上了什麼糟心之事?」
「唉,糟心啊,真糟心啊!」我忍不住長嘆一聲,連話都懶得說了。
「記得我在華府的時候,雪嬰你還開導我說,人世苦難眾多,真正值得難過的事卻是寥寥,眼前所遇到的傷心事或許並不是那麼不能忘懷。懂得放下才能守護住最想守護的東西。那麼,如今究竟是何事還能讓雪嬰你放它不下,惆悵不已呢?」雲靉笑問道。
「唉······」又是一聲蒼白無力的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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