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並不是什麼明亮的地方,有著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暗,更有著猙獰的石雕巨獸作為點綴。也沒有什麼太過高檔的照明設備,只有幾個常年燃燒的火炬。
巨大的四靈屏風前面,放著簡單常見的木質靠背椅,旁邊臨時添置的幾張椅子,則是毫無意外的被葉焚荒三人占領,剩下的就是看守刑堂的幾個衛兵。
原本風神宮就僅僅只是空置,自然也沒有負責審訊的長老,只有來此審問葉北天的葉殊瀲還在。除此之外就只有囚犯和守衛,葉傾風估摸著也快到時候了。
藍鎧男子龍行虎步的走來,這幾日並沒有人為難他們,除了自由受到限制之外,其餘的跟平時沒有太大出入,無非就是軍營的條件比這裡稍好而已。
「這幾日委屈將軍了,只是簡單問幾句話,沒事就可以離開了。」葉傾風的態度很良好,沒有必要刁難這些傢伙,葉傾風也承了他們一份情。
如此和藹可親的聖尊,比起前兩日威武霸氣的模樣,還要讓藍鎧男子難以接受。「聖尊請問。」略略有點不安,但藍鎧男子還是穩住了。
跟隨進來的青蓮很認命,主動拿起紙準備記錄口供。
葉傾風倒沒這個意思,開口安排任務。「口供讓焚荒記,你先去把晨霽家的事情辦了,再喊個人過來記錄口供即可。焚荒一會前往北天家,就先從北天家開始清查。」
青蓮躬身,將兩疊資料交到葉傾風手上,而後定定的站在一邊。
翻過晨霽家交上來的清查名單,葉傾風滿意的笑開。「就照這個宣讀,如今風葉高層公信力極低,說出口的話人家都當笑話聽。希望這次公開清查,能夠重新獲得族人的信任。」
青蓮欠身離開,葉傾風說的正是風葉最要緊的問題。難怪葉傾風要公開處理這些人,原來還有這方面的考量在,的確是個很有用的法子。
似乎想起些什麼,葉傾風叫住已經走遠的青蓮。「順便讓他們列一份賠償清單,儘量補償受害者家屬或者本人,至少讓活著的人日子好過些。」
笑著點點頭,春風忽來,催開了這自我封閉的青蓮。那溫暖的笑容,是世間少見風華絕代。
同樣帶著溫暖笑容的,還有身帶蕭殺的藍鎧男子。雖說葉傾風忙的顧不上他,但藍鎧男子還是覺得很開心,因為這就是他們的聖尊。
「姓名。」葉焚荒代替葉傾風問出第一個問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葉傾風剛才在做正事,藍鎧男子都能夠理解,葉焚荒怎麼可能打斷。
至於葉傾風安排的差事,他無非就是代替葉傾風去坐鎮,本也是極為清閒的差事。
「藍家直系公子藍淵卿。」藍淵卿將身份說得很清楚,也省的葉焚荒繼續往下問。
作為風葉的幾大旁姓顯支之一,藍家的分量並不輕,其中的直系公子也還有些力量。難怪當時會被派來迎接葉傾風,並且敢參與到這種事情當中。
都是些基本狀況,緊跟著葉傾風拋出來第二個問題。「職務?」
這個問題藍淵卿回答的比較繞口,風葉家的職務都是如此,主要是官職太過複雜。「風神議會太上長老,帝都直屬第一軍第三師長。」
風葉家的軍制還是比較簡單的。十萬人為一軍,其中設有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並沒有萬夫長這個職位,而是以師長代替。其中千夫長及以上皆為將軍。
「何時發現風神宮被圍。」葉傾風的問話更像是例行公事,又像是在印證些什麼。
藍淵卿的臉上划過憤怒,顯然對此更為生氣。「帝都各大駐軍,都可以和我們直接聯繫的,因此風神宮剛剛被圍我們就知道了。將士們幾次請命出征,都被那個混賬給擋了回來。」
在那種情況下,是必須要元帥點頭的,這是為了防止兵變的發生。葉傾風清楚這條規定,因而頗為同情藍淵卿等人。「你還記得總共請命了幾次嗎?每次都有那些人參與。」
很是認真的回憶,藍淵卿才開始回答。「我記得很清楚,總共有人請命了二十六次。消息剛剛傳來,執勤的葉鴻疆將軍便準備前往馳援,元帥卻下達原地待命的指令。」
早就知道高層串通一氣的情況,但親眼見證這種事情,藍淵卿沒有辦法不生氣。
葉焚荒臉上閃現一抹惱怒,堂堂元帥都這麼牆頭草,如此兩面三刀的人物,都能夠坐上帝都守衛元帥的職務,這還像話嗎?恨恨的咬牙罵了一句。「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混賬。」
無奈的搖頭,葉傾風瞥見剛剛進來的侍女以及恨瀟。「你們去倒幾杯茶來,恨瀟你來記錄口供。焚荒前往抄沒北天家產,分給遣散的族人,送些給晨霽家和相惜夫人,餘下交公。」
至於清查的事情,葉傾風早都安排好了。
恨瀟顯得有幾分恍惚,聽到葉傾風的聲音愣住,才想起今日為何而來。接替了葉焚荒的位置,也把自個調整得差不多了。
同樣調整的差不多的,還有過於激動的藍淵卿。「緊跟著澹臺昭將軍主動請纓,元帥以議會有令不得擅出為由,拒絕了澹臺昭將軍。葉伴舟將軍和澹臺昭將軍二次請纓,緊跟著也被駁回。」
頭疼的抓抓頭髮,葉傾風實在是很討厭那個元帥,可惜還是得繼續往下聽。
「兩位將軍下來之後,又聯合葉祭雪、葉久寒、納蘭沉夢、淺墨明徵、葉斬樓五位將軍請纓。這次元帥將他們關入禁閉室,警告我等靜待議會消息,不可輕舉妄動。」藍淵卿面露嘲諷之色。
一雙拳頭更是攥的死緊,一副恨不得直接弄死那元帥的樣子。作為尚有理想抱負的軍人,藍淵卿很是看不慣如此行徑,他們可是只屬於聖尊的軍隊。
五萬人不是小數目,就當著他們帝都駐軍的面,在帝都把風神宮給圍了。葉傾風要治他們一個失職之罪,那都是對他們格外開恩了。
真不怪手底下這幫人造反,強權也要有強權的本事,裝那啥不成反被大臉。這大頭充的沒本事,反倒成了別人家的冤大頭。
由衷的心疼這些將領五分鐘,葉傾風很清楚這種憋屈的感覺,滿腔熱血倒在了狗屎上的即視感。這才是真正的懷才不遇,赤膽忠心偏碰上奸猾老賴。
「澹臺昭之弟澹臺璟將軍,聯合夢浮生、葉斬秋兩位將軍請纓,詰問元帥為何拒不出兵救援風神宮。指責元帥無故抓人,有濫用職權之疑,也被元帥關了起來。」藍淵卿想想都氣。
被葉傾風關著那沒說的,他們確實是帶領軍隊譁變,無論什麼理由都有錯處。但元帥這種強壓,卻是他們所不能認可的,是以不斷有人屢次上諫請纓。
「淺墨玉鶴將軍聚合大量將士們請纓,元帥見無法控制局面,便躲在府邸中閉門不出。淺墨將軍之後多次請纓都不得回復,屬下等氣不過,便將將軍們放出……」
說到這裡藍淵卿有些羞澀,怕怕的看著葉傾風,又繼續往下說。「兵圍元帥府,逼迫元帥出兵。若是再不行,便準備擒了元帥,奪取令牌私自出兵。」
或許是葉元慶紅著臉的樣子有點小可愛,葉傾風忍俊不禁的笑開。「不用說的這么小聲,我也沒有那麼可怕。事情的原委我都清楚了,你們的難處我都明白,不過還是要懲罰的。」
規矩必須要有,軍隊譁變不是小事情,葉傾風不能開這個頭。量刑是個問題,葉傾風忖度一陣定下來。「帶頭擾亂軍紀,本尊罰你二十鞭,對此藍將軍可有異議。」
傻愣愣的看著葉傾風,藍淵卿還有些不可置信。「聖尊大人,末將自知身犯重罪,還望聖尊大人嚴懲。」這罰了跟沒罰一個樣的,葉傾風就算是在手下留情,也要打個幾百鞭子吧。
笑的直不起腰來,葉傾風實在是被藍淵卿傻到。「你們的忍耐已經夠好了,換我那混賬都死了幾百次了。這二十鞭是告訴你,法不可廢綱不可亂,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知道嗎?」
「你們家聖尊這個臭脾氣,慣來都是先弄死再講道理,估摸著還嫌你們婆媽呢。」明瑜衍吐槽葉傾風的霸王作風,攤上這麼個聖尊也是累啊!
用眼神對明瑜衍表示不服,葉傾風嘴上倒是和緩。「快點把嘴巴合上,自個過去那邊領罰。然後立刻回軍營幹活,這幾日城防的事都壓在斬星身上,那小子還不定怎麼抱怨我呢。」
傻乎乎的就轉身走了,直爽如藍淵卿碰上更直爽的葉傾風,也有種應接不暇的感覺。
恨瀟對葉傾風也是好生無奈,目光清澈的看著葉傾風,隱隱約約帶著種不舍。「聖尊,接下來提審誰?」
「澹臺昭,先把這些能用上的人處置了,剩下的也不急著弄。」葉傾風冷下去的面容,令人有種不安的感覺,軍方是個讓人頭疼的麻煩之地。
冷靜的目光掃過恨瀟的面容,這個男人不是泛泛之輩,為何今日總覺得他特別奇怪。
對著葉傾風微微一笑,恨瀟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坦蕩,今天他是真的很開心。只是這兩日都有些恍惚茫然,但很快就會好的。
很快澹臺湛便被提上來,葉傾風便無暇顧及恨瀟。「職務?」
「帝都直屬第二軍軍長澹臺昭。」澹臺昭身穿青色的軍長制服,胸前的武威勳章代表著他卓絕的戰功,也是他執掌一軍的資本,
火紅長發自然垂下在齊肩處梳成一束,俊美妖異的面容令人目眩神迷,卻帶著截然相反的肅殺氣質。是個很令人著迷的男人,矛盾而神秘的存在著。
仔細打量過澹臺昭,葉傾風查閱過清查總名單,才開始詢問此次事件。「風神宮被圍時你在何處?」制服不是隨便穿的,日常也沒必要穿工作裝。
那個元帥穿著制服,本來就是準備前來見她以作周旋。澹臺昭穿著這身軍裝,總不會是習慣天天如此吧,葉傾風可不相信。
跟元帥府狂暴的葉傾風判若兩人,眼前的聖尊清冷淡漠。就好像是一陣風那般,讓你感覺到很涼爽,但又不至於太冷。
這是冰山下的火山嗎?還是少招惹的比較好。鼻尖熟悉的誘人味道,則是讓澹臺昭有些不解,這種味道只屬於一個家族才對。
會想起事情的前因後果,澹臺昭很是從容的解釋。「元帥日前傳訊我等軍長,兩天前到元帥府進行日常會議,當日卻遲遲不出現。我等驚覺不對,強行外出查看,方知風神宮之圍。」
葉傾風低著頭,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只是聲音顯得更冷淡了。「說說之前請纓的經過,參與人員之類的,務必交代的清楚明晰。」
「知道風神宮被圍的情況,軍長們都準備支援,便求見元帥。只是元帥始終都不露面,我從會議室闖出,請求元帥派兵支援。」澹臺昭站的立場不同,說話自然帶上了一股惱怒。
有些話自然是不必說到明處的,元帥為什麼把他們都半軟禁在會議室中,不正是為了將他們都給支開嗎?
本能的覺得其中不對勁,葉傾風提出心中的疑問。「就只有將軍獨自闖出來了嗎?其他人呢?是否也一起出來了,此次被請入大牢中的,是否還有其他軍長。」
按照慣性來說,澹臺昭能夠不缺胳膊少腿的走脫,再怎麼著也應該走脫三五個吧。
澹臺昭仔細回憶那天的經過,給出肯定的答覆。「倒是都在牢裡,只有舍弟澹臺璟以及葉伴舟、淺墨玉鶴、葉斬樓、淺墨明徵、葉久寒、葉清漠、花凜風幾位軍長,其餘的我不太清楚。」
當時情況太過於混亂,澹臺昭也不能顧忌太多,滿心都是風神宮的危難,那裡想的起來他們的聖尊是多麼的強大,竟然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風神宮那邊。
還要來解決他們製造出的麻煩,軍隊譁變可不是小事情,說是造反都不為過。
看來這邊的人是齊全的,葉傾風很高興看到沒有漏網之魚,葉傾風詢問下一個問題。「葉鴻疆當時在何處,他在軍中擔任何種職務。」
「帝都之中駐紮著五百萬軍隊,葉鴻疆便是帝都直屬 42 軍的軍長,當時正好是他值班。所以不和我們在一處,我並不知他在何處。」這件事情上,澹臺昭只將知道的說了。
既然葉鴻疆是當天值班的人,葉傾風詢問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葉傾風之前已經審訊過藍淵卿。知道些什麼,也不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