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傑莊中,群雄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場中的幾人團團圍住。
正午的太陽,灑下金黃色的光芒,今日的天氣頗有一些炎熱,仿佛在暗示著夏日的即將到來。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與箭雁十八雄之首的「金刀」舒暢,寶劍與金刀的陡然相撞,震動了整個冠傑莊的地面,同時也震動了所有人。
只因為,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少女今日能夠與、在玄氣大盛前就已經是宗師級高手的舒暢以硬碰硬而不弱下風。雖然只是一招,但是這一招,就已經展示出了她驚人的實力。
遠處的傅定波暗自驚訝,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這少女的實力,在這極短的時間裡顯然已有飛躍性的提升,難怪敢在這種四面皆敵的環境下,傲然出場。
紅色襦裙的少女卻是指著「金刀」舒暢,以及他身後的「分金秤」姬榮發、「無影鞭」陰不陽、「穿心劍」祝明輝、「妖靈」荊不言笑個不停,差點笑得喘不過氣來:「你那個七弟是因為俠義心腸,好心收留我們,結果被我們趁他不備將他刺殺?逃走的那個用扇子的傢伙是這樣跟你說的?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充滿了譏刺,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其實兩個少女,也知道在這裡,她們兩個人四面皆敵,就算她們兩人已經修成了火魂,實力提升,但畢竟時間還短,對上舒暢、傅定波這種高手,能有多少勝算還不好說。
更何況,隨著玄氣大盛,當今的天下,的確是宗師滿街走,一流高手不如狗。在西南七路,鳴山紅巾軍、八番軍、俠義道她們都已經得罪光了,這些勢力,那一方沒有高手?再加上、被她們殺了七當家的箭雁十八雄,這一趟出場,幾乎可以說是自陷絕境。
雖然那個時候,神魄出竅的春箋麗,意外的發現被賊人擄走的、冠傑莊莊主的妻兒,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們剛開始也拿不定主意。
雖然如此,成功的修煉到了火魂,也給了她們極大的信心,藝高人膽大,眼看著若不出場,被無端陷害的辛冠斌就得慘死當場,她們乾脆就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態度殺了出去。
以前實力較弱的時候,她們也沒怎麼低頭做人,現在於武道上再上層樓,憑什麼就不能囂張一下?
舒暢喝道:「難道不是麼?」
春箋麗正要說話,另一邊的人群中,搶先傳來一個陰陰柔柔的男子聲音:「舒大頭領,何必與她們這兩個妖女多話?這兩個妖女惡貫滿盈,天理難容,舒大頭領為民除害,直接將她們殺了就是。」
隨著這陰陰柔柔的聲音,周圍群雄的情緒也跟著被帶動。
春箋麗冷笑道:「我們兩個惡貫滿盈?好,既然說我們兩個惡貫滿盈,那便說說,我們到底有何罪行?」
那陰陰柔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家不要管她們,人證俱在,大家便一起衝上去,將她們和這老狗一起殺了,替天行……」
「呔!」一聲嬌叱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這一聲厲叱,其實談不上有多響亮,西南邊的群雄卻陡然間分了開來,現出一個猥瑣瘦長的男子。那男子雖然張著口,卻是硬生生頓在那裡,仿佛突然間被雷霆擊中,眼看著周圍的人不知因何原因散了開來,他一個人突然變得極是顯目,他一時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在他的眼前,樓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握著寶劍,冰冰冷冷的道:「是你說要替天行道?是你說要為民除害?」
周圍的那些人彼此對望,一時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那一刻,有強大的危機感湧來,讓他們下意識的避開,卻將這男子留了下來,其中緣故,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唯有如舒暢、傅定波,以及在群雄中圍觀的玉鼎派黃粱真人、崩山迷蹤派賀沖這一級別的高手,才能看出,這少女的一聲叱吒,聲音中包含無形劍氣。無形劍氣在眾人的頭頂中突然炸開,在這無形劍氣觸發的危機感中,那些人下意識的、出於本能紛紛避讓,唯有這猥瑣瘦長的男子,位於劍氣的正下方,在劍氣的威懾下,竟不敢動。
於是,在眾人眼中,便似是其他人不知因何原因突然讓開,把說話之人留下。
這男子眼看著那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帶著煞氣逼近,話未說完,卻已不知該是否繼續下去。
遠處忽的傳來悠悠的聲音:「還道是誰?這不是峭山雙俠中的朱鶴朱大俠麼?」說話的卻是秦澤,只聽他口中說著大俠,卻將這「大俠」兩字,說得抑揚頓挫、滿是譏刺。
周圍群雄也一下子譁然開來,雖然秦澤以暗諷的語氣說他是峭山雙俠,但誰都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峭山雙俠,只有「峭山雙丑」。卻原來,這朱鶴與他的兄弟,乃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江湖敗類,平日裡**擄掠,無惡不作。似這樣的一個人,藏在人群中,要帶著大家伸張正義,如此諷刺之事,實讓人說不出話來。
剛才差點被他的義正言辭帶動情緒那些江湖豪俠,臉也不由得跟著紅了一紅,悄悄的往後退,生怕被人懷疑自己與此人為伍。
「原來是朱鶴朱大俠,失敬失敬!」春箋麗語笑嫣然,與寧小夢一同往這人逼近。
「你不是要替天行道麼?來啊!」寧小夢如同下山的雌虎一般,森然地冷笑著。
朱鶴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他原本以為自己藏在人群中,暗地裡搬弄口舌,身邊這麼多人,怎麼也不會被人發現,卻沒有想到才說了兩句,就被這兩個妖女抓了出來,偏偏還被那秦二俠一下子曝光了身份。
他下意識的往周圍看去,其實人群中,也還藏著他的一些同伴,然而鑑於他的聲名,這個時候,卻也沒有誰敢公然與他站在一起。而就是在這一個呆滯之間,香風捲來,嘭的一聲,他的胸膛已被兩條腿狠狠的踢中,隨著胸骨的碎裂聲,他整個人如同蝦米一般彎起,往後拋飛,撞上了身後的圍牆,撲的一下倒在地上,抽搐蠕動。
誰都能夠看出,就算當場不死,他也活不了多久。
在眾人的矚目之間,兩個少女瀟灑的轉過身,往回走去,衣裙飄動,輕紗遮面。其中一個道:「唉,一不小心就為民除害……」
另一個少女道:「替天行道了!」
眾人:「……」
這兩個妖女竟然當眾傷人,實在是讓人不憤,然而被她們踢廢的又的確是江湖敗類,自然也沒有人願意當眾為他出頭。
更何況,以朱鶴平日裡所作所為,此刻口口聲聲想要煽動眾人圍攻這兩個妖女,是否又別有用心,人群中,是否還藏著他的同夥,他們的意圖又是什麼?一些聰明人,也不由得想到了這一點。
另一邊,徐嬌龍忽的大聲道:「那朱鶴固然不是好人,但是你們兩個勾結蠻族,禍害中原,刺殺朝廷欽差,這個也是事實。你適才問,你們兩個有何罪行,這難道不是罪行?」
其他人也不由得跟著叫道:「不錯,這姓朱的不是好人,但是她們兩個,更是妖女。有黃山四俠在這裡作證,還有何話說?難道黃山四俠還會冤枉了他們不成?」
峭山雙丑原本就是江湖敗類,這兩個妖女將他踢殘,別人自然無話可說。但是殺惡人的未必就是好人,黃山四俠在江湖上的為人,人所共知,甚至與辛冠斌這種靠著「仗義疏財」得到的豪俠之名不同,他們是四處奔波掙出來的俠名。為了追查竹花丐幫的惡行,從中原一路追到這裡,單是這份堅持,就已經讓人肅然起敬。
南蕭北傅,江湖的「七禽刀」蕭章與黃山四俠之首的「山嶽當關」傅定波,都是真正靠著俠義二字掙得聲名的、有名望的大俠,他們成名之時,在江湖上不過都是准宗師級,但是名頭之響亮,讓江湖上那些宗師級的高手,也不敢輕易得罪。
此刻,由黃山四俠親自作證,說她們勾結蠻夷,刺殺朝廷欽差,那自然不會有錯。眾人立時又跟著大罵起來,尤其是剛才被朱鶴煽動的那些,不如此不足以證明自己剛才的正確性。
紅色衣裳的少女卻大聲笑道:「你們說我們為難朝廷狗官,我們認,但要說我們勾結蠻夷,這個卻是冤枉,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勾結蠻族了?」
眾人往黃山四俠看去。
余智城踏前一般,朗聲道:「那個時候,蠻族淳欣部的蠻軍包圍京城,東南武林盟主寧翰林的寧家軍在外圍作戰,朝廷派出欽差前往寧家軍,途中卻遭遇埋伏,你們若不是與蠻族勾結,為何要這般做?」
「原來那個人,是朝廷派往寧家軍的欽差麼?」紅衣少女笑道,「我們不過是江湖上走動的弱女子,哪裡知道他是做什麼的?當時只知道他是朝廷上的狗官,狗官殺不得麼?」
看向周圍,大聲道:「實不相瞞,我二人的家人,本是靠著租田過活的普通百姓,就是因為交不起佃租,付不起田稅,被地主勾結地方上的狗官,抓入牢中,活生生的餓死。自那之後,我二人誓與朝廷為敵,那些狗官,占據高位,吸食民脂民膏,禍害百姓,就是這西南七路,被那些狗官和地主惡紳害死的老百姓就已經不知多少,逼得七路皆反,血流成河。要說殺官是罪,我們就殺官了,怎的了?殺官造反就該死麼?紅巾軍、斷稼軍、箭雁嶺,那一個不是殺官造反起家的,憑什麼他們做得,我們就做不得?」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也不由得小聲議論,緊接著又一同看向黃山四俠。
黃山四俠中,傅定波略一沉吟,道:「她們二人的確是有刺殺朝廷欽差之行,至於與蠻軍勾結的確鑿證據,的確沒有。只是以當時的局勢來看,派往寧家軍的朝廷欽差若是出事,無疑對攻打京城的蠻軍最為有利,是以本人這般推測……」
紅衣少女道:「我二人見識不多,如何知道那官的任務是什麼?只是看到他是朝廷狗官,自是想要刁難一下他,至於說要殺他,我們既未出手,也沒拔劍,不過就是想要他在水裡泡一泡,如何算得刺殺?」
另一邊,忽的有人冷笑道:「妖女,不要忘了,你們可是親口承認過,你們乃是去年寧翰林為相時被殺害的朝廷官員之女,為父報仇,勾結蠻軍,想要以此對付寧家軍,現在這口風倒是改得極快,一下子就變成被朝廷官員迫害的無辜百姓?」
眾人看去,只見說話的,竟是「華山黑鶩」段鷹。這「華山黑鶩」以往也是准宗師級,如今隨著九陰真經的橫空出世以及玄氣大盛,同樣進階宗師,擁有宗師級的實力。他與身為黃山四俠之首的「山嶽當關」傅定波,過節極深,這一刻卻是一同質疑這兩個妖女,也算是一件奇事。
紅衣少女卻是失笑道:「我們的確說過,但是我們當時是在哪兒說的,又是對誰說的?當時那裡是八番軍中,先後詢問我們來歷的是宇文辟那廝,和他的兒子宇文鯤。宇文辟什麼人?不也同樣是禍害百姓的狗官?我們兩個,看到狗官就想殺,先虛與委蛇,故意編個故事,再趁其不備將他殺了,為民除害,如何有錯?難道那姓宇文的殺不得麼?」
人群中,不由得有人叫道:「殺得,當然殺得!不錯,天下狗官全都殺了,或許有冤枉的,十個殺掉九個,肯定有漏網的。就算是全都殺了,我看也沒有一個冤枉。不錯,凡是狗官都該殺!」……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殺官之事,或許還會有人認為不該。但是在西南各州,簡直就是天經地義。在這裡,土地兼併極為嚴重,平民百姓苦不堪言,最後不得不揭竿起義。前些年中,朝廷派出儒將前來鎮壓,起義的殺,沒起義的也殺,殺良冒功之事屢發,到後來連朝廷都默認這種事的正當性,以至於整個龍炎湖都被無辜百姓的血水染紅。
也正因此,儒道崩潰之前,西南七路的百姓明知道反抗就是死,卻仍然義無反顧的,猶如飛蛾撲火,紛紛投入暴亂之中。西南各州屢平不定,本質上就在於各州官員從上到下,貪腐成風,百姓不管反不反抗,最後都沒有活路。
於是乎,西南各州百姓瘋狂的投身進猶如自殺一般的暴動之中,卻始終無法撼動擁有文氣的各州官員。這種情況,一直到紅娘子在鬼軍師的幫助下,攻陷融州城,緊接著各路義軍前仆後繼,終於成功圍殲原本的八番安撫司,方才扭轉過來。而後來重新組建的八番軍,眼看著天下大亂,為了能夠有個靠山,竟與苗兵勾結,在西南方同樣也是聲名狼藉。
這兩個少女之所以被視作妖女,主要是因為她們有勾結蠻族、禍害華夏之嫌,如果僅僅只是殺官,西南七路的各州好漢,只會拍手叫好。對朝廷官員的痛恨,使得在這裡,殺官成為天經地義的事,誰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而將她們視作妖女。
徐嬌龍心中暗恨,這個丫頭實在是牙尖嘴利,這種事竟然也能夠被她洗清?只是他們的確是沒有這兩個妖女與蠻族勾結的直接證據,其實以他們黃山四俠的身份,若是一口咬定,瞎編出一個證據出來,眾人也必定會相信他們。然而這種構陷之事,就算她想,老大也是絕對不屑為之。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陰陰冷冷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本人可以證明,她們兩人,絕對不可能與蠻軍勾結。只不過,她們刺殺朝廷欽差的背後,有沒有其它陰謀,本人就不敢保證了。是也不是?東南武林盟主寧翰林身邊的兩位女俠……砍頭魔女寧小夢、眉嫵女俠春箋麗!呵呵,你們何不直接告訴大家,寧江寧盟主讓你們做出這種刺殺欽差之事……他到底意欲何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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