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吃過飯,周大顧跟阿三總管再對了一遍口供。
「切記,你們家公子是英雄,他不是把我們推到兩界山獻祭的草包!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們家相爺,為了保全自己家族的聲譽,幫我們隱藏真相!」
「也只有這樣,死在血蛟谷里的將士們的遺孀孤兒,才能領到該有的補償金!」
「真相併不重要,活下去的人,該怎麼才能活下去,才更重要!」周大顧看著他的眼睛。
阿三重重點頭,心裡對面前小子只有敬重,再不敢藏有一絲殺意。
這種能屈能伸的人物,最好不要得罪。
阿三拱手低頭:「周相公,那我們直接就在此分別,我騎馬快去京城,好向趙相稟告!」
「咱們的來路上,沒有野虎,您身有才氣,野獸也不會侵擾您。」
周大顧揮手,他並不怕阿三反水,畢竟已經沒有其他的路給他走。
他明白,阿三看出來了,若是繼續跟自己待在一起,很有可能被自己留在這山谷之中。
畢竟,只有死人,才會真的讓人放心。
一匹快馬從山道上,奔馳而去。
周大顧回神望著兩個小土包,久久出神。
他耳邊有樹枝被壓斷的聲音,等他抬頭看去,發現血蛟谷口,有不少野狼盤旋。
血蛟已經死去,血蟒也不會再吞噬,進入谷內動物的屍體。
一些膽大的動物,腦袋已經進入山谷內。
一步一步走入,看著地上的屍體,它們大口吞噬。
這是自然界的規律,當年十幾年前,妖蠻入侵玉門關,人族慘勝。
那年的野獸,大多膘肥體壯。
野狼回頭,卻見到一頂帳篷,篷布飛舞,他上前一步,只覺得空氣中有活人的味道。
血蛟谷內已被強大野獸侵占,他們這些野狼哪有機會進去吞食。
三五隻野狼為一族,互相之間一個眼神,它們對著地上馬蹄印狂奔而去。
活人體內可比死人體內的氣血,要足上不少。
初春的雪,來的快,去的也快。
周大顧騎馬從血蛟谷遠去,馬蹄下已經不見雪痕。
他勒住馬韁繩,回頭看去。
遠處血蛟谷的位置,天上禿鷲盤旋,有野虎與鷹爭鬥。
「慶幸,老子眼神好,要不然這些玩意,冷的吃多了,難免想換些熱的嘗嘗!瞄上我,那就不好」周大顧側目。
入境之後,五感提升,他聽到左後的山上,好像有動物的喘息聲?
他回頭側目,正好看見三隻狼低著頭,看向他奔跑而來。
周大顧揚鞭策馬:「駕!」
他的心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
日頭落下,殘陽掛在天上,樹林中有人影穿過嫩綠的樹葉,樹葉染上一絲血紅。
周大顧沿著記憶中的路,向著村子跑去。
他是騎馬來的,自然要比一百一十人的行軍隊伍要快上不少,就這也已經用了一整天。
他在樹上擦去手上的血,慶幸周武之前打獵的帶著周大顧,他腦子裡對狼有些了解。
再加上摸屍的習慣,他從趙二公子身上得了一張符紙,一張符紙困住三狼,這才勉強活下來。
只是
周大顧摸著胸前的傷口:「我的實力太弱了!」
道家金索只困住三狼,可狼太狡猾,等他殺了三狼,從樹林裡又出來一匹狼。
馬被殺死,他身上也留下一個深深的傷口,若不是那顆丹藥,恐怕他早就死了。
他摸著身上的狼皮嘆息,除了四張狼皮,一本家書,身上再沒有任何東西。
周大顧撐著沉重的身體,丹藥保命,卻沒辦法恢復傷勢,他身子看起來氣血充足,其實不過是透支生命。
遠處的村子,出現在他眼前,周大顧行走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看著村子裡唯一亮燈的地方,一點一點爬行,最後躺在菜地里,無力的喘氣。
他摸著自己的腦袋,溫度越來越高,完蛋了!
不會是發燒了吧!
在這個世界,發燒是一件要人命的事。
他是書生身體,弱不禁風,被野狼驚嚇,又在山路上快走,卻忽略自己體弱。
月下,初春的月亮很亮。
周大顧昏睡過去,生死隨天。
村子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哥!」
一個姑娘摸著自己的胸口從睡夢中醒來,她面目上一頭大汗。
她點亮一盞燈,靠在床邊,看著黑暗:「哥不會出事吧!我好像夢見?」
女娃子姓周,名如意,周家村人士,年方十五,本是個該出嫁的年紀,可因為出不起彩禮,婚嫁之時,一時間就耽擱了。
周如意坐在床邊,心裡越發感覺不對,親人心連心,她是相信這種事:「難道真的是哥出事了?」
大小,周母去世,周父經常在軍中討生活,誰也說不準這一次出去能不能回來。
周如意心裡,她那個懦弱的大哥,既是她的母親,又是她的父親。
她下床穿鞋,走出家門,遠處兩個大漢躺在她門口的草垛里。
這是王員外家的護衛,王員外早年也在縣衙里混過,後來犯了錯,就回家買地當了地主。
誰知道,地越買越多,人越來越壞,一不小心,就成為方圓幾百里最大的地主。
周如意家裡,種的就是他們家的地。
只是這幾年,因為大哥上學的束脩,家裡欠了不少錢,再加上父親年歲已高身子濺若,朝廷賦稅嚴重。
家裡的生活,越來越窮,現在已經欠下白銀五兩。
最近縣城裡傳來消息,說玉門關走失一隊軍戶,很有可能這隊軍戶里就有自己的父兄。
王員外縣城裡有人,他聽說周如意父兄不在,一個小姑娘,哪可能還的起他五兩銀子。
王員外早就惦記起周如意,小姑娘長得細皮嫩肉,特別是那雙大眼睛,讓人看著就像憐愛一番。
什麼樣的女人,他沒玩過,只是這樣的小姑娘少見,惹他心癢。
周如意看著門口躺著的兩個大漢,這正是王員外派來看著她的。
她悄悄地從門縫中間出來,站在家門口的大棗樹下:「哥,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她望著月亮,卻看見月亮下面的菜地里,一隻大怪獸。
周如意嚇了一跳:「你們兩個別睡了,快!看啊!有怪物!」
兩個看門的護院自然明白周如意的潑辣,這小女子以後說不定要成為主母一樣的人物,看著不讓出門是一回事,不能得罪又是一回事。
上層人有上層人的苟且,下層人有下層人的算計。
兩人也不管周如意是怎麼出來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灑滿月光的地里。
「那是狼?」
「不是,咋可能有這麼大的狼,不會,不會是妖蠻吧!」
周如意盯著遠處的怪物,感覺越來越奇怪:「這好像我哥啊!」
周如意心跳越來越快:「去看看?」
「不行,萬一要是妖蠻呢!小姑娘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們倆就完了!」
「那你們跟我一起去?」
周如意捂著心口,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離開自己:「你們要是不帶我去,我現在就撞死在這,讓王員外責罰你們!」
兩人無奈點頭,跟在周如意後面:「那,咱們只是遠遠地看看,要是有什麼不對勁,一定要跑!」
周如意在菜地里奔跑,速度越來越快,她沒辦法控制地流出淚來。
月從雲層中出來,她看清楚地上人的臉。
周如意哭喊大叫:「哥!」
這可憐的人,十五歲的小姑娘,被流氓混子堵在家裡,都不曾哭泣,可看見地上流汗不止的兄長,她卻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委屈。
月兒不忍心看,又藏進雲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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